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新报的Anna Artemeva和Arnold Khachaturov和乌克兰的Hromadske国际的Eilish Hart共同报道了俄罗斯的污水处理问题。报道称，俄罗斯目前大约有3000万人没有连接到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这不仅造成了生活不便，还有严重的环境污染，以及各种健康问题。记者们指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俄罗斯缺乏现代化的技术，而是缺乏为小乡镇更新基础设施的政治意愿。

俄罗斯有3千万人没有连接到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尽管他们生活在数字时代和一个所谓的发达国家。

在一个特别项目中，我们的合作伙伴新报（Novaya Gazeta）揭示了大约五分之一的俄罗斯人口是如何在没有室内管道的情况下生活的，以及这对环境造成的破坏性影响。

糟糕的事实

排名第一：俄罗斯是所有发达国家中，没有室内下水设施的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

家庭价值：45%的俄罗斯多子女家庭没有连接到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

污浊的水：88%的废水不符合净化要求，但还是被倾倒在俄罗斯的水道中。

为什么这些数字如此之高？这主要是由于地方性的社会问题：高度的贫困水平，农村的缓慢衰败，对日益减少的边远地区人口征收的高额关税，以及缺乏市政权利，都是促成因素。

第一章：图拉的茅房

工业城市图拉位于莫斯科以南不到200公里处，约有549992人居住。而其中约有五分之一的人无法使用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

英娜·舒瓦洛娃解释说：“我们每天都在一个水槽里洗衣服，我们把洗衣的水倒进水槽里，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倒进桶里，再掂到院子里。”她住在皮罗戈瓦街，离图拉的地区行政大楼只有250米。然而，她却无法使用集中式排水系统。

舒瓦洛娃继续说：“祖母住在我们楼上，没法出门，很难下楼。她把废水桶，包括马桶（也是一个水桶），都倒到窗外。”

弗拉基米尔·梅什科夫住在贯穿市中心的门捷列夫大街。他的家并没有连接到污水管线上。正如他解释的那样，要接上需要花大约1300美元，而且必须自己动手。

梅什科夫说：“由于水位较低，我们粪池里的所有东西都流入乌帕河。附近有排水系统，沿着街道，但铺设一条管道大约需要10万卢布，而且你必须自己挖掘和做工程。”

相反，他希望当地政府最终能承担起这项任务。他告诉我们：“我们正在等待城市中心的升级，也许我们会有好运气……但他们公开场合不愿意告诉我们任何事情，据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保密的。”

齐娜伊达·巴特科娃也住在门捷列夫大街，她并不那么乐观，她回忆道：“他们告诉我们，就算到2023年，我们什么也不会有，没有暖气，没有水和排水系统……我们打电话给当地的记者，但他们把我们所有抱怨的话都删掉了，说一切都很好，大家都很满意。”

门捷列夫大街的另一位居民娜杰日达·朱科娃证实说：”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厕所，只有一个茅房，用水要到拐角的水泵处，取暖要用木材。除了灯光和煤气，我们没有其他设施。我们订购了一辆私人排污车，它能把所有东西都抽出来。这需要花2000卢布（约27美元）。”

个人生活污水处理的选择

在俄罗斯，无法使用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的人基本上有两种选择：1. 个人化粪池系统，2. 粪坑上搭个茅房。

选项1比较昂贵，但确实提供了一个更环保和可靠的污水处理系统。与粪坑式厕所不同的是，废水会经过处理，机械或生物处理，所以不需要抽水。也就是说，这种需要定期维护的指定的空间，而具有最佳清洁选项的型号还需要连接到电力系统。

选项2肯定更便宜，茅房通常建在一个由木头、混凝土或塑料制成的地下“水箱 ”上。粪池中的液体会逐渐被吸收到土壤中，通过砾石的排水层，而固体废物则积聚在“水箱”中。

尽管俄罗斯对这种类型的茅坑式厕所有卫生规定，但实际上很少有类似的厕所能达到这些标准。此外，这些设施需要排污车的定期维护（以清除固体废物）。此外，还有一个麻烦，由于不存在任何废水处理，会造成一些环境危害，从令人不快的气味到有毒气体。

当图拉的居民继续依赖茅房和粪坑，并等待着当地基础设施的改善时，当地的排污车运营商正在发动一场战争。在“白道”和“黑道”市场上工作的人之间存在着分歧，而在他们争夺客户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准权力结构。

