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报道了号称“美国最有权势的保守派”、福克斯新闻主播塔克·卡尔森的崛起之路。他并不是一开始就确立了自己的极端右翼倾向，甚至年轻时还倾向自由主义。但后来，当他在911后越来越同情本土主义，并发现他有着忠实的受众后，他的表述越来越极端，同时也成了电视台的明星主播。这一切也少不了福克斯新闻为了收视率而进行的推波助澜。

塔克·卡尔森冲进查理·帕尔默牛排店的大门，他被一群制片人和助理簇拥着，手机贴在耳边。电话另一头是拉克兰·默多克，他是福克斯帝国的董事长，也是卡尔森实际上的老板。

福克斯华盛顿分社的大多数员工，以及这家有线电视网络的高管们，都聚集在离办公室几个街区远的这个权力阶层牛排店，参加他们的年度节日派对。几天前，卡尔森在广播中声称，大量移民让美国“更贫穷、更肮脏”，引发了轩然大波。长期稳定的广告客户纷纷逃离。在福克斯内部，人们普遍认为卡尔森终于越过了某种界限。许多人想知道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2018年12月的那个晚上，答案变得很清楚：绝对没有。

当《塔克·卡尔森今夜秀》播出时，卡尔森加大了力度，播放了他早些时候评论的视频，并援引亚利桑那州政府机构的一份报告称，每一次有人非法越境，都在沙漠中留下了多达8磅的垃圾。据福克斯的一名前员工透露，之后，在去圣诞派对的路上，卡尔森直接与默多克交谈，默多克称赞了他的反击。

“我们好着呢，”卡尔森走进餐厅，得意地笑着说。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卡尔森制作了可能是有线新闻历史上最具种族主义色彩的节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最成功的节目。尽管他经常宣称自己是偏见的敌人。

卡尔森在指责贫困移民让美国变得肮脏之前的几周，对一位采访者解释道：“我们不会根据群体来评判他们，我们也不会根据种族来评判他们”。

但他的节目教会了人们憎恶和恐惧。一夜又一夜，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卡尔森警告他的观众，他们生活在一个被围困的文明中：围困来自于美国城市里暴力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者、来自边境南部的患病移民、带进外来文化的难民、科技公司和文化精英。如果他们抱怨，这些人就会让他们噤声，或给他们贴上种族主义者的标签。

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当数以百计的非洲难民开始从墨西哥进入德克萨斯州时，卡尔森警告说，非洲大陆的高出生率意味着，新移民可能很快“淹没我们的国家，彻底彻底地改变它”。乔治·弗洛伊德被明尼阿波里斯的一名警察谋杀，引发了全国范围的愤怒，卡尔森将那些抗议谋杀的人称为“犯罪暴徒”。像消费者点评网站Angie’s List和棒约翰这样的公司不再做广告。接下来的一个月，《塔克·卡尔森今夜秀》成为了历史上收视率最高的有线新闻节目。

他的挑衅行为越来越多。自2020年总统大选以来，卡尔森成为了那些暴力袭击美国国会、让特朗普继续执政的人最引人注目、最健谈的捍卫者，他淡化人群中白人民族主义者的存在，称这次袭击“几乎不算什么大事”。

今年2月，当西方专家和政界人士纷纷谴责普京即将入侵乌克兰时，卡尔森邀请观众把注意力转回到国内真正的敌人身上。他问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讨厌普京？普京说过我是种族主义者吗？他威胁过我要因为我不同意他的观点而解雇我吗?”他被打上了“辩护者”和“普京的拉拉队”的标签，仍在一些视频中重复对俄罗斯的观点，并宣传克里姆林宫对所谓的乌克兰生物武器实验室的宣传。

卡尔森将媒体力量转化为政治影响力，体现了从考夫林神父到帕特里克·布坎南的美国本土主义传统。现在，卡尔森的节目技巧，帮助他和其他人一样，继承了围绕特朗普成长起来的民粹主义运动。他兴高采烈地寻求反击，然后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观众的伙伴。

注：考夫林神父是密歇根州皇家橡树教区的一名天主教牧师，他在20世纪30年代通过非常受欢迎的广播成为一名极具争议的政治评论员。他最初是富兰克林·罗斯福和新政的忠实支持者，但后来成为罗斯福的严厉批评者，并发动带有反犹太主义色彩和与法西斯主义的猛烈攻击。

布坎南是一位美国保守派政治评论家，作家，专栏作家，政治家和播音员，曾为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福特和里根做过顾问。

当白人的强烈反对成为共和党努力在华盛顿重新掌权的动力时，卡尔森已经成为一些美国人的杰出捍卫者，这些人最为感到受到黑人和棕色人种日益崛起的威胁。

为了将他们的恐惧转化为收视率，卡尔森采用了白人民族主义者的修辞手法和对异族的迷思，使这些人在公共生活的边缘高兴地看着他推广他们的观点。《纽约时报》发现，卡尔森有时会提到“美国遗产”，这是一个口哨式的说法，在他去年秋天开始在自己的节目中使用这个词之前，几乎只出现在《每日风暴》(The Daily Stormer)等白人民族主义媒体上。他讲的故事本来只会在极右翼或本土主义网站上出现，比如VDare；《塔克·卡尔森今夜秀》（下文简称《今夜秀》）收录了一系列关于南非白人农民被残忍杀害的片段，卡尔森认为，这是南非黑人联合发起的运动的一部分。

去年4月，卡尔森又引发了另一场骚乱，他借用了一种被称为“伟大替代”的种族主义阴谋论，认为民主党人有意从第三世界引进“更多顺从的选民”，以“取代”当前的选民，好让自己继续掌权。但时报对他1150集的节目进行分析后发现，这绝不是卡尔森第一次这样做。

