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分析了美国一旦推翻了奠定堕胎合法基础的罗伊诉韦德案之后，将会发生的情况。许多州已经准备好在罗伊案被推翻后开始禁止堕胎，因此，一些相邻的，堕胎规则较松的州，也为相应的需求增加的情况做好了各种准备。尽管堕胎率已经下降，但这一决定仍可能对女性福祉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在密苏里州，决定终止妊娠的女性有某种程度的选择。她可以去位于圣路易斯的，整个州里的最后一家堕胎诊所，那里的法律规定她必须被告知“每个人的生命从受孕开始”，并被警告终止妊娠可能造成的心理伤害。然后，她必须等待72小时后再回来。或者她可以再向东走15英里（24公里），越过密西西比河，到伊利诺伊州费尔维尤高地的一家更大的诊所，那里的医生（甚至可能与密苏里州的是同一个人）可以按照她认为最好的方式与病人交谈。堕胎可以在当天完成。

两个相邻州之间的这道鸿沟说明了美国的堕胎问题的混乱。自1973年最高法院在罗伊诉韦德案中裁定堕胎是一项宪法权利以来，保守各州的立法者出台了数百项法规，旨在使堕胎诊所难以运作。密苏里是只剩下一家堕胎诊所的六个州之一。

这场混乱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今年春天或夏天，大法官们将对密西西比州的一项法律作出裁决，这项法律禁止在怀孕15周后堕胎，被下级法院阻止。如果他们利用此案推翻罗伊案（从而将有关堕胎的决定权交还给各州），影响将是巨大的。一半以上的州可能会使大多数堕胎成为非法行为（见地图）。11月，美国人将在中期选举中投票。共和党人目前看来有可能赢回国会，但如果罗伊案被推翻，民主党人将希望它能激发广大选民的投票热情。

最高法院抛弃罗伊案的可能性有多大？起初，高院的保守派多数可能会利用此案来降低按需堕胎的妊娠期限。法院曾经这样做过：1992年，它将罗伊案设定的妊娠限制（26周）缩减到胎儿能在子宫外生存之后（约23周）。尽管堕胎权利活动家反对降低限制，但这改变不了什么：绝大多数堕胎都发生在妊娠前12周。这也反映了大众的意见。尽管许多州实行严格的限制，但美国拥有世界上最自由的框架之一：在59个允许按需堕胎的国家中，美国是仅有的7个允许在20周后堕胎的国家之一。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美国人对堕胎的支持率在怀孕头三个月后急剧下降。

但是，堕胎权利团体越来越担心法院会完全废除罗伊案。9月，得克萨斯州禁止一切妊娠6周后的堕胎，连强奸或乱伦也不例外，而法院未能阻止它。这似乎表达了五位大法官的信念：罗伊案不值得维护。

然后在12月，保守派大法官们明确了这一点。在密西西比州案件的口头辩论中，三位被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之一的布雷特·卡瓦诺引用了许多最高法院推翻早期判决的情况，并建议法院在宪法未提及的问题上保持“中立”。

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法律历史学家玛丽·齐格勒说，由于引入新的妊娠限制会使法院以后更难推翻罗伊，最可能的选择是，“做一些更温和的事情，例如称生存能力是错误的界限，正确的界限可以在未来的案件中决定”。她说，问题是罗伊案将会被“逐步还是立即”推翻。

如果法院破坏了生存能力标准，就会出现逐渐逆转的情况。反堕胎州可以通过各种禁令，并期望法院更有可能支持这些禁令。如果出现彻底的逆转，其影响将是立竿见影的。有12个州已经制定了“触发法”（trigger laws），即一旦罗伊案被推翻，这些法律就会立即生效；还有12个州预计会重启罗伊案之前的禁令或制定新的禁令。国会不太可能提供补救措施。尽管众议院民主党人已经通过了一项保障堕胎权利的法案，但它在参议院通过的机会很小。