Tulagorvodokanal（一家“白道市场”的环卫运营商）公司的主管奥列格·迪奥明说：“这一行产黄金，永远都不会缺运大粪的活。”

尽管他承认，对清除下水道的高需求，甚至导致他公司自己的一些卡车司机试图自立门户，偷偷接私活，但他也声称，这一特殊问题正在得到处理。迪奥明说：“我们会抓住他们，把他们引向合法的方向。”

在他看来，来自非正规经济的竞争，并不能改变私人下水道处理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业务的事实。迪奥明坚持认为：“在俄罗斯，什么东西一直在挣钱？墓地，因为人们在不断地死亡。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在死亡，也在上厕所。只要没有集中的污水处理系统，就会一直有污水处理卡车。”

破坏性的环境影响

莫斯科国立大学水文地质系副教授、地下水专家米哈伊尔·奥尔洛夫强调说：”虽然水体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保护，不会被直接倾倒垃圾，但全国的地下水却受到粪池的严重影响。

奥尔洛夫解释说：“大多数人不知道也不关心流淌在他们脚下的地下水的去向。粪池的侧面和底部往往是故意没有被隔离，液体废物被过滤到地下水流中。这使居民不必定期叫污水处理车。”

另一方面，这也正是对环境的威胁。奥尔洛夫继续说：“地下水流入同一村庄或城镇的水井和井眼，使他们的水不仅不适合使用，而且还很危险。”

此外，这些被污染的地下水流入河流和湖泊，而水下植物和藻类又在这些河流和湖泊中“绽放”，吸走水中和生活在水中的生物赖以为生的氧气。

奥尔洛夫警告说：“这些植物和动物倾向于积累有毒物质，并沿着食物链将越来越高浓度的毒物传递给人类。这导致了各种严重的疾病。”

第二章：为什么一切都这么落后？

尽管俄罗斯在地理上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但它也是地球上人口密度最低的地方之一。根据《世界人口评论》，俄罗斯的人口密度仅为每平方公里9人。

相比之下，世界上领土面积第二大的国家加拿大的人口密度甚至还低于俄罗斯，每平方公里只有4人。但是加拿大没有厕所的人口比例仅为0.2%。

在俄罗斯，只有较大的城市才有可能建设集中的公共事业网络，因此许多较小的、偏远的定居点甚至缺乏最基本的卫生设施。在远北地区等被永久冻土层覆盖的地区，极端的天气条件使情况变得更加困难。许多这些遥远的定居点多年来越来越空，所以人口稀少。

此外，许多这些村庄中没有集中供水，这给当地居民带来了严重的卫生风险。大约有3000万俄罗斯人从井、泉和其他当地的地下水源中取水，而这些水往往不符合卫生和流行病学标准。

但这些问题并不限于俄罗斯的农村地区。较小的城市中（其中一些城市的人口有5万人），在家用设施方面往往类似于村庄。大约有600万俄罗斯居民生活在没有室内管道的公寓楼里。

   村庄与小城镇:

   俄罗斯75%的农村家庭中有一个茅房。

   3.5%的乡村个人住宅与集中式污水处理系统相连。

   38%的乡村居民使用粪坑式厕所或化粪池。

   俄罗斯小城镇中28%的家庭没有集中排污系统。

   23%的城市居民无法使用安全的厕所。

   超过100万城市居民采用“露天排便”。

其中许多住宅楼非常破旧，住起来不太安全。但这并不意味着会被取代。莫斯科住房组织联盟的负责人康斯坦丁·克罗欣解释说：“今天，由于缺乏建设住宅设施的资金，人们被剥夺了正常的卫生条件。”

相反，一些房东选择通过安装单独的处理设施来自行解决废水处理问题。然而，由于约有2100万名俄罗斯人生活在贫困中，有许多人根本无法负担这些“现代化的解决方案”。

俄罗斯工商会委员会主席安德烈·希罗科夫说：“我们的人口收入非常低，特别是农村地区。人们会算计每一分钱。因此，俄罗斯的污水处理模式以及现代的厕所系统对许多公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甚至地方当局也经常缺乏水管理的资金，尽管他们应该为选民提供基本的设施，如暖气、水和煤气。

住房非营利组织GKH Kontrol的执行董事斯韦特兰娜·拉沃罗特涅娃解释说：“地方政府实际上没有筹码，无论在财政还是组织方面，都没有履行这些义务的方法。而私人投资者对这样的小项目并不感兴趣，因此住房部门离不开联邦融资。”