“塔克最终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斯科特·格里尔去年春天在他的播客上说。他是卡尔森创办的《每日来电者》的前副主编，他在过去为一个白人民族主义网站撰写的文章被发现后，于2018年切断了与该出版物的联系。“他能让数百万婴儿潮一代赞同他的观点，而这些观点几年前只能在VDare或美国复兴(美国右翼杂志)节目上看到。”

这种模式并非偶然。对数十名福克斯现任和前任高管、制片人和记者的采访显示，《今夜秀》是特朗普时代改变福克斯的一种节目和编辑策略的巅峰之作，福克斯以外的人并不普遍欣赏这种策略。就像共和党本身一样，福克斯也试图从逐渐下降的观众群体中获得不断上升的回报：年长的白人保守派，他们构成了支持特朗普的基础，也是福克斯的大部分核心观众。

为了尽量减少可能诱使他们换台的内容，福克斯新闻把反对特朗普或左倾的撰稿人排除在外。它失去了一些最受尊敬的新闻记者，最近的一位是克里斯·华莱士，他长期担任福克斯周日招牌节目的主持人。

据福克斯前雇员和记者说，在同一时期，福克斯更注重报道非法移民，或非白人美国人被抓进行犯罪或暴力活动的故事，这些故事通常来自当地新闻网站，并受到该频道庞大的数字新闻业务的推动。在特朗普执政的年代里，电视网的高管们无情地下令进行此类报道，以至于一些员工给它起了一个冷酷的绰号“棕色威胁”。

福克斯的一名女发言人否认了这种对该电视台策略的描述，她提到了对拜登就职典礼和乌克兰战争等事件的报道。今年3月，福克斯的一名摄像师在乌克兰执行任务时被杀。在一份声明中，负责制作卡尔森节目的高级执行制片人贾斯汀·威尔斯为这位主持人的措辞和话题选择进行了辩护：“塔克·卡尔森的节目拥抱了思想的多样性，在一个逆向思维和对真理的探索常常被忽视的行业里，它展现了各种观点。”

“《今夜秀》和《塔克·卡尔森原创》纪录片中的故事都经过严格的编辑过程。我们也为自己持续不断的原创报道感到自豪，因为大多数媒体都只会放大一种观点。”

卡尔森领导了该电视台的节目转型，成为福克斯最具影响力的员工。在福克斯之外，卡尔森被谣传为潜在的总统候选人。在公司内部，他只对默多克家族负责。卡尔森似乎没有受到惩罚，他利用自己的节目攻击福克斯自己的新闻报道，迫使一些记者停播，还有一些记者完全离开了该电视台，比如福克斯的资深主播谢泼德·史密斯。

在澳大利亚，默多克旗下一些报纸的编辑非常关注卡尔森的节目，认为它为默多克自己的观点提供了线索。据福克斯前高级员工透露，卡尔森自称很少与福克斯首席执行官苏珊娜·斯科特交谈，但经常与默多克交谈或发短信。卡尔森被该电视台令人生畏的媒体关系部门赦免，这与福克斯一贯的做法截然不同。在福克斯创始人罗杰·艾尔斯的领导下，该部门既维护了该电视台的形象，又让员工受控。

卡尔森在福克斯很有影响力，不仅因为他是这家电视台的代言人，还因为他是这家电视台的未来——作为一名明星，他的激情和偏执风格将观众与福克斯品牌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帮助他们在支离破碎的后有线电视市场中脱颖而出。

去年，卡尔森开始为福克斯新兴的流媒体服务福克斯国家制作原创内容，并迅速成为福克斯为数不多的几位能够吸引观众额外付费的明星之一。福克斯没有透露这项服务的观众数量，但去年5月，默多克告诉投资者，他的这位明星主持人帮助福克斯国家频道的订户增加了40%。

高管们公开表示，福克斯国家频道是福克斯新闻的免抵制版，一个有围墙的花园，当有线电视运营商的收费下降时，福克斯可以直接从观众那里获得收入。高管称，这些观众是福克斯“生活方式品牌”的“粉丝”。

但福克斯国家频道也是一个信息茧房。它的节目阵容中包括关于爱国主义和国家公园的节目，怀旧系列《谁能忘记？》以及一个简单地称为“阴谋论”的类别。9月，它收购了《警察》，这档警察真人秀节目在弗洛伊德的抗议活动后被前制作方取消。福克斯国家频道几乎没有任何传统新闻，但有很多关于卡尔森的节目——每周播出三次的谈话节目《今夜秀》和《爱国者大清洗》(Patriot Purge)这样煽动性的纪录片，它说1月6日的国会骚乱是伪旗行动，是由决心迫害无辜美国人的神秘演员发起的。两名福克斯长期撰稿人辞职以示抗议。

在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卡尔森生活和工作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圈子里，即华盛顿的大都会区。他转向公然的种族主义思想，让那里的一些长期伙伴感到困惑和悲伤，催生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作坊，人们纷纷对卡尔森的节目进行探究，探究他的表演究竟只是有利可图的表演，还是表达了他真正的价值观。但仔细审视卡尔森从事电视和新闻工作的几十年，以及对几十位朋友和前同事的采访，就会发现《今夜秀》两者兼而有之。

几乎从他职业生涯的一开始，他就已经远离了年轻时那种顽皮的自由主义。卡尔森越来越同情美国政治中汹涌澎湃的本土主义潮流，并两次被从有线电视新闻的高位抛下，他最终背叛了旧的保守派知识分子、他的故乡和他的许多朋友。

他的起落与美国保守主义本身的转变密切相关。当特朗普竞选总统并获胜，将反移民的热情推向美国政治的核心时，卡尔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机会。在福克斯，他找到了自己的平台。

卡尔森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事实上，所有发言的人都要求保持匿名，以便坦率地谈论卡尔森或福克斯；这位主持人对批评人士心怀报复，卡尔森在他的节目中攻击的官员或媒体人物，有时会受到暴力威胁。

