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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想要用“清零政策”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结果成了一个失败的“异类”

Michael Schuman在大西洋月刊发表文章,在这一波奥密克戎变体引发的新冠浪潮之前,中国的新冠清零政策是中国政府宣传自身制度优越性的光辉成就,带着这样的枷锁,中国政府更难接受清零政策的失败。在其他国家已经学会与病毒共存之际,中国却在经济疲软的情况下封锁自己的经济和商业中心,面对不断上升的新冠病例、摇摇欲坠的经济增长和充满怨恨的城市,中国政府依然也只能坚定地死守清零政策。(加美编译,不代表平台观点)

By Super Wang,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一个注定要给世界带来自由的神圣之地。中国自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历史更长,在它许多现代成就的刺激下,中国正更加坚定地推动它的治理模式成为世界的典范。因此,美国和中国之间不断扩大的对抗,正在成为两个“与众不同”之间的冲突。

在中国看来,过去两年中国成功遏制了新冠病毒,这无可争议地证明了中国制度的优越性,尤其是与民主国家对手的表现相比。当一波又一波的病毒袭击美国和其他开放社会、夺走数百万人的生命之际,中国的专制政策一直将病例保持在零或接近零的状态,确保了14亿人口的安全、健康和就业。这种“清零”政策已经成为中国崛起的口号。美国的死亡人数越高,中国政府就越被描述成有能力、甚至有爱心的政权。

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被中国的宣传机器反复讲述。而且,清零政策确实拯救了无数生命。然而,随着中国现在被其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新冠浪潮所笼罩,这种说法以及中国的政治和经济体系正面临着严重的压力。

中国的金融之都上海已经被封锁了两个多星期,居民们一直在为采购食物而挣扎。在中国的主要商业中心广州,当地官员正在将一个举办著名的广交会的会议中心改建为一个紧急新冠医院。全国各地的城市正在实施防疫限制,家庭正在囤积物资,担心他们不久就会被封锁。在这场疫情最初的震中武汉,居民必须在新冠测试呈阴性以后才能乘坐地铁。

中国最新的新冠危机仍然使这个国家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但这一次,它是一个反面的异类。当世界上其他大部分国家已经学会与新冠共存(不管疫情是好是坏),中国官员仍然在封锁城市,测试数千万居民,并追踪一个又一个的病例,就跟他们两年前采取的措施一样。

中国将不得不以某种方式找到新的应对之法,就像其他国家一样。中国政府的清零政策不再是专制优越性的标志,而是成为了对中国政府的考验,检验他们面对不断变化的疫情时的能力和信心。

清零政策最终可能成为中国在“特殊性”方面获得一个惨痛的教训。美国人已经意识到,他们自己对国家使命的信念是以生命、金钱和名誉为代价的,对许多人来说,失败的战争和沉重的海外负担已经超过了维护民主价值和全球利益的好处。中国最近的新冠经历应该让中国领导人也清醒地认识到“特殊性”的潜在陷阱,因为他们的国家也在为自我推销付出代价。

By N509FZ,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古往今来,中国人一直把自己定义为特殊民族。早在遥远的古代,中国人就认为他们的文明优于其他所有文明。在他们看来,中国文明才是文明,那些不能理解这一简单事实的人就是“野蛮人”。两千年来,这种自我主张一直渗透进中国的外交事务中。各个朝代把世界看成是一个由民族和国家组成的等级体系,而中国处于顶点。没有人拥有和中国皇帝平等的地位,所有其他统治者都是下级,或者“附庸”,并应该通过“朝贡”来承认中国及其文明的优越性(至少在仪式上)。

中国的这种世界观在19世纪末崩溃了。在与西方列强的灾难性对抗中,中国领导人不仅开始怀疑中国文明的优越性,甚至怀疑中国在现代世界的价值。一个世纪以来,他们从国外借鉴思想,如共产主义、资本主义、宪法等,希望能够借此恢复失去的权力。

现在,随着中国人重建了他们的财富和影响力,这种古老的特殊主义的自我认知正在复苏。中国领导人积极宣传专制政治、社会和经济制度的优越性,认为这是比其他国家更好的治理方式。

中国政府利用其经济发展的辉煌成绩来证明这一点。当西方的民主国家因两极分化而陷入瘫痪时,中国的制度往往显得更加高效且具有战略性。拜登总统几乎无法推动国会通过立法,而中国领导人忙着给未来几十年做计划。

清零政策的成功恰好符合这种说法。数字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据报道,近100万美国人死于新冠,而根据中国的官方统计,只有4641名中国人死于新冠,尽管这一数字导致外界怀疑中国政府没有如实报告死亡人数。官员们刚刚报告了自上海疫情暴发以来的第一例新冠死亡病例。中国政府的快速隔离、大规模测试和高科技追踪的秘诀,展示了其他国家政府无法企及的能力。

这一直是中国向世界传递信息的一个常规特征,利用清零政策的成功,中国的官员、媒体和支持者发起了一场宣传运动,将政府统治下的中国描述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比那些自以为是的民主国家更关心人民和全球社会。

时任《环球时报》总编辑的胡锡进在2021年年中宣称,中国在疫情中的正常生活“展示了中国治理方法的竞争力”。金融家李世默在12月的一篇文章中,比较了中国和主要民主国家的新冠死亡人数,认为中国的治理体系(他称之为“社会主义民主”)是一种比西方自由主义国家更好的民主形式。

他写道:“什么样的民主会为了保障少数人不戴口罩的自由,而牺牲数百万人的生命?正因如此,我们可以说自由主义民主辜负了它的人民。”

