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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党能把亚裔美国人选民从民主党手中“抢走”吗?(收费)

纽约时报的评论员,新闻学教授Thomas B. Edsall发表评论,分析了亚裔美国人在美国的政治前景,虽然目前的数据显示,大多数亚裔美国人仍然是坚定的民主党选民,但他们在教育和犯罪等议题上往往与民主党内的其他少数族裔如黑人和西裔存在分歧,因此很有可能被共和党趁虚而入。

Photo by Duy Pham on Unsplash 

在过去30年里,亚裔美国人的选民,根据皮尤的统计,他们是美国增长最快的群体,已经从大比例地支持共和党人转变为可靠的民主党群体,在关键的国家问题上坚定地持自由派观点。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对党的忠诚度能否经受住政治上的分裂发展,这些发展似乎使亚裔美国人与民主党的其他关键选民对立起来,例如,在进步的教育政策上出现了争议,这些政策显示出亚裔美国人进入顶级学校的机会被减少的迹象,为了增加黑人和西裔学生的机会。

在亚裔美国人中,对自由主义承诺的深度几乎没有疑问。

马里兰大学美国研究教授黄洁仪(Janelle Wong)和皮尤研究中心的计算机科学家索诺·沙(Sono Shah),在他们2021年的论文《跨越差异的融合:了解2016年全国亚裔美国人调查中的政治纽带》中问道:“亚裔美国人是一个以交叉人口裂痕和独特定居历史为标志的群体,他们是否构成一个具有共同政策观点的有意义政治类别? ”

他们的答案是:“亚裔美国人社区内的政治差异,是那些进步的人和那些更进步的人之间的差异。”

黄和沙引用了我在新闻界的同事杰里米·彼得斯于2016年纽约时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特朗普被认为有助于将亚裔美国人推向民主党的怀抱”。

1992年,即全国出口民调开始报告亚裔美国人情绪的那一年,这个群体倾向于共和党,以55%对31%的比例支持老布什而不是克林顿。但到了2012年,情况发生了逆转。亚裔美国人以压倒性的优势支持奥巴马总统而不是罗姆尼,比例是73%对26%。

黄和沙在他们的论文中指出,“尽管在民族血统、世代、阶级甚至党派方面存在重大差异,但亚裔美国人表现出惊人的政治共性。”

例如,在税收方面,“超过75%的亚裔美国人,包括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都支持对富人增税,为中产阶级提供减税。”

或者也能以支持强有力的排放法规来解决环境问题为例。这在民主党的亚裔美国人中有78.3%的支持率,在共和党的亚裔美国人中也有76.9%的支持率。

在2021年的一篇论文《亚裔美国人的断层线》中,达特茅斯大学的社会学家,金善文(音,Sunmin Kim)发现亚裔美国人在奥巴马医改、接纳叙利亚难民、免费大学学费、反对穆斯林移民禁令、对发电厂的环境限制和政府对美国黑人的援助等方面明确地采取了自由主义立场。唯一的例外是大麻合法化,亚裔美国人对它的支持比任何其他群体都少。

在一封电子邮件中,金指出,共产主义的重要性下降是亚裔美国选民改变党派忠诚度的一个关键因素。他说,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台湾人、韩国人和越南人选择了对共产主义比较严厉的政党。很明显,那就是共和党。中国移民方面,由于其中许多人保留着对文化大革命的记忆,也没有太大区别。”

1990年代后,他继续说,“在美国长大并接受教育的移民子女取代了第一代,他们的政治观与他们的父母有很大不同。他们认为自己是少数族裔,而他们的高教育水平促使他们在许多问题上走向自由主义。”

简而言之,金写道,“冷战结束,发生了代际转换。”

尽管有许多共同的价值观,但亚裔美国人在一些问题上存在意见分歧,部分原因取决于他们的原籍国。这些分歧在2020年9月发布的《2020年亚裔美国人选民调查》结果中很明显。

在被问及对拜登或特朗普的偏好时,54%的亚裔美国人选择拜登,30%的人选择特朗普。拜登得到了印度裔(65-28)、日本裔(61-24)、韩国裔(57-26)、华裔(56-20)和菲律宾裔(52-34)的多数支持。越南裔美国人是唯一的例外,以48-36支持特朗普。

目前,平权(affirmative action)招生政策是考验亚裔美国人对民主党支持度的一个关键问题。在哈佛大学、旧金山的洛厄尔高中、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的托马斯·杰斐逊科技高中以及纽约和波士顿的著名高门槛高中等不同的教育机构里,亚裔美国人学生和家长为一方,黑人和西裔学生和家长为另一方,在教育资源上的冲突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旨在增加黑人和西裔进入高质量学校的政策,往往导致亚裔美国人学生的录取数量减少。

Photo by Albert Vincent Wu on Unsplash 

尽管如此,上述2020年对亚裔美国人选民的调查发现,70%的亚裔美国人说他们“赞成旨在帮助黑人、女性和其他少数族裔的平权行动方案,”16%的人反对。印度裔美国人的支持率最高,为86-9,而华裔美国人的支持率最低,为56-25。