在周四晚间的节目中，就在时报收到福克斯对该节目的赞扬声明前不久，卡尔森试图将这篇文章加入他的夜间叙事中。他称本报的记者为“顺从的小建制捍卫者”，并问道：“他们为什么一直称我们为种族主义者?嗯，显然是为了让我们闭嘴。”

在经历了长达20年的国际报道之旅和定期在棕榈酒店享用牛排馆午餐之后，卡尔森现在在主播台后面观察世界，很少出去吃饭。他自称不使用社交媒体，也没有电视，并通过深夜的短信马拉松与朋友和同事交流。

现在，他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缅因州一个偏远的蓝领家庭度假胜地。他的邻居是那种看他的节目的人，而不是那种在公共场合与他对质的人。在他的影响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卡尔森在一个他自己精心构造的泡泡里：一个隐居之所，一个碉堡。

你们和他们

很多晚上，这个有线新闻收视率最高的节目都会从缅因州布莱恩特池塘村的一个改建的城镇车库播出，那里离卡尔森的家不远。像许多乡村一样，布莱恩特池塘村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在去年秋天的一次访问中，几面巨大的特朗普旗帜仍然点缀在进城的道路上，便利店里也没有人戴口罩。卡尔森的工作室被装饰得像一间舒适的林中小屋，坐落在一个斑驳废弃的旧庄园大厅后面。它是视线内最闪亮、保存最完好的建筑。

卡尔森去年对YouTube保守派主持人戴夫·鲁宾说，每天早上，他都会给员工发一份备忘录，列出当晚的头条新闻，以及他想预约哪些客人。他的高级执行制片人韦尔斯管理着一个约24人的紧密团队，其中一些人偶尔会和卡尔森一起住在缅因州。

大多数下午，卡尔森都会坐在桑拿房里，思考自己想说什么。在节目前几个小时，他喝一杯咖啡，开始写他的独白，他在一个谷仓里工作，谷仓里还有他的船和他妻子的派乐腾。

卡尔森花了十年时间为杂志撰写文章，他认为他的电视节目是一个关于美国的连续故事。他在YouTube的采访中说：“我是一名作家，所以这就是我的思考方式，以章节和连载的形式。我今天给你一部分，明天再来一部分。”

和特朗普一样，他也是一个会使眼色的拳手，在塑造一场运动的同时，也对精英阶层大加指责。卡尔森喜欢直接对他的听众说：“你们”体面、慷慨，值得支持。“他们”是支持战争、支持中国、反对美国的“统治阶级”，是为了来对付你们的。

卡尔森在谈到这个统治阶级时说：““他们宁愿让你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也不愿表现得麻木不仁。他们真的不在乎你，但他们仍然在掌权。”他以充满活力的欢呼和无耻的夸词发表这些严酷的布道。在《今夜秀》节目中，今天发生的事件是已经确立的真相的进一步证据；几乎任何一条新闻都可以回到精英腐败、阴谋和审查的主题，从枪支管制到大麻合法化再到纸吸管。

卡尔森的制片人经常在网络上搜寻支持材料，搜索读者众多的特朗普网站，比如布莱巴特和联邦党人，以及不知名的右翼博客和互联网上的其他角落。

早期，一些片段有时会被送到研究团队，即艾尔斯创建的 “头脑编辑室”，以进一步核实事实。当卡尔森的团队要求提供统计数据或原始研究时，经常围绕着移民或种族问题，例如，亚裔和黑人在大学中的各自百分比。据一位与卡尔森团队打过交道的前雇员说，编辑室偶尔会发现，一个故事实际上来源于更远的信源，如Stormfront等种族主义或新纳粹网站。

有时编辑室建议《今日秀》寻找不同的消息来源，多年来，研究人员越来越少地听到卡尔森团队的声音。这位前福克斯员工：“他们不是在挖掘故事，他们在寻找离谱的故事来激怒他们的听众。”

准确性并不是《今日秀》的重点。在节目中，卡尔森迅速堆积了一些被证实的叙事错误和误导性陈述——关于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参加1月6日暴乱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男性睾丸激素水平下降、新冠疫苗、德克萨斯电网等等，以至于《华盛顿邮报》的媒体评论家埃里克·温普尔把它们归类整理。尽管卡尔森声称他的节目是“说谎者的死敌”，但福克斯的律师在2020年指控该主持人诽谤的诉讼中承认，“脱口秀节目中激烈的辩论并不适合于陈述实际的事实。”

但是，如果说卡尔森并非一直都是诚实的，那他的言行倒是非常一致。几乎从一开始，《今夜秀》就呈现出一种主导叙事，重新塑造了美国的种族主义，把美国白人描绘成受压迫的人。统治阶级使用芬太尼和其他阿片类药物让美国人上瘾并杀死他们，反白人种族主义把他们塑造成偏执者，女权主义贬低他们的自尊，移民侵蚀他们的政治权力。共和党的精英们却在帮助引入了民主党在投票中需要的选民（尽管这是不太可能的）。卡尔森告诉他的观众，美国“被雇佣兵统治着，他们觉得对自己统治的人民没有长期的义务”。

他对这些雇佣兵的身份毫不怀疑。《今夜秀》中最常出现的角色是黑人政治家，比如民主党国会女议员玛克辛·沃特斯和伊尔汗·奥马尔，以及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卡尔森把她描绘成某种影子总统，与现有证据不符。

他经常贬低黑人女性，说她们愚蠢或不配得到她们的地位。“卡玛拉·哈里斯以威利·布朗女友的身份出现之前，除了她自己的邻居，没人听说过她，”卡尔森去年11月说，他指的是哈里斯与这位加州政客很久以前的恋爱关系。“几年后，她成了蒙特尔·威廉姆斯的女朋友。有趣。”