得克萨斯州提供了一个关于这种情况将如何发展的一瞥。9月1日，是这个美国人口第二多的州里诊所被迫拒绝病人的第一天，附近各州的诊所发现患者突然涌入。科罗拉多州丹佛市洛基山脉的美国计划生育协会的医务主任克里斯蒂娜·托切说，在截至1月中旬的45天内，她发现来自得克萨斯州的病人数量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加了1650%。她说：“如果罗伊被推翻，我担心得克萨斯州就是一场彻底混乱的序幕。”

当萨拉（不是她的真名）从得克萨斯州开车进入俄克拉荷马州，并将她的七个孩子分别托给几个保姆后，她住进了一家酒店，这花费了她一半的月收入。帮助女性解决此类费用的团体表示，他们已经收到了大量的支持请求。得州选择基金的负责人安娜·鲁帕尼说，捐助方已经迅速介入，但她担心如果突然需要更多的现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准备好迎接高峰期的到来

甚至在得克萨斯州的法律出台之前，拥有条件较好堕胎规定的各州的诊所已经习惯于为远离家乡的女性提供服务。这有助于他们为罗伊案的消亡做好准备。在伊利诺伊州，美国最大的堕胎供应商：计划生育协会（Planned Parenthood）多年来一直在为此做准备。位于费尔维尤高地的诊所建于2019年，以处理来自附近各州越来越多的堕胎难民。计划生育协会还在伊利诺伊州与印第安纳州和威斯康星州的交界处建立了诊所，如果罗伊案不在，这两个与它相邻的州就可能会禁止堕胎。

今年1月，费尔维尤高地诊所和附近的希望诊所开设了一个区域物流中心，以应对预期的非临床工作量的激增：包括为预计到来的更多女性安排交通、酒店和资金。计划生育协会在当地的首席医疗官科琳·麦克尼古拉斯说，工作人员正准备延长工作时间，每周工作七天而不是六天。

孕妇去哪里，反堕胎者就跟到哪里。当地的反对者已经将他们的运动从密苏里等州转移到了伊利诺伊州，毕竟在密苏里的战斗已经基本获胜。当病人开车进入费尔维尤高地诊所时，他们会经过一个大绞架，上面挂着一个胎儿的图像。停在路边的卡车由一个反堕胎组织运营，试图通过提供免费的现场超声波检查和妊娠测试来引诱孕妇进行交谈；海报上宣传“逆转堕胎药”。相比之下，在密苏里州的计划生育诊所反而很安静：几个说话温和的抗议者拿着鼓励女性生孩子的传单等待着；最近的一个早晨，他们看到的唯一一个人是去避孕的。

美国例外

在其他地方，规模较小的堕胎机构正在权衡他们的选择。北达科他州法戈市的红河堕胎诊所是州内唯一的一家诊所，其主任塔米·克罗门克说，经常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向东移动几英里到明尼苏达州，如果罗伊案被推翻，那里的堕胎仍然合法。她说，她在实用性和原则性之间纠结（“我们的社区需要我们留在这里”），并补充说，在医疗保健中的其他领域，医疗供应者不会面临这样的不确定性。

这指出了美国例外主义的另一个例子。在其他国家，堕胎往往被嵌入到更大规模的医疗保健系统中。在美国，堕胎几乎只能在独立的诊所进行，这主要是为了使提供者能够避免医院中昂贵的计费系统。然而，这使反堕胎运动者的工作也变得更加容易，使他们能够对希望堕胎的女性大喊大叫，并使他们能够将堕胎描述为单独以及不同的。

部分原因是，诊所已经成为堕胎权利的有力捍卫者，包括在法庭上。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比克斯比全球生殖健康中心的教授卡罗尔·乔夫说，当这些地方被关闭时，“就失去了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和对女性权利的基层支持”。她说，得克萨斯州的几家诊所已濒临关闭。