By David290,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最近的疫情,以及政府在处理疫情时的失误,描绘了一幅不同的画面:一个无能且无情的政权。新冠病例在全国各地爆发,从最南部的科技中心深圳到东北与朝鲜交界的吉林省。受影响最严重的是上海,那里的确诊病例数量已经超过了最初在武汉爆发时的数量。

政府已经拿出了其惯用的新冠病毒方案:把居民关在家里,反复测试,并隔离每个阳性病例。到目前为止,这些策略并没有阻止疫情激增,但它们成功地剥夺了上海2500万居民的食物。由于人们无法离开家,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叫外卖,封锁的时间越长,城市面临的饥饿问题就越严峻。

4月初,一位上海律师在推特上写道:“你根本无法得到食物,没有蔬菜,没有水果,没有大米,没有面包,什么都没有。”

骄傲的上海人民并没有默默忍受这一切。他们对政府发泄了不同寻常的愤怒,特别是对清零政策的不人道。抗议者要求食物和自由,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他们与政府的对峙。一些人不惜从窗户向外喊叫。一个具体的抨击目标是政府将新冠阳性儿童与他们的父母分开的做法。老人和病人因无法得到救护车或医疗护理而死在公寓里的故事被广泛传播,引起了人们的同情和愤怒。

上海政府并非完全不受公众批评的影响,为了平息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上海政府允许更多的食物外卖,并宣布家庭不会被迫分离。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政府在实施严格的新冠政策方面变得更加严厉。即使在上海的情况恶化时,中国领导人依然在4月中旬表示,中国必须坚持清零政策,疫情控制不会放松。

中国政府以防止人道主义危机的名义,却造成了人道主义危机,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它清零政策背后的动机。事实上,政府确实担心不实施清零政策可能造成的后果。中国仍有5000多万60岁以上的居民没有完全接种疫苗,因此在不受控制的疫情中特别容易受到伤害。放宽限制可能会使医疗系统迅速崩溃,因为中国的医疗系统没有能力应对一场疫情。

根据摩根士丹利1月的一份报告,中国的重症监护室容量只有美国的六分之一,人均护士人数不到五分之一。上海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医疗系统紧张的迹象。中国社交媒体上出现的据称是新冠儿童病房的视频显示,生病婴儿的婴儿床里堆满了病房,几个明显疲惫不堪的成年人在照顾他们。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不加以控制,新冠病毒可能会在中国杀死数百万人,这种可能性是非常现实的。

中国领导人追求中国的“与众不同”,这使得严峻的形势更加复杂。为了彰显中国的技术以及全球影响力,中国政府只能选择自主研发的疫苗为人们接种。中国的疫苗使用的技术比西方竞争者更加老旧,而且已知效果较差,特别是对较新的新冠病毒变种。

By 钉钉,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两所香港大学在12月发布的一项研究表明,即使是三针中国流行的科兴疫苗也不足以保护人们免受奥密克戎变体的侵害。因此,中国任由人民不接种疫苗,维持脆弱的状态,这显然是有政治目的的。中国大型制药企业复星制药与德国生物技术公司合作,本可以为中国生产更有效的疫苗,并计划建造一家大规模工厂,每年可以生产10亿剂疫苗。

然而,复星只能在香港销售这种疫苗(即复必泰),中国的监管机构从未批准它在大陆使用。

正如我们在世界各地看到的那样,疫苗并不是万能的。但是,如果民众接受了更好的疫苗接种,可能会让中国在管理新冠政策方面有更大的灵活性。相反,如今中国不得不在一个本就低迷的经济中关闭了主要的商业和工业中心。最近几天,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多次就经济增长的风险发出警告,其中也潜藏着政治威胁。经济增长率是中国政府经常吹捧的一项统计数字,以此证明党的执政能力。政府向来担心经济下滑带来的危险。

但新冠病例数的增加也会带来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领导人被政府为其统治辩护的方式束缚住了,过于依赖它曾经吹嘘的数字目标。中国曾吹嘘,清零政策是中国在国内外拥有优势的标志,如果清零政策取消、哪怕只是软化,都有可能让领导人觉得这是一种政治和外交上的尴尬。

中国领导人已经与清零政策紧密相连,因此,不受控制的新冠暴发会抹黑政治和个人前途。目前的动荡发生在一个特别敏感的政治时刻。今年秋天,在一次重要的党的代表大会上,中国领导人将试图打破先例,实现第三个任期。不断上升的新冠病例、摇摇欲坠的经济增长和充满怨恨的城市对任何政治家来说都是坏消息,即使是未经选举的政治家。

By 中国新闻社, CC BY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领导层意识到它需要找到一条出路,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中国希望减少清零政策造成的负面影响,同时实现其高远的经济增长目标,但却依然坚定地相信,清零政策仍然是首要任务。4月初,三名上海官员因对新冠控制态度过于宽松而被免职。这很难创造一个鼓励减少限制或尝试新政策的环境。

目前还不清楚中国政府是否有能力管理最新的疫情。它的措施非常严格,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它们可能会成功。也有一种可能性是,清零政策在官方仍然有效,而事实上,中国政府与大自然展开了一场失败的斗争。无论如何,清零政策正在将中国从一个典范变成一个监狱。中国停留在疫情的过去,它的人民仍然被锁在他们的家里和境内。

中国人认为,美国将政治和意识形态置于拯救生命之上,从而搞砸了新冠应对措施。但中国领导人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如论国内还是国外,他看重的是他的政治野心而不是公共福利。在这方面,中国当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