当拜登提名克坦吉·布朗·杰克逊法官担任最高法院大法官时，卡尔森要求白宫公布她在法学院的入学考试成绩，以证明她有资格。

似乎所有的社会问题都归咎于移民和难民——不仅是工人阶级的失业，还有不断上涨的房价，本土美国人的非婚生育，甚至是他最喜欢的首都的钓鱼地，据说情况很糟糕。

卡尔森以牧师般的关怀安抚了观众。“你可以这么说：‘这都是些什么事？’以及‘也许我不想生活在一个与我成长的国家一点都不像的国家’”，卡尔森在2017年对一位嘉宾说。“这是固执己见吗？”

就像他边缘化的同行一样，卡尔森痴迷于索马里移民，他们代表了第一代美国人中的一小部分，但同时又是黑人、穆斯林和外国出生的人。索马里裔美国人最大的社区之一有几千人，住在缅因州刘易斯顿的老磨坊城，距离卡尔森的家不到一小时的路程。

在卡尔森的笔下，刘易斯顿是一个替代性的寓言，就像在提倡“种族的生物学现实”的美国复兴之类的网站一样。卡尔森曾多次将索马里人描述为具有威胁的陌生人，这些陌生人未经当地居民同意就定居在一个处境艰难的小城市。

卡尔森在2017年对一位嘉宾发表言论时说：“去马萨诸塞州的洛厄尔吧，或者缅因州的刘易斯顿，或任何大量移民搬入的贫困社区，这些地方都没有变得更富裕，而是变得更穷。这是真的。”

事实上，根据缅因州劳工部的数据，刘易斯顿的失业率基本上与该州其他地区持平，而且自从第一批索马里人来到这里以来，该市没有经历过显著的经济增长或下降。

卡尔森在2019年的一篇文章中说，美国的移民“压低了全国低技能工人的工资”，经济学家普遍反对他的核心论点。正如一篇相关文献综述所述：“几十年的研究，几乎没有为移民通过与本土工人竞争压低工资的说法提供支持。”

移民不仅会促进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还会在企业扩大雇佣具有不同技能的本土工人时，帮助填补工作岗位空缺。虽然有些研究发现，早期一波又一波的低技能移民，可能在短期影响一个相对较小群体的工资（高中辍学者）。其他的研究也发现移民对工资“很少或基本没影响”，比如美国国家学院2017年的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分析。

但作为电视戏剧，这个公式是有效的。卡尔森牢牢地吸引了300多万观众。当他在4月的另一个福克斯节目中为人口”替代论“的想法辩护时，犹太民权组织反诽谤联盟要求解雇他，并指出同样的概念助长了一系列恐怖袭击，包括2018年在匹兹堡犹太教堂发生的大规模枪击事件。

但根据尼尔森的数据，当卡尔森几天后在自己的黄金时段节目中播放他的评论片段时，在24岁至54岁的广告商青睐的“样本”中，这段视频的观众人数比卡尔森节目全年的平均水平高出14%。

每个有线电视台都关心收视率，但没有一个比福克斯更关心，它在艾尔斯之后的口号既不强调公平，也不强调平衡，而是强调纯粹的观众主导地位：“最多人观看，最值得信赖”。据前雇员说，在福克斯，没有哪个主持人比卡尔生更仔细地检查他的收视率。他学会了如何在电视上取得成功，部分是通过在电视节目中的失败。

职业生涯开端

这位抨击新镀金时代的移民和科技巨头的脱口秀主持人，他本人就是一位德国移民的后裔，他的祖先后来成为了旧镀金时代最伟大的牧场大亨之一。亨利·米勒1850年来到纽约，在旧金山开了一家成功的肉铺；他和一个伙伴一起，建立了一个横跨三个州的陆地帝国。他们仅仅通过贿赂政府官员就获得了一些地皮。另一些则是从现金匮乏的墨西哥加州人那里榨取的。

在美墨战争之后，这些人现在生活在新扩张的美国，无力在法庭上为他们的旧墨西哥土地出让辩护，以对抗像卡尔森的祖先那样的投机者。在整个20世纪初，米勒的土地和牲畜帝国“完全依赖移民劳工”，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历史学家戴维·伊格勒说，他写了一部关于米勒帝国的历史。

多年来，米勒家族的财产就像巨额财富通常所发生的那样，分散到一系列脾气暴躁的家族分支成员手中。卡尔森的母亲丽莎·麦克尼尔·隆巴迪是米勒公司的第三代女继承人，她在20世纪60年代在旧金山社交界初次亮相，并遇到了当地成功的电视记者理查德·卡尔森。他们1967年私奔到了内华达州的里诺, 两年后，塔克·麦克尼尔·卡尔森出生，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弟弟巴克利。

他们一家搬到了洛杉矶地区，理查德·卡尔森在当地的ABC分支机构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卡尔森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几年后该电视台解雇了他。1976年初，他搬到圣地亚哥，开始了一份新的电视工作。根据法庭记录，孩子们跟着他，他们的父母同意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在他和丽莎试图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时，他们在周末飞到洛杉矶。

但几个月后，就在孩子们和母亲从夏威夷度假回来的几天后，理查德开始了离婚诉讼，寻求孩子们的完全监护权。在法庭文件中，丽莎·卡尔森声称，他出其不意地打击了她，让她几乎身无分文。

这对夫妇分开了，并开始为抚养权和配偶赡养费争吵。卡尔森声称，他的妻子“反复出现酗酒、吸食大麻、可卡因和安非他明的问题”，他越来越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和她对两个男孩的态度。他声称，至少有一次，男孩们在圣地亚哥没穿鞋就走下了飞机；他说，这位母亲的家人曾敦促他不要让她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见孩子。

塔克8岁时，父亲赢得了监护权。在一次听证会上，丽莎没有出席；根据法庭记录，她已经离开了美国。她最终在法国定居下来，再也没有见到她的儿子们。几年后，理查德·卡尔森与冷冻食品公司的女继承人帕特里夏·斯旺森结婚，后者成了两个男孩的继母。