这些数字似乎掩盖了亚裔美国人对平权行动的相当大的矛盾心理,因为这个问题不是在抽象中而是在现实世界中提出的。1996年,加州选民批准了第209号提案,禁止政府利用平权政策,宣布“本州在公共就业、公共教育或公共合同的运作中,不得以种族、性别、肤色、族裔或民族为由歧视任何个人或团体,或给予他们优惠待遇。”

2020年,加州选民被要求支持或反对废除反平权措施,即恢复平权行动。在所有亚裔美国人的选民中,36%的人说他们会支持恢复平权行动,22%的人反对,36%的人未作决定。另一方面,38%的华裔美国人反对恢复平权行动,30%的人赞成,28%的人未作决定。

平权行动录取政策的辩论背后有着深刻的根源。2009年,普林斯顿大学的社会学家托马斯·埃斯彭沙德和高等教育应用研究中心的亚历山大·沃尔顿·拉德福德在他们的论文《新曼哈顿计划》中写道:

与淘汰率高的私立学院和大学的白人申请者相比,黑人申请者获得录取的助力相当于310分的SAT成绩(总分1600),这是在所有其他因素相同的基础上衡量的。西裔考生获得的帮助相当于平均130分的SAT成绩。而亚裔申请者则面临140分的SAT成绩劣势。

2018年,哈佛的校报《哈佛深红报》研究了1995年至2013年哈佛大学录取学生的平均SAT分数。它发现,被录取的亚裔美国人在平均SAT各部分(每部分的总分为800分)的成绩为767分,而白人在各部分的平均成绩为745分,西班牙裔美国人为718分,美国原住民和夏威夷原住民为712分,非裔美国人为704分。

研究亚裔美国人政治的学者发现,亚裔美国人的选民仍然是平权行动政策的相对坚定的支持者,但有一个例外:占所有亚裔美国人的近四分之一的华裔美国人。

在“亚裔美国人和种族意识招生: 理解保守反对派的错误信息、恐吓和种族分裂战略”中,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和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教育领导学教授莉莉安娜·加塞斯和潘爱妍(音,Oi Yan Poon)给出了反平权行动情绪集中在美籍华人身上的以下原因。

加塞斯和潘写道,1990年美国移民法的变化“将高技术、专业级移民的签证数量增加了三倍,使高学历和技术移民享有特权”,而“中国的移民政策变化,使更多结构上享有特权的中国人得以移民。”

第二,“在中国大陆长大的这些较新的美国华裔移民中,许多人在系统上和文化上都被社会化了,他们强烈地相信,一次考试是衡量精英大学入学的有效标准”。

第三,“较近期的移民的居住和就业模式表明,他们的社会生活仍然是局限于中层和中上层的美国华裔移民和白人。“

还有最后一点:

社交媒体平台微信在培养一些美国华裔移民反对平权行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些研究发现,微信在散居华人社区的信息传播中发挥着核心作用,包括假新闻,在政治上激励和组织华人移民支持保守主义事业,特别是反对平权行动和族裔数据分类。

另一个有可能将亚裔美国人选民推向右翼的问题是犯罪。

司法部司法统计局2019年9月发布的2018年犯罪受害情况报告发现,2018年有182230起针对亚裔美国人的暴力犯罪。其中27.5%是由非裔美国人犯下的,24.1%是由白人犯下的,24.1%是由亚裔美国人犯下的,7%是由西裔犯下的,其余不明。

纽约市警方关于2021年仇恨犯罪被捕者的报告显示,被指控犯有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犯罪的56名男女中,30人是黑人,14人是西班牙裔,7人是白人,5人是亚美/太平洋岛民。

虽然我接触的大多数亚裔美国人政治专家,都表示对亚裔美国人对继续支持于民主党及其候选人有信心,但也有一些危险信号,例如,在2021年的纽约市市长选举中。民主党的埃里克·亚当斯以65.5%对27.1%的比例决定性地击败了共和党的柯蒂斯·斯利瓦,但根据网络新闻媒体《城市报》的报道,斯利瓦是一个反犯罪的中坚力量,他承诺要对付“那些投票支持消减警察预算的没骨气的政客”,“在一半以上的居民是亚裔的选区,他的支持率飙升至44%。”

这篇报道的标题是“华裔选民在纽约市大举支持共和党,撼动政界”,副标题是“从布鲁克林的日落公园到皇后区的艾姆赫斯特和法拉盛,对民主党在学校和犯罪问题上的立场的失望,帮助动员了对共和党人柯蒂斯·斯利瓦竞选市长和保守的市议会候选人的投票。”

Photo by: Andrew Ratto from Berkeley, USA,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据《城市报》报道,斯利瓦支持率激增的一个重要催化剂,是他“提议对专门的高中招生和天才课程计划进行改革”,并无视了亚当斯也曾承诺要这样做的事实。《城市报》报道说,更普遍的情况是:

