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 Bartenstein在彭博社发表文章，介绍了时下最“热门”的资产避风港迪拜。长期以来，阿联酋一直是隐藏资产的理想之地，而在美国及其盟国对俄罗斯寡头不断制裁的当下，该国因与俄罗斯的长期友好关系而再次成为俄罗斯富人带着他们的资产“跑路”的目的地。

古普塔兄弟被控从南非掠夺数十亿美元。伊莎贝尔·多斯桑托斯因涉嫌挪用公款被安哥拉当局通缉。保加利亚检察官表示，赌博大亨瓦西里·博日科夫是一个有组织犯罪集团的头目。

他们都在本国受到通缉，面临他们自己否认的指控，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近年来，他们在迪拜找到了避难所，世界上一些最富有的流亡者都在迪拜避难。

在过去的40年里，这个波斯湾酋长国从沉睡的贸易落后地区一跃成为华丽的富人游乐场。但是，迪拜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也有其黑暗的一面，而全球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制裁一些俄罗斯资产的时候，它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虽然阿联酋长期以来一直是俄罗斯富人的投资目的地，但现在它的吸引力更大，因为它是与俄罗斯保持密切关系的国家之一。知情人士表示，随着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紧张局势升级，俄罗斯资金通过现金转账和加密钱包流入阿联酋。据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透露，这种情况在过去两周有所加剧。

与此同时，阿联酋正面临着对进入该国的资金进行更多追踪的压力。总部位于巴黎的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是七国集团为打击洗钱而成立的一个组织。3月4日，该组织将阿联酋列入其“灰名单”，即在揭露非法资金方面做得不够的司法管辖区。工作组两年前曾警告称，它可能对其会采取行动，但这一决定如今引起了更大的回响。

熟悉情况的人士说，当地官员们对FATF将迪拜降级早有预料，并且急于扭转这一决定，担心它这么做可能会吓跑外国投资者。在过去的一年里，一个名为反洗钱和打击金融恐怖主义执行办公室的阿联酋机构已经配备了当地顶尖人才，以推动新的措施，包括金融犯罪法庭、最终所有权规则和情报共享伙伴关系。

最近几周我们对数十名外交官、银行家、律师和非法金融专家的采访表明，这些努力不太可能改变迪拜的声誉，即这里是一个可以在干扰最小的情况下做生意的地方。熟悉此事的人士说，对俄罗斯资金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追查（而不是专门针对阿联酋）是七国集团成员国在上周的FATF全体会议上提出的一个主要关切。

2020年一项迪拜资金流动研究的共同作者乔迪·维托里说：“迪拜与其他传统的脏钱避风港的区别在于其惊人的保密性。作为一个在迪拜的逃犯，你可以抢夺财产、藏匿游艇和设立银行账户，几乎没有障碍。它也是为数不多的专制国家之一，是非法流动资金的目的地，而不是中转地”。

财产追踪

在回答彭博社的问题时，反洗钱和打击金融恐怖主义执行办公室的一位发言人说，阿联酋司法部在与各国司法部门的合作中取得了“重大进展”，包括最近与荷兰和比利时签订的引渡协议。

该发言人强调了围绕实际所有权成功采取的新措施，以及与英国在非法金融方面的战略合作。同时，像黄金交易和房地产这样容易发生金融滥用（指某人强行控制他人的金钱或其他资产）的行业，去年被纳入了该国联邦管理的反洗钱报告系统。

尽管拒绝就具体案件置评，但这名发言人表示，阿联酋将继续寻求与国际伙伴进行更深入的合作，以进一步提高侦破备受瞩目的国际威胁案件、逮捕罪犯及收缴其非法收益的成功率。

接受采访的人士说，该国政府面临的两难境地是，是冒着失去资金流入的风险采取严厉措施，还是继续保持瑞士等避风港已无法维持的保密性。资金流入曾帮助支撑了迪拜的经济。

乔治敦大学教授维托里表示，只要不违反当地法律，迪拜仍将允许大多数富有的流亡者不用担心被引渡，因为他们是经济的重要支柱。

阿图尔和拉杰什·“托尼”·古普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据一个为调查贪污而成立的南非司法委员会称，这对兄弟被指控利用空壳公司和购买房产将大量资金转移到阿联酋，其中一些资金是从与南非铁路和港口公司签订的供应合同收益中提取的。

2月28日，南非调查局局长表示，国际刑警组织将阿图尔和拉杰什列入通缉名单。南非说，在2018年古普塔一案中，它首先寻求了阿联酋的法律互助，此后美国、英国和欧盟的官员一直在游说将他们引渡回国。据知情人士透露，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计划在3月底参观迪拜2020年世博会时提出这些担忧。古普塔兄弟反对此举，称他们是政治迫害的受害者。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迪拜的私人聚会上，帮助管理阿联酋酋长财富的家族理财室一直在向古普塔家族示好，因为近几个月来，古普塔家族还有另外几名受到制裁的个人。古普塔兄弟和另一个兄弟阿贾伊受到了美国和英国的制裁。代表古普塔兄弟的南非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克劳斯，没有回复记者通过电子邮件发出的置评请求。

据监控房地产市场的银行家和非法金融专家称，总体而言，从国外来的大部分资金都流入了迪拜的房地产市场。据研究机构Reidin.com的数据，在迪拜350亿美元的房屋交易中，约三分之二是在最近一年用现金购买的。买家来自俄罗斯、伊朗、英国和印度，从海滨别墅到一幢幢豪华公寓，他们都在抢购。