多年来，塔克·卡尔森对这次婚姻破裂守口如瓶。在2017年《纽约客》的一篇人物特写中提到，在他的节目首次亮相后不久，他把母亲的离开描述为“完全奇怪的情况——我从来没有谈论过，因为这实际上根本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但随着争议和批评席卷他的节目，卡尔森开始用更黑暗的语调描述自己的早年生活，把自己年轻时的加州描绘成反文化的反乌托邦，把他的母亲描绘成虐待狂和反复无常的人。2019年，卡尔森在与右倾喜剧演员亚当·卡罗拉合作的播客上表示，他的母亲曾强迫孩子服用毒品。“我们小的时候，她就像在我们身边吸毒一样，让我们这么做，就像一个疯子，”卡尔森说。据他说，他的母亲向两个年幼的儿子明确表示，她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当你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不喜欢你时，当她这么说时，你就会觉得，天哪，”他对卡罗拉说，并补充说他“对此感到非常愤怒”。

卡尔森在30多岁之前一直酗酒，他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的童年。但根据他自己的说法，母亲的遗弃也为他提供了一种先发制人的防御，以应对他的福克斯节目遭到的攻击。“那些讨厌我的人的批评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卡尔森去年秋天在福克斯电视台前主播梅根·凯利的播客上说。“我不会让那些人控制我的情绪。我也经历过。我小时候就经历过。”卡尔森告诉一位采访者，他年轻时学到的一个教训是，“你应该只关心关心你的人的意见。”

卡尔森家族的其他成员非常看重家族忠诚，卡尔森与他的兄弟和父亲建立了异常紧密的关系。老卡尔森在圣地亚哥的共和党圈子里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后来的加州州长皮特·威尔逊是他们餐桌上的常客。最终，全家搬到了华盛顿，在里根政府时期，他在那里主持美国之音节目。

塔克酷爱读书，但对生活漠不关心。他在罗德岛上了一所寄宿学校，在那里他遇到了未来的妻子，校长的女儿苏西·安德鲁斯。他们在他22岁时结婚，有四个孩子。

卡尔森说：“我想要一个完全幸福的家庭，每个人都很亲密，每个人都以别人的名字命名，每个人总是聚在一起，”大学毕业后，他追随父亲的脚步进入了新闻业。

他在保守派杂志《政策评论》担任初级职位，写了一些严肃而乏味的文章，内容涉及华盛顿警察局和一所黑人学生占主导地位的高中的衰落。后来，卡尔森通过求人获得了新成立的、默多克支持的《旗帜周刊》的一份工作，他成为了一名有才华的观察记者，对莫尼卡·莱温斯基过分愿意分享的治疗师，和罗斯·佩罗与马克思主义者的亲近进行了有力的反复报道。

他有时很刻薄，但通常很有趣。他有让人开口说话的诀窍，纽约时尚杂志给他的任务堆积如山。他还成为了CNN和C-SPAN的常客，这一副业很快成为了他强烈的抱负。在电视上，他嘲笑民粹主义评论员、失败的总统候选人布坎南“古怪”，得意地指出，当布坎南受到攻击时，他总是声称“控制美国政治的小集团不喜欢我，因为我对权力说实话。”

像20世纪90年代许多崭露头角的保守派作家一样，卡尔森有着模糊的自由意志主义政治，或者，至少有模糊的自由意志主义敏感性。在1997年为《华尔街日报》撰写的一篇评论文章中，他攻击了美国移民改革联盟（FAIR），这是一个领先的反移民组织，重点指出了它与优生学家的联系，以及对拉美移民的危言耸听的描述。

卡尔森写道：“FAIR本身有意识地争取社会保守派的支持，打出广告，指责移民带来了‘多元文化主义’、‘多语言主义’、‘日益紧张的种族关系’和‘中产阶级外逃’。”他特别提到了FAIR的执行董事丹·斯坦，斯坦曾认为，移民的高出生率最终会赋予他们过多的政治权力，他将这种情况比作“竞争性繁殖”。卡尔森想知道为什么“保守派似乎与斯坦和FAIR达成了共识。”

不出几年，他就成了其中一员。

转换阵营

随着卡尔森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非法移民激增。在20世纪90年代末，边境扣押接人数近历史最高水平；在华盛顿，民主党和共和党就如何处理已经非法居住在美国的数百万人展开了辩论。

1999年，布坎南离开CNN参加总统竞选，承诺在南部边境修建“布坎南围栏”，并让英语成为官方语言；小布什赢得了竞选，他用西班牙语竞选，对非法移民问题的态度较为温和。2001年，卡尔森接管了布坎南在CNN《交火》节目中的主持席。几个月后，布坎南再次出现在节目中，讨论新总统的移民政策，两人对此一致反对。

卡尔森说：“寻求选票的两党都支持它。总是在寻找更廉价劳动力的大企业会支持它。但事实证明，一般人并不支持。”

几天后，劫机者驾驶两架飞机撞向双子塔。反穆斯林仇恨犯罪激增，数百万美国人强烈反对移民。在CNN上，卡尔森为这些人辩护。

他说：“他们是种族主义者吗？不是。他们明白一个基本的事：来到这里摧毁世贸中心、袭击五角大楼的19名劫机者，是因为他们有能力这么做，因为这很容易，因为我们几乎无法控制边境。”那天他的一位嘉宾是FAIR的官员斯坦，他现在作为一场日益紧迫的辩论中的重要声音而受到欢迎。

卡尔森从未详尽地描述过自己的观点，究竟是何时以及为何发生了变化，但他的写作和电视节目中都有线索。他曾谈到，在他看来，移民在上世纪90年代是如何让加州变得更糟的，开启了一个由民主党领导的衰落和堕落的时代。他似乎认为，拉美裔人支持民主党人是人口统计学上的必然结果，而不是对威尔逊等加州共和党人推动的政策和言论做出的具体回应。