尽管罗伊案消失后的动荡可能会很大，但如果不是有三个缓解因素，它可能会更大。首先，不仅仅是计划生育协会这样的机构在做准备工作。一些州已经取消了所有关于女性何时，或者以何种理由能够终止妊娠的规定。在加利福尼亚州，立法者预计将考虑一项计划，使加州成为所有寻求堕胎者的“避难所”。

第二，今天的堕胎率是1980年的一半。这主要归功于更容易获取更有效的避孕方法。这也可能与更好的性教育有关，特别是在那些过去只教禁欲的州。（尽管在即将到来的高院判决的核心地带，即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市，州内最后一家堕胎诊所的主任香农·布鲁尔在被问及许多年轻患者是否缺乏有关生殖的基本知识时，夸张地扬起了眉毛，对情况表示不满。）

第三个因素是越来越多地使用堕胎药物，这在全球范围内改变了堕胎护理（因为跟踪它很难，它也可能使美国的堕胎率看起来比实际情况低）。通过间隔数小时服用两种药物，女性能够在家中堕胎，而无需预约诊所。这些可以通过接受在线咨询后获取这些药物。一些远程医疗创业公司现在提供的药物比诊所更便宜。也可以通过欧洲的一个慈善机构Aid Access和海外的网上药店非法获得这些药物。这些药物在怀孕11周前的疗效和安全性，意味着美国不该再回到街头堕胎的时代。

反堕胎的立法者们正在关注这个问题。去年，15个州提出了限制药物流产的法案。如果罗伊案被推翻，肯定会有更多的州跟进。即使女性能够得到这些药，她们仍然可能有麻烦。这些药片引起的痉挛和大量出血将促使一些女性寻求医疗帮助。一些堕胎者建议她们应在必要时告诉医生自己流产了。他们担心，这些女性或帮助过她们的医生可能会被指控犯罪。自从几个州称他们计划复制得克萨斯州的法律后，这种担心就更加强烈了。这项法律允许公民起诉任何“协助或教唆”非法堕胎的人，对于每一个胜诉的案件，这项法律授权给予1万美元的“赔偿”（实际上是赏金）。

选民们会关心吗？

一些女性，例如，那些希望对其父母或伴侣保密的女性，或者那些怀孕超过11周的女性，将继续需要在堕胎诊所接受治疗。而且，如果女性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去，并因此需要背负耗时的负担，那么在怀孕后期需要堕胎的人数将会增加。因此，完全无法进行堕胎的人数也会增加，后果不堪设想。

研究人员利用一项全国性的纵向研究的数据，调查了进行堕胎或堕胎被拒的影响，发现被拒绝堕胎的女性经历了急剧上升的经济困难。她们的孩子也受到影响。一些产科医生担心，推翻罗伊案可能会推高美国的产妇和婴儿死亡率。

民主党人准备利用这种恐惧，试图在11月的中期选举中提高投票率。这可能对郊区的一些受过教育的女性起作用，因为许多竞争激烈的参议院选举将在那里被决定。但是，这是否会阻止共和党人夺取众议院和参议院，还远不清楚。在弗吉尼亚州去年的州长竞选中，民主党人特里·麦考利夫多次抨击得克萨斯州的新法律。但他输给了他的共和党对手格伦·杨金，后者支持限制堕胎。出口民调显示，和以前一样，堕胎对共和党人来说，是一个比对民主党人更重要的投票问题。

然而，总体来说，在选民心目中，堕胎问题远远落后于其他许多问题。罗伊案的终结不一定会引发巨大的抗议活动。在得克萨斯州禁止大多数堕胎后，当地的一些企业提出重新安置员工；除此之外，他们的反应很平淡。

终止罗伊案无疑会引发更大的动荡，但目前还不清楚在女性以及提供堕胎服务的人们的生活之外，其他人会如何实质性地感受到这些影响。关于这一点，比克斯中心的乔夫教授说：“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将是一个混乱的局面，富人女性将比穷人女性获得更好的结果。这在美国也不算是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