新闻网站Vulture的Jennifer Zhan介绍了一个流媒体视频网站中的无偿字幕贡献者们。这些人贡献业余时间为大量亚洲的电视节目制作字幕，现在这个团队已经拥有近10万人。但是志愿者常常与公司因字幕的速度和质量而产生摩擦，公司在商业的权衡和志愿者们的贡献之间仍在寻找平衡点。
谢莉·米勒已经基本放弃了美国的电视。这位50岁的家庭主妇每天要花大约6个小时坐在她位于德克萨斯州拉弗尼亚的客厅里，坐在一台从未打开过的大电视前。相反，她正忙于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工作，担任乐天Viki的志愿者，这是一个流媒体服务，为主要在亚洲的国家制作的娱乐节目添加字幕。
十多年来，米勒一直是全球无偿用户社区的一部分，他们将Viki上的视频内容翻译成150多种语言。Viki拒绝分享确切的数字，但米勒估计有数十万人参与这个系统；2015年出版的《非正式媒体经济》（The Informal Media Economy）一书认为，这一数字超过了10万。
经过他们的努力，顶级贡献者能得到一个免费的Viki订阅会员资格。米勒说，她所需的所有补贴就是这样。“这个平台本身就是为志愿者服务的，我们这些处于痴迷状态的人。”
在Viki之前，想要观看带字幕的亚洲电视节目或电影的海外粉丝，都需要在盗版网站上等待数月碰运气。米勒回忆说：“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痛苦了。”有时电视剧永远没更新完，或者一个网站会被删除，然后你不得不四处寻找其他片源，试图在另一个网站上找到相同的电视剧。”
Viki诞生于2007年，名为ViiKii.net，是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的三名大学生的一个项目。网站的名字结合了“视频”（video）和“维基”（wiki）两个词，反映了利用众包贡献来翻译视频的愿望。创始人并没有发明由社区驱动字幕的概念，在高速互联网出现之前，动漫迷们在VHS录像带和激光影碟上交换“粉制字幕”，但他们并不讳言希望Viki最终成为一条新的“大文化丝绸之路”，这是联合创始人文智元（Jiwon Moon）在2008年的博客中所写的。
Viki开发的软件允许多人同时为一个项目添加字幕，2013年，在服务正式推出三年后，公司被日本电子商务巨头乐天公司以2亿美元收购。
如今，这个曾经由米勒等早期用户的捐款资助的网站提供两级付费订阅，以及有限的带广告的免费计划。Viki的大部分流行内容来自韩国，包括韩剧《金秘书为何那样》和《太阳的后裔》、还有《Queendom 2》和《Running Man》等真人秀节目以及音乐和表演的年度颁奖节目。
这个平台还播放来自中国大陆、台湾和日本以及其他一些国家的节目，自2015年以来，它制作了自己的Viki原创节目，包括大热的中国电视剧《亲爱的，热爱的》。即使在网飞和亚马逊等主要流媒体公司竞相提高亚洲内容的许可成本时，Viki仍然生存了下来，据《综艺》杂志报道，这也是华纳兄弟2018年关闭DramaFever的原因，后者曾是Viki最大的竞争对手。到2021年底，Viki为5300万用户提供服务，其中许多人立刻就想获得新的字幕内容。
居住在夏威夷檀香山的80岁字幕翻译康尼·梅雷迪思说：“每种语言的观众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会发牢骚，会抱怨。”在Viki上，一集受欢迎的电视剧通常在播出后24至48小时内被翻译成英语，这是Viki的基础语言，被用于后续的翻译。
梅雷迪思说，志愿者已经能够在两到三个小时内完成英文字幕。但不太受欢迎的节目或有复杂对话的节目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完成，而且第二语言团队必须等待英语版本完成。如果你滚动浏览Viki上任何特定节目的评级，你会看到最差的评论绝大多数都是在说字幕上传的速度，而不是节目或电影的实际质量。
“法语字幕员是去度假了还是怎么了？如果葡萄牙语字幕从不能按时完成，我为什么还要为Viki付费？”