威尔逊赢得连任，部分原因是支持了一项禁止非法移民享受公共福利的投票倡议。(那个时代其他成功的共和党人，包括小布什，赢得了相当大比例的拉美裔选票；2020年，尽管特朗普主张实施更严格的移民政策，但他在拉美裔选民中的支持率有所上升。)

卡尔森在2017年接受福克斯采访时说：“我一直都非常支持移民，一直都是，但在加州看到这一切真的让我犹豫了。”

他的政治思想也在以其他方式演变。9·11袭击之后，他尽职尽责地为布什政府发动战争辩护，并支持入侵伊拉克。但在巴格达沦陷后，《时尚先生》派他前往那里，发现那里是一个充满好战承包商和愤怒的伊拉克人的火药桶。

卡尔森后来称这次旅行是一次变革性的经历，是他从当时的共和党建制派更广泛转变的种子。卡尔森最近在他的一本杂志报道中写道：“我刚去的时候是一个温和的战争支持者，更广义地说，是新保守主义的支持者。回到家时，我是这两方面的坚定反对者。”

2004年，当他还在CNN的时候，他在PBS开始了一个短暂的脱口秀节目。他告诉《纽约观察家报》，这将允许更多不完全融入主流的声音。“今天早上我在想：‘多样性是我们国家的力量。哦，是这样吗？’”卡尔森说，他试着说了一句词，后来成了他在《今夜秀》节目中常用的攻击语之一。“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多样性是巴尔干的优势吗?不是。”

在《交火》节目中，卡尔森对同事们说，他觉得自己被僵化的左右辩论模式束缚住了手脚。这个节目吸引的观众越来越少，在2005年初被取消后，他带着一个新节目到MSNBC，《与塔克·卡尔森谈局势》(本文作者是MSNBC撰稿人。)

卡尔森摘掉了他标志性的领结，在反对移民问题上采取了更为尖锐的态度，采用了共和党日益直言不讳的本土主义阵营中充满怨恨和好斗的语言。“我们没有从墨西哥夺走我们的土地，”这个亨利·米勒的曾曾曾孙说，并称：“这是我们的国家。那是他们的国家。”

他现在坚持认为，非法移民不仅是一个政治或经济问题，而且是对文明的威胁。他为加州的广告牌辩护，上面写着“阻止入侵，保卫我们的边界”。他说：“这就是入侵，我不知道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2006年春夏，当小布什试图重启他的计划，为数百万非法移民提供合法身份时，卡尔森猛烈抨击了这项计划。“你谈论的是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性质，”他声称。

共和党议员的反对最终注定了布什的移民计划的失败；移民问题正在成为共和党的热门话题，以一种尚未被该党领导人充分理解的方式。不过，当时卡尔森的观点似乎在走下坡路。他的节目在MSNBC上出现在三个时间段和两个不同的名字，但观众并不多。2008年，他的节目再次被取消，因为电视网的黄金时段阵容开始向左转移。卡尔森回到缅因州，在那里钓了几个月的鱼。

那年秋天，巴拉克·奥巴马赢得大选，成为美国首位黑人总统，这似乎证实了越来越多种族选民的崛起。卡尔森最终在福克斯获得了一份合同，并在自由意志主义智库卡托研究所获得了一份无薪研究员的职位。但他作为电视明星的日子似乎结束了。卡尔森家有四个学龄儿童，他们卖掉了在华盛顿价值400万美元的房子，他后来称自己陷入了某种崩溃。

他说：“我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但我没有成功，它迫使我思考我做错了什么，因为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没有钱。”

小报的主办人

一天，卡尔森与他的大学室友、前白宫助理尼尔·帕特尔在棕榈酒店共进午餐时，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他们设想了一种新的右倾数字小报，一种保守而不带有党派色彩的小报。这个名为《每日来电者》的网站于2010年上线，当时的右翼媒体格局由德拉吉报道(Drudge Report)、福克斯以及大量模拟电台谈话节目主导。《每日来电者》承诺强调原创报道。

卡尔森说：“我们的目标不是让共和党人当选，我们的目标是解释你们的政府在做什么。”

《每日来电者》不拘一格，吵吵嚷嚷，办公室里有啤酒桶，员工工资低，绝大多数员工都是缺乏经验且异常年轻。据大多数人说，卡尔森是一位忠诚而慷慨的老板。他喜欢煽动人们，让他们彼此争论，或者和他争论。他还喜欢雇用性格粗暴的人，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卡尔森有时会对员工说，他不是在雇佣一个新闻编辑部，而是在填充一个兄弟会新人营或挑选一部情景喜剧的演员。“我想要这个角色，也想要那个角色，”他后来在2015年与《每日来电者》同事接受播客采访时回忆道：“我一直想要一个胖胖的角色，一直都是。”

帕特尔有时将《每日来电者》描述为自由意志主义管理原则的一次试验。没有人有真正的固定编辑，尽管员工们以突发新闻为傲，但一些最重要的独家新闻却在审查中被拆穿了：例如，一篇关于环境保护署计划雇佣数千名新官员来执行温室气体法规的文章，或者一篇关于一位民主党参议员在拜访多米尼加共和国一位竞选捐款人时买春的报道。

卡尔森似乎很享受这种批评，把它当作是需要《每日来电者》的证据。该网站接受了前作者兼编辑埃里克·欧文斯所说的“温和反政治正确的气氛”。

为了增加流量，它经常插入泳装模特凯特·阿普顿的图片。从事教育报道的欧文斯写了几十篇关于女教师与未成年男学生发生性关系的文章。《每日来电者》在“教师性交”的标题下假装愤怒地编造了这些故事，暗示这些男孩可能很享受这种经历。“塔克喜欢这些故事，因为它们很有趣，吸引了很多流量，”欧文斯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的理论是：让我们给人们想要的东西。只要管用，我们就给他们更多。”