在伦敦的税收正义网的最新年度评估中，阿联酋在金融保密方面排名前十。这使该国跻身于玻利维亚和利比里亚之列，高于瑞士、开曼群岛和塞浦路斯。

牛津大学研究来自俄罗斯的非法资金流动的研究员特纳·普雷莱克说，“近年来，我们看到国际中心在为非法资金流动提供便利方面出现了部分转变。阿联酋，特别是迪拜，已经上升为一个关键的目的地。许多国家的寡头或强盗在那里寻求庇护。”

在新的所谓受益所有权规则下，该国数十个数据库已经合并为一个单一的国民经济登记册。但是，研究金融犯罪的当地律师说，仍然有漏洞允许个人通过在不相关的董事总经理名下注册来掩盖其身份。

谁从迪拜受益？

据渣打银行前反洗钱负责人默罕默德·阿尔祖比说，富有的逃犯也越来越多地使用化名和投资者护照，以规避“充分了解你的客户”政策的检查。阿尔祖比目前负责迪拜Alpha Management Limited的合规事宜。他说，个人仍然会用行李箱携带大量现金，如果他们遇到路障，许多当地ATM机每天允许提取超过5万迪拉姆(约合1.36万美元)的现金。

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全球倡议组织的分析师马塞纳·亨特说，阿联酋可能不愿意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因为更宽松的监管有助于吸引外国公司。但这也带来了“黑钱”。

亨特说:“这个国家希望被视为一个更合法的地方，但这将取决于迪拜是否真的打击洗钱。”

FATF的灰名单针对的是与该组织合作的国家。在阿联酋的支持下，FATF于2020年4月发布了一份相互评估报告，对该国处理国际案件的方式提出了担忧。报告发现，尽管该国已经解决了恐怖主义融资问题，但有关洗钱的信息请求经常遭到拖延，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

熟悉FATF磋商的人士表示，黄金和加密货币也是令人担忧的领域之一。非洲各国政府官员表示，每年成吨的贵金属从至少9个国家走私到迪拜。2019年，美国对总部位于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国有银行Halkbank提起公诉，描述了来自伊朗的资金如何被转换成黄金，出口到迪拜，然后出售换成现金。阿联酋强烈否认参与任何非法行为。

FATF对阿联酋的“优先行动”之一是更多地利用引渡、资产冻结和没收财产作为打击手段，特别是在迪拜。但据柏林“透明国际”组织的腐败资金流动专家马伊拉·马蒂尼说，自FATF报告发布以来，阿联酋甚至在执行现有引渡条约方面都出现了漏洞。

她说:“美国和英国已经采取措施制裁个人或没收资产。另一方面，阿联酋似乎是在阻碍这种做法而非协助。”

绰号“骷髅”的瓦西尔·博日科夫正在被保加利亚当局追捕。去年6月，美国财政部的一份备忘录指出，他目前人在迪拜，“在那里，他成功地逃避了多项指控”，包括领导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胁迫、试图贿赂一名官员以及逃税。

65岁的他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并表示自己是保加利亚政治仇恨的受害者。更重要的是，他说，他在迪拜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他在向彭博社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说：“高等法院决定，由于缺乏任何犯罪证据，引渡被拒绝。这是最终裁决，不能上诉。”

与此同时，保加利亚检察官表示，他们已经向阿联酋提交了19卷阿拉伯语文件，以加快引渡他的速度。特别检察官办公室发言人赫里斯托·克拉斯捷夫表示，在2020年首次提出引渡请求后，当局提供了进一步的信息。“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得到阿联酋的答复，”他上个月表示。阿联酋外交部发言人说，他们无法就具体案件置评。

至于安哥拉前领导人的女儿伊莎贝尔·多斯桑托斯，美国国务院去年12月对她实施了签证限制。报告称，她“为个人利益挪用公款，卷入重大腐败”。

安哥拉当局指责多斯桑托斯在其父38年的统治期间造成50多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多斯桑托斯在迪拜海岸外的一个小岛上进行了自我流放。多斯桑托斯的发言人表示，所有指控都是初步调查，没有针对她的指控，没有法庭程序，也没有引渡请求。这位知情人士说，多斯桑托斯目前住在欧洲，并在那里远程经营自己在安哥拉的业务。

反洗钱和打击金融恐怖主义执行办公室表示，执行国际司法合作请求的平均时间从2019年的139天缩短至37天。阿联酋已经与英国、法国、意大利、印度和中国签署了至少33项相互法律援助和引渡协议。

与盟国关系复杂化

事实上，阿联酋人已经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愿，尤其是考虑到迪拜可能受到的声誉损害。2020年6月，迪拜警方突袭了被称为“Hushpuppi”的尼日利亚网红拉蒙·奥罗伦瓦·阿巴斯的顶层公寓。一个月后，他被以欺诈罪带到美国。一份法庭文件显示，他后来认罪。

然而，近几个月来，采取更多行动的压力越来越大。几家大型国际银行的高管说，他们此前告诉阿联酋政府，该国将进入FATF的灰名单。他们说，他们的公司现在要承担成本，不得不在合规方面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同时面临美国监管机构更大的罚款威胁。

与长期盟友的关系也有复杂化的风险。据了解内情的现任和前任外交官说，过去，对美国和欧洲在中东反恐行动的支持，让阿联酋领导层在打击迪拜洗钱方面有了一定的回旋余地。现在变了。

美国财政部去年年底派出两名高级代表团前往阿联酋，向该国发出警告，称其削弱了美国的制裁计划。支持者认为，如果将迪拜完全钳制，另一个与西方利益不太一致的司法管辖区将取代迪拜。

迪拜金融服务局前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斯泰尔瓦特说，要锁定正确的资金是很困难的，他在过去十年中一直积极参与FATF的讨论。“追查来自腐败或逃税的收益，比其他类型的上游犯罪（产生用于洗钱活动的犯罪行为）要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