梅雷迪思说，当Viki的节目的其他网站上提前可看时，评论区经常会指出来。她说：“我就会想，你当然可以去看错漏百出的版本。我们不是在比赛。”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在比赛。在流媒体领域，对国际节目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如果Viki的用户不能以他们认为足够快的速度获得他们想要的内容，他们可能会另寻他处。然而，Viki加强字幕制作的策略并不总是与无报酬的志愿者队伍相匹配，他们有时会怀疑公司真正重视的是什么，以及谁。
37岁的马里亚姆·塞米迪，从2016年7月至2021年6月期间担任Viki的客户和社区体验高级经理。她说：“在实验什么有效，什么无效时，我们可能犯了一些错误。”
塞米迪在那里工作时，一次又一次地在公司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Viki应该放弃这些志愿者吗？但管理层最终总是认为，这些贡献者的工作质量太有价值。多年来，Viki的志愿者已经开发了自己的培训项目和标准，为了捕捉到文化梗、晦涩的成语和其他棘手的语言中的细微差别。他们的自我管理制度涉及几个不需要精通多国语言的角色，尽管翻译经验也不是成为字幕组的必要条件。
作为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梅雷迪斯接受那些在她创建的简短翻译测试中至少“做得像样”的字幕员。“规则是不要瞎猜。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的意思，就跳过它，其他人会填补上。”梅雷迪思说，她通过去夏威夷大学学习韩语课程以提高她的词汇量。她可能会花两个小时去寻找一个特定的俚语单词，或者联系拥有博士学位的朋友来确定一个短语的确切含义。这些努力代表了从一开始就存在于志愿者中的一种精神：理解好的翻译需要时间、努力和团队合作。
梅雷迪思补充说，“我认为很多忠实的志愿者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如果这是一份有偿工作，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因为他们支付的报酬无法补偿我们所花费的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当志愿者被催促着更快地完成他们的工作时，摩擦悄然而至。塞米迪说，当她在Viki工作时，根据其他流媒体网站的速度，志愿者花费超过8小时完成的任何一个剧集都被认为是“迟了”。如果一个团队时常表现出字幕太慢，Viki就会提意见。
当Viki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志愿者的动作应该更快时，米勒会感到很沮丧。她说：“我认识的大多数为Viki做贡献的人都不是家庭妇女。他们有全职工作，如护士、技术人员等各种工作。”
对贡献者有各种形式的补贴，首先是免费的Viki订阅资格，当志愿者完成3000条字幕或片段（大约相当于7或8集的工作）时，就可以获得这种补贴。
之后，如果字幕员的贡献达到2万条，在Viki的贡献排行榜上排名靠前，或者赢得志愿者组织的比赛时，就会得到奖励。过去，这种奖励包括手提袋、签名的Psy CD和流媒体播放设备Roku 3。米勒认为这些福利是种很好的认可表现。但是，只要没有报酬，她就不会“对有全职工作的人说，‘你最好在今天的某某时间来这里做这个。’”
米勒描述的这种情况，促成了Viki多年来为增加翻译产量所做的各种有争议的努力。据塞米迪说，2018年，Viki开始使用付费译员，为了加快预计不会流行的特定节目的进度，尽管塞米迪说，公司有时会做出错误的预测，并让他们负责了志愿者自己想要翻译的节目。她说，尽管如此，这一决定使客户投诉减少了50%至60%，但志愿者认为这是以质量为代价的。
通常，他们留在最后的字幕，如官方原声带（OST）的歌词，需要最复杂的翻译工作。梅雷迪思说：“就像给诗歌做字幕那么难，”她首先带头在Viki上开始给OST做字幕。她估计，绝大多数来自付费翻译的歌词“都是错误的字幕”，迫使志愿者回去做修正。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那些带有预制片段和字幕的Viki上。贝弗利·约翰逊·王（Beverley Johnson Wong），是一位64岁的驻双城（指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的贡献者，说与从头开始翻译相比，纠正错误“至少需要两倍或三倍的时间”。她专门负责分段工作，即把视频切成字幕员需要翻译的片段。重做导致文字消失过快的短小片段是很乏味的，而且不计入Viki排行榜的贡献，但分段人员仍然要清除错误。她解释说，“我们不希望人们认为那是我们的成果，因为它做得不好。”