帕特尔坚持不懈地关注受众指标，在几年内，《每日来电者》实现了小幅盈利。不过，卡尔森仍然怀有在电视上取得成功的梦想。2013年，福克斯公司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担任《福克斯和朋友们》这个受欢迎的早间节目的周末联合主持人。

工作时间很糟糕。卡尔森是个夜猫子，有一次在直播中睡着了；而且还有时时有时无。但这让他重新回到了媒体界，并帮助他支付账单。

他在2015年告诉《每日来电者》的一位同事，他的媒体生涯给了他冒险和激动人心的生活，但要赚取他所渴望的那种生活却很难。他说：“我为钱做了很多努力，而且还在继续努力，可能比一个45岁的人应该做的还要多。”

当时，卡尔森正被困在一场日益激烈的遗产争夺战中。他的母亲几年前在法国去世，显然没有留下遗嘱，她的儿子和她的第二任丈夫迈克尔·沃恩来分割她的遗产。除了她的画作和珠宝，还有米勒牧场残留的财富：洒落在加州中部内陆68000英亩土地上的矿权份额，价值约为3.7万美元。

根据加州的法庭记录，2013年秋天，沃恩与前妻的一个女儿发现了一份手写的遗嘱，说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他，这使得遗产的有序处理被打断了。遗嘱中还包括一份只有一句话的附言：“我给我的儿子塔克·斯旺森·麦克尼尔·卡尔森和巴克利·斯旺森·佩克·卡尔森各留下一美元。”

卡尔森和他的弟弟提起诉讼，声称这份遗嘱是伪造的；一位被请来检查遗嘱的法医专家说，它可能是真实的。卡尔森的舅舅声称，发现他姐姐的遗嘱是在该家族在加利福尼亚地皮上的一口新井开始抽出数百桶石油之后才发生的。

在法庭文件中，沃恩一家现在对遗产的矿产资产估值为260万美元。几年后，当卡尔森出现在卡罗拉的播客节目中，兜售他在福克斯关于美国自私精英们的“愚人船”时，这场诉讼仍在进行中。（注：《愚人船》是亚尔萨斯作家塞巴斯蒂安·布兰特于1494年在巴塞尔所出版的讽刺诗，以讽刺口吻呈现出世界充满各种愚蠢和弊病的状况。）

他说：“她没有抚养我们，她很可怕，然后她死了，造成了所有这些问题，”卡尔森描述了与他弟弟的一次谈话。“我弟弟说，‘这太完美了——她是一个来自坟墓的婊子’”。

但是，另一个更有影响的家族争斗正在《每日来电者》内部展开。在奥巴马的第二任期开始时，一个被称为“八人帮”的两党参议员团体试图重新启动移民改革。卡尔森已经被他的员工称为移民鹰派；在办公室的辩论中，他有时会把刘易斯顿作为个人的转折点，告诉同事他曾目睹索马里难民毁了这个城市。

2013年，他遇到了斯蒂芬·米勒，他是特朗普政府移民政策的未来设计师，当时是一名国会助理。他致力于击败八人帮，卡尔森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

尽管卡尔森允许《每日来电者》的亲移民作者自由发挥，但该网站在一位名叫尼尔·蒙罗的记者领导下，对移民改革的新闻报道充满了无情的敌对态度。米勒和他在国会的盟友给门罗提供了大量的提示和故事建议。该网站的读者喜欢这样。

一位熟悉该网站读者人数指标的前员工说：“移民问题一直是最有阅读量的新闻，其他文章被远远甩在后面。”他要求匿名，因为担心与卡尔森报复。

但《每日来电者》的移民报道在该网站的作者和编辑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反映了不久后将重塑共和党本身的战斗。一位前作者回忆说，他提交的有关移民的文章被编辑们删去了支持性的引文。一些工作人员认为蒙罗的新闻文章不过是意见专栏，有明显的倾向性，而且经常有事实问题。

前工作人员说，帕特尔本人是一名移民，他推动编辑们进行更平衡的报道；但卡尔森通常为蒙罗的报道辩护，并明确表示同意他们的观点，《每日来电者》的许多年轻员工也是如此。

在一个编辑小组的电子邮件列表中，长期从事编辑工作的杰米·温斯坦沮丧地留言，询问《每日来电者》现在是否有一个反对移民的官方编辑立场。

《每日来电者》一直吸引着年轻的作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传统的保守主义政治。但在特朗普宣布竞选总统之前的几年里，该网站的自由竞争氛围和低门槛也吸引了其他类型的人：履历较短、对种族和美国身份有前卫看法的人。

《每日来电者》的前编辑和作者吉姆·安特尔说：“在聪明的年轻保守派中，任何流行的东西往往都是办公室里的趋势。当刚开始时，大多数聪明的年轻保守派是自由主义者。在那之后的几年内，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民粹主义、民族主义者，这也意味着他们有时会被比这更糟糕的东西所吸引。”

“我们就是我们假装的那样子”

其中一名新成员是年轻的达特茅斯学院毕业生布莱克·内夫，他于2014年加入了《每日来电者》。内夫在南达科他州长大，聪明但害羞，有一种冷酷无情的性格，他的大多数同事都认为是一无所知。他有时抱怨说女人只喜欢有颜或有钱的男人。

据《每日来电者》公司的两名前员工说，有一次，他告诉一名同事，她需要在30岁之前找到未来的丈夫，然后走到一块白板前，写下她还剩下多少年、多少月、多少天。内夫拒绝就这篇文章接受采访，他报道了教育板块，主要是关于极左的教授(《教授指责白人造成了她的痛经》)和尖锐的学生抗议者(《杜克大学的拉美裔学生要求更好的办公室，免费奖杯》)的文章。