第三章：在屎河上

进入俄罗斯水道的所有径流中约有88%被污染。但对环境的真正破坏程度取决于其中的污染类型。家庭废水中包含着各种材料，但除了家用化学品外，不太可能包含有毒物质。另一方面，工业废水含有剧毒的污染物，严重影响环境。

俄罗斯的所有水体都不能免于这类污染。

俄罗斯的贝加尔湖位于西伯利亚南部的蒙古附近，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每年，它吸引了近250万名游客，但尽管游客不断涌入，加上这座湖泊的特殊生态地位，其周围地区几乎没有污水处理的基础设施。

例如，在附近的利斯特维扬卡镇，只有大约20%的人口（约2100人）被连接到当地的污水处理厂。这意味着，所有其他的生活废水都进入了贝加尔湖。

根据绿色和平组织的评估，贝加尔湖90%的旅游基础设施都是在违反环境法规的情况下运作的。

俄罗斯其他最热门的度假胜地也经常成为环境丑闻的中心。每年，在旅游旺季，黑海上的热门度假城市，如索契和格连吉克（一个俯瞰格连吉克湾的小镇），都面临着来自度假者和当地人的抱怨，抱怨海滩上的恶臭、被粪便污染弄脏的水和肠道疾病的流行。

被俄罗斯吞并的克里米亚半岛也有类似情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沿海城市将污水集体排入大海。在克里米亚东南部最受欢迎的度假小镇之一：科克特贝尔的海滩上，地方当局经常发现直接排入黑海的非法排污管道。

直到2006年，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地区也有将所有生活污水排入波罗的海的类似情况，这也毒害了附近的欧盟国家。2009年，欧盟开始拨款建设新的污水处理设施，但由于腐败问题，这个项目被搁置。因此，在古里耶夫斯克镇，含有超标氨的径流，被倾倒在当地的河流网络中。

根据俄罗斯国家资源部的评级，欧洲最长的河流伏尔加河也暗藏着最高的污染水平。事实上，俄罗斯40%的污染废水都流入伏尔加河。更重要的是，这些废水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没有配备下水道系统的分散居住区，而不是大型工业设施，这使得水质难以监测。

环保人士估计，在位于伏尔加河东岸的工业城市伏尔加斯基，仅当地一个监狱区每年就有超过100万吨的液体废物排入河中。

同时，在阿尔泰边疆区（与西伯利亚西南部的哈萨克斯坦接壤），废水和污水不仅被倒入水体，还被倒入当地的土地中。在远离水道和没有污水处理系统的地区，将废水排入“过滤场”是合法的，这是一块指定的土地，用于填埋生活和工业废水。

当然，这往往也是在违反环境法的情况下发生的。更不用说，这些过滤场往往位于居民区附近。例如，在塔利缅卡区中心，过滤场距离居民住房仅200米。当地居民抱怨臭气熏天，以及健康问题。

尾声：地缘政治与厕所的关系

根据我们的估计，如果俄罗斯保持目前的投资速度，将需要175年才能使破旧的下水道系统现代化。但由于国家福利基金中含有约1085亿美元的石油和天然气超额收益，这似乎是一个政治意愿的问题。

在政府实施住房和公用事业发展战略的三年里（从2016年到2018年），获得集中排污系统的家庭数量只增加了1.3%。

虽然获得安全的卫生设施是生活质量的主要指标之一，但政府似乎更专注于在首都推出先进技术，如面部识别监控系统和高速5G网络。

同时，没有专门针对小城镇和农村地区住房和公用事业服务的联邦计划或发展机构。

在俄罗斯，村庄的“死亡”常常被说成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进程，农村居民被认为 已经“习惯了”这些条件。普遍的态度是，没什么可以做的。但这些只是掩盖系统性问题的借口；比如下水管道和污水处理厂的严重恶化，居民个人收入的长期下降，以及地方自治政府的破坏。

关于个人卫生的教育活动无法解决这类问题。它需要政治意愿和有针对性的政府资金。

公共工程的衰败不仅仅是底层贫困和高层腐败的结果。在俄罗斯，它还发挥着重要的社会功能，每天都在提醒人们，享有尊严和舒适家庭生活的权利并不存在于俄罗斯的生活轨道中。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苏联时代的兵营和公共公寓，还是当代的高楼大厦中，污水处理都没有成为国家领导人的优先事项。

地缘政治还是厕所？现在该是俄罗斯做决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