在疫情期间,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犯罪浪潮提高了对公共安全和执法的紧迫感。亚裔的愤怒和挫折感首次在市选中留下了明显的印记。

2021年11月4日,来自皇后区的民主党国会议员孟昭文在推特上说:

在等待纸质选票统计时,@nily、@edbraunstein、@Barnwell30、@Rontkim和@Stacey23AD的议会选区都变成了共和党。我们的政党最好开始更多地关注#aapi(即亚裔和太平洋岛屿美国仍)的选民和社区。2020年,没有其他社区比亚裔美国人的投票速度更快。

同样,亚裔美国人上个月领导了推翻三名旧金山教育局成员的行动,三个都是进步的民主党人。正如我在纽约时报同事阿米莉亚·尼伦伯格在2月16日所写的那样:

这次罢免似乎也是亚裔美国人选举力量的展示。与其他城市中的辩论相呼应的是,当教育局改变了当地最负盛名的学校:洛厄尔中学的录取制度时,许多华裔选民感到愤怒。它取消了主要基于成绩和考试分数的要求,而是实施抽签制度。

哥伦比亚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社会学家珍妮弗·李和蒂芬妮·黄,在她们2021年3月的论文《为什么在反亚裔暴力中的黑人与亚裔冲突的特例否定了团结》中指出,自2020年3月以来,有“来自47个州和华盛顿特区的3000多起自我报告的反亚裔暴力事件,从刺伤和殴打,到口头骚扰和欺凌,到被吐口水和被避开。”

李和黄继续说,虽然“这些毫无意义的反亚裔暴力行为,终于获得了应得的全国性关注,但也引起了反黑人的情绪,重新引发了黑人与亚裔间冲突的话题。由于录像中的一些肇事者似乎是黑人,一些观察家立即将反亚裔暴力归结为非-亚冲突。”

两位作者认为,反对这种非-亚冲突是一种被围困但“现实世界的团结”,这表现在:

研究表明,美国黑人比美国白人或西班牙裔更有可能认识到对亚裔的种族主义,而遭受歧视的亚裔更有可能认识到与美国黑人的政治共同点。与新冠有关的反亚裔偏见并不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中国病毒”的言论与暴力和敌意有关,但新的研究表明,让美国人了解新冠病毒并没有增加大多数美国人对亚裔的愤怒。

然而,李和黄警告说,“少数人的愤怒,已经在大多数亚裔美国人中引起了恐惧。”

在发表于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的期刊《代达罗斯》2021年春季刊的《亚裔美国人、平权行动和反亚裔仇恨的上升》一文中,珍妮弗·李认为亚裔美国人正处于一个政治转折点:

当代美国亚裔移民不断变化的选择性,将亚裔美国人从“不可被同化的人变成了杰出人才”,导致了他们快速的种族流动。这种流动性加上他们的少数族裔地位,使他们在美国的种族等级制度中处于一个独特的群体地位,很便利地被夹在代表不足的少数人群和处于有利地位的多数人群之间,后者从政策(平权行动)中获益最多。它还有理有据地将亚裔标记为平权行动的受害者,因为他们的种族而受到惩罚。

李写道,近年来,“一个新的亚裔移民品牌已经进入政治领域,他们的态度与1960年代的亚裔美国大学生活动家不同。这一派政治上保守的亚裔移民不打算追随他们的自由主义前辈,也不打算保持沉默。”

李写道,”是否会有更多的亚裔美国人选择站在保守派一边”,或者他们是否会选择建立一个集体的亚裔美国人联盟,这个问题将取决于美国的亚裔是否会承认并接受他们的种族和阶级多样性。他们是否会形成一种与指引了美国黑人政治态度和投票行为相似的命运相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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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结果,很可能对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权力平衡产生重大影响。

自由派选民分析公司Catalyst发现,从2016年到2020年,亚裔美国人的投票率增加了39%,超过了其他任何种族或族裔选民,包括西裔美国人(增加31%)和非裔美国人(增加14%)。这一投票率的提高对民主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亚裔美国人在两次选举中都以2比1的比例投票给民主党。

上面引用的2021年4月皮尤研究报告发现,从2000年到2019年,“美国的亚裔人口增长了81%,从大约1050万增长到创纪录的1890万,超过了全国西裔人口70%的增长率。此外,到2060年,美国的亚裔人数预计将上升到3580万,是2000年人口的三倍多。”

这意味着,共和党人肯定会加强利用平权行动、犯罪,特别是仇恨犯罪,以及著名公立学校从择优录取转变到抽签录取的运动作为楔子问题,试图将亚裔美国人的选民从民主党那里撬走。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样做了。就民主党而言,需要在珍妮弗·李呼吁亚裔和非裔美国人“命运相连”的基础上大量增加力量,以抵御这一挑战。

亚裔美国人对教育的坚定承诺