卡尔森很快就把内夫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2015年8月，两人一起前往奥尔巴尼参加一位同事的婚礼。他们回来后，卡尔森对内夫的智慧赞不绝口。他告诉其他人，他喜欢内夫的写作风格——尤其是他的讽刺，其中包括一篇想象中的特朗普关于耶稣的竞选演说，这是内夫在特朗普参选后一个月写的。(我的意思是，他被庞提乌斯·彼拉多打败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失败的人”（注：庞提乌斯·彼拉多是是罗马帝国犹太行省个第五任总督，判耶稣被钉十字架)。

后来，当卡尔森在福克斯开办自己的节目时，他把内夫作为作者带了进来。“他在提词器上念的任何东西，第一稿都是我写的，”内夫告诉他的大学校友杂志。

闲暇时，他喜欢在AutoAdmit上发帖。AutoAdmit是一个很受法律系学生欢迎的在线论坛，也是许多年轻人互相怂恿对方出格和冒犯的数字酒吧之一。他发起了一个名为“城市商业理念：他没有做松饼！”的帖子，指的是密苏里州弗格森的迈克尔·布朗被警察杀害后，Reddit上出现的一个种族主义笑话。他还嘲笑一个女性熟人是“Azn megashrew”，这个俚语是“亚洲人”的意思。

2020年，在CNN披露内夫是这些帖子的作者后，卡尔森疏远了他，称他们与《今夜秀》“没有关系”。不过，内夫在AutoAdmit上的帖子在《每日来电者》网站上似乎并不是严格保密的。他的教育作者伙伴欧文斯回忆说，他在网站上吹嘘自己的功绩。“这让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孩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应该说这些话，他长大后就会改掉的，”欧文斯说。

在给时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内夫否认曾向同事发表过贬低女性的言论，并驳斥了对他在AutoAdmit上的帖子的批评，他说卡尔森不知道这些。“我不会为匿名留言板上那些没有冒犯任何人的古老帖子道歉，”内夫说。

内夫并没有停止发帖，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大约有12名《每日来电者》员工或定期贡献者因为在网上其他地方发布种族主义材料，或因为与华盛顿及其周边地区下一代白人民族主义者的地下小团体有联系而被曝光。

在《每日来电者》，他们写了一些文章，声称非法移民有强奸倾向，突出了一起可怕的MS-13（美国帮派）谋杀案，或者嘲笑多元化顾问。

据《大西洋月刊》、Splinter、ProPublica和其他媒体报道，他们在业余时间用假名为白人民族主义网站写文章，参加由“另类右翼”领导人组织的会议，或者在一个名为“早上的仇恨”的邮件列表上交流反犹主义笑话。

在采访中，两名前《每日来电者》员工回忆了被揭露的一连串事件，他们每个人都引用了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的小说《母亲之夜》中的一句话：“我们就是我们假装的那样子，所以我们必须对自己假装的样子小心。”

2015年，该网站员工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名叫阿什利·雷·戈登伯格的实习生，和一个名叫马修·海姆巴赫的年轻白人民族主义领袖站在一起，海姆巴赫举着一面德国帝国时期的旗帜，现在是新纳粹的标志。

这张照片的具体情况尚不清楚，据欧文斯说，卡尔森决定不解雇她，理由是她只是一名实习生，这样做只会让这件事受到更多关注。2017年，当白人民族主义者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举着火炬，抗议拆除一尊南方联盟雕像时，现场的记者原来是集会的发言人之一；《每日来电者》后来把他的署名从网站上删除了。

那年夏天，南方贫困法律中心公布的照片显示，《每日来电者》的副主编格里尔曾与“文兰之狼”(Wolves of Vinland)和“西方文明青年会”的成员交往，该中心认为这些组织与白人民族主义有关。格里尔告诉编辑们，这些照片来自他大学时参加的重金属表扬。

后来，在《大西洋月刊》披露，他还为一家另类右翼网站写过关于“印欧道德”（Indo-European virtue，释放道德信号，以某种言论显示自己站在道义一方）和“非白人群体”威胁的假名帖子后，该网站的人才与他断绝了联系。

那时，卡尔森已经退出了《每日来电者》的日常管理，专注于他在福克斯的节目。在给时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帕特尔表示，他会“坦率地承认，我们在早年应该更好地筛选作者。”他补充说：“事实是，我没想到那些白人身份的人会试图加入我们。我仍然相信，这代表了美国保守派的极少数人。”

但即使是在《每日来电者》的办公室之外，曾经将主流保守主义与极右翼的怪人和本土主义者区分开来的界限也已经减弱。尽管白人民族主义者私下里渗透进了该网站，但特朗普开始在公开场合接管共和党，他把墨西哥移民说成强奸犯和罪犯，并承诺禁止穆斯林进入美国。

特朗普说了你不该说的话，并发现数百万选民渴望倾听。政治市场在变化，卡尔森注意到了这一点。2016年初，当共和党领导人忙着想办法阻止特朗普时，卡尔森坐在自己位于华盛顿的厨房里，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失败。

他为政界人士的圣经《政客》写了一篇文章，偶尔停下来读几段给妻子听。卡尔森后来解释说：“特朗普赢得提名并成为总统似乎是显而易见的，我想在它发生之前白纸黑字地预测这件事。”

他痛斥共和党精英背叛了共和党的选民，这其中包括游说者、智库专家、国会领袖、他的邻居和曾经的朋友。朋友和同事们会认为，这篇文章是卡尔森对长期培育他、他父亲将其作为第二职业的保守派建制的个人宣战。

他写道：“他们一直在倡导开放边界，在那些人民憎恨我们的国家进行国家建设，以及倡导在减少就业机会的同时让捐赠者发财的贸易协议。”卡尔森写道，特朗普之所以受人爱戴，是因为他说出了真相，而他之所以能获胜，是因为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做。

卡尔森写道：“听到一个人说出他真正的想法是令人激动的，即使你认为他是错的。而当你怀疑他是对的时候，这尤其令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