2019年9月，志愿者的挫折感达到了一个爆发点，当时Viki在员工队伍中引入了一个机器人。当月，数百名Viki志愿者因“Vikibot”的推出而罢工，这是一个与乐天技术研究所合作的项目，使用机器学习来自动创建片段和建议字幕。
一种被称为自然语言处理的人工智能形式也使其能够从Viki的大型志愿者翻译库中学习。这个机器人已经在不太活跃的节目上实施了几年，但塞米迪说它被输入了不正确的数据，并开始用几种语言覆盖现有的字幕。愤怒的志愿者们认为机器的工作不合格，将罢工通知翻译成了12种语言。
在Viki的讨论区，一位不满的用户指出，网站自己禁止志愿者使用谷歌翻译等自动翻译工具。“如果Viki不遵守他们自己制定的准则，我可以举报他们吗？”另一个人警告说：“记住，我们才是Viki今天存在的原因。”
大约一周后，Viki的社区团队召开了一次电话会议，发表道歉声明，并向志愿者保证，今后将“尽可能少地使用机器翻译”。但信任被打破了，塞米迪说。当Viki在第二年提出一项功能，允许观众选择切换到一个单独的“自动翻译”的字幕轨时，志愿者的反应是负面的，他们说这个决定会给他们带来压力，让他们急于阻止观众去看低质量的翻译。虽然自动字幕功能没有正式实施，但目前的志愿者仍然认为，来自付费译员的外部翻译和自动字幕是一个持久的问题。
塞米迪说，在Viki工作是一场持续的斗争，要在志愿者的需求和可能威胁要取消订阅的客户的愿望之间取得平衡。她记得在公司工作期间，最多只有三名员工被指派与庞大的志愿者网络直接互动。她还看到几个知名的贡献者因为与Viki工作人员或其他志愿者的冲突而辞职。当她在2021年离开时，她认为Viki没有兑现许多承诺，包括提供更好的项目管理工具。
Viki在现任社区经理肖恩·史密斯的一份声明中说，“我们明白，在我们的Viki贡献者社区内有一些可以改进的元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重视他们深入和诚实的反馈，”公司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加强”了项目管理和用户消息功能。“我们正积极与各种贡献者接触，以进一步改善工具和工作流程。”
同时，Viki的整体贡献者人数继续增长。根据公司数据，在疫情期间，志愿者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加入Viki的团队，使2020年至2021年全球字幕组人员同比增长22%。2021年，Viki的活跃字幕员和分割员社区的月平均贡献增加了近40%。目前在5月份社区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曼努埃拉·奥加尔·姆拉奥维奇在3月份占据榜首之前，只在Viki上做了几个月的字幕。这位来自克罗地亚希贝尼克的退休人员从那时起，就没有落到第二名以下，她说她“真的很享受在这个社区的每一秒钟，能工作并获得知识。”
然而，一些长期的贡献者对平台的可持续性感到担忧，特别是当亚洲娱乐继续获得国际知名度，并吸引像网飞、迪士尼+和亚马逊Prime这样的大公司的投资，而这些公司并不依赖志愿者驱动的系统。
一位参与2019年罢工的匿名志愿者说，他们相信Viki的志愿者社区将不可避免地在长期内“消失”，并指出据说机器翻译软件在几个关键语言方面正在改进。“但我们在Viki上有好几十种其他语言。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需要我们，”这位志愿者补充说：“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有用，因为我们在世界的各种语言翻译中都是做的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