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nshu Verma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的战争促使一批开源情报社区爱好者做起了鉴别和传播实时战况信息的志愿者，这些人分享的第一手资料为人们了解战争真相、将来的战争问责提供了重要的信息，甚至指导了当地的作战策略。但是，由于缺乏统一的标准和行业规范，人们也担心这个群体会在无意中暴露了受害者的行迹或者传播了错误的信息。

在大多数日子里，凯尔·格伦就是一个普通人，29岁，在威尔士从事临床研究工作。但在3月6日，当据称显示俄罗斯军队轰炸平民逃生路线的视频在Telegram上出现时，他的另一个身份开始发挥作用——推特侦探。

一些人认为这段视频是伪造的，目的是为了抹黑俄罗斯；另一些人则将其作为俄罗斯侵略的证据。格伦的任务是：验证它是否是真的。

在这段视频中，他发现了一个地标——一座有四个金色圆顶的东正教教堂。他利用谷歌地图和美联社的文件照片，在伊尔平找到了它的精确坐标。浏览Discord、Reddit和推特，可以看到爆炸事件目击者的谈话记录。在发现这段录像12分钟后，他判断这段视频是真实的，并在他的推特账户上转发了这段视频。

格伦说：“现在，战争和冲突的发展是如此的快速，身边充斥着各种信息。真相可能会被遗漏，我认为，人们因为兴趣爱好来做侦探真的很有用。”

随着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在社交媒体上以极快的速度展开，像格伦这样的业余侦探队伍也在不断扩大。这些自称是开放源码情报（也叫OSINT）的社区通过白天的工作或课程作业，在网上跟踪俄罗斯和乌克兰军队的每一个行动。战争开始五周后，他们的调查结果正在影响当地的作战策略。

乌克兰数字转型部长米哈伊洛·费多罗夫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说，这个社区的工作对他的国家至关重要，以至于乌克兰政府的一款名为Diia的应用程序现在允许公民实地拍摄带有地理标记的关于俄罗斯部队动向的图片和视频。

费多罗夫通过翻译说道：“我们每天收到数以万计的报告，它们非常非常有用。”

从长远来看，这项工作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影响。活动家、学者和媒体专业人士正在利用他们的数据创建一个经核实的冲突时间表，这可能会影响到如何追究国家的战争罪。

非营利组织“信息复原中心”的数字调查员本杰明·斯特里克在接受采访时说：“一家医院被炸是很可怕的，但从大局来看，展示这些攻击的模式更为重要。”

根据大多数人的说法，爱好追踪的人在2011年中东的“阿拉伯之春”期间就开始受到重视。随着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使用的急剧上升，历史上首次向公众释放了未经过滤的冲突图像。研究学者指出，这在2014年达到了一个转折点，当时开源情报被用来追踪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入侵，并为俄罗斯参与击落马航17号航班提供证据。去年，在1月6日美国国会大厦的叛乱中，业余爱好者在网上传播情报，帮助联邦机构找到了骚乱者。

研究人员和情报爱好者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促使特别多业余爱好者加入，他们准备向普通公众提供实时战况。

最近几周，成熟的业余爱好者看到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的追随者增加了数千人。《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等媒体在其视频调查中使用了他们的作品。猫头鹰项目是一个开放源码情报收集者的私人社区，这个社区的主持人说，其成员数量从五周前的1.5万人增长到目前的近3万人。

这位主持人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爆炸性的”，他以安全为由要求匿名发言。

专家指出，这种繁荣是各种力量的汇合促成的。乌克兰人已经准备好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有关战争的内容，他们在2014年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之后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互联网服务依然存在，开放源码收集者的策略在过去十年中已经成熟，显示了实时跟踪冲突的效力。

这种侦查的核心是地理定位，因为它很容易，也很有影响力。当冲突的视频或图像浮出水面时，业余爱好者们会读取影像中的地标和其他线索，试图确定它的位置，以验证其准确性，或者拆穿它的虚假宣传企图。

但他们已经变得更加精明，乌克兰的战争表明业余爱好者可以通过简单的手段收集大量的情报。一些人专门从事飞行跟踪，显示哪些军用飞机随时都在乌克兰空域附近飞行。还有人利用美国宇航局的火灾数据库来追踪乌克兰的“热异常”，以验证某个地区出现新的战斗或炮击的说法。

多伦多大学公民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约翰·斯科特·雷尔顿说，开源爱好者的老练和精明是“了不起的”，他们记录和核实冲突录像的工作将有助于阻止俄罗斯传播有关战争的虚假宣传。

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在冲突中很难找到事实，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来源。它使公众和广大媒体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这场冲突。”

调查性新闻媒体Bellingcat的创始人艾略特·希金斯说，他依靠这个社区的工作来记录俄军在乌克兰的暴行。

上周，他的组织发布了一个平台，实时记录潜在的战争罪行。通过开源爱好者和其他人的工作，Bellingcat已经收集了400多起经过核实、有地理定位和标记的乌克兰战争罪事件，包括医院爆炸、街区袭击和其他造成平民伤亡的袭击。

希金斯说，“乌克兰冲突是第一个由在线社区收集开源信息的实践，这些信息将来可以作为问责的证据。”

参议员马尔科·鲁比奥在2月底的推特上说，OSINT社区应该受到“极大的尊敬”，它们为“全面的情报界工作中”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但对一些人来说，实时传播乌克兰战争信息的业余爱好者数量的增长伴随着担忧。由于缺乏专业授权的标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这一行动中，人们担心他们的行为可能会带来生命危险，或者在无意中传播了错误信息。

阿拉巴马州20岁的大学生贾斯汀·佩登说，乌克兰的冲突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在推特上的名字是“英特尔螃蟹”（The Intel Crab）。他是开源情报界的一个资深业余爱好者，在推特上有近24万名粉丝。

当乌克兰战争开始时，他就立即投入了工作，在冲突的头几天，他花了几个小时验证反映冲突的视频。3月初，他从赫尔松的某人那里收到一张图片，赫尔松是乌克兰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现在被俄罗斯人占领。这张图片是从一个阳台上拍摄的，声称显示俄罗斯军队正在进入这座城市。

佩登核实了这张图片，并在推特上发布了这张图片的确切坐标。但不到几分钟，他就开始担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刚刚暴露了一个消息来源，并将他们置于危险境地。佩登很快就删除了这个帖子，但它已经被转发了约100次。

从那时起，佩登（他的推特资料照片是一只拿着乌克兰国旗的螃蟹）开始限制他所做的地理定位的数量，并更深入地思考这项工作的伦理问题。什么信息应该被分享？如果他们的发现是错误的，业余爱好者是否应该被追责？他们应该匿名吗？

他说：“当网上只有一张螃蟹的照片时，你能找谁追究责任去？”他指的是他的推特头像。

非营利组织信息复原中心的斯特里克说，这些都是社区成长过程中的自然痛苦。随着爱好者队伍的扩大，令人担忧的行为也在不断出现，包括人们在精确核实之前分享冲突录像，或者在没考虑到道德问题的情况下放大血腥和性侵的图像。

斯特里克说，在未来，社区应该引入规定，例如由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联合国的研究人员创建的协议，其中详细说明了如何以道德方式进行战争的开源调查。

而对于一些人来说，比如Bellingcat的希金斯，这标志着战争新时代的开始，在一个城市投掷炸弹或伤害无辜平民的行为不能再轻易地隐藏了。

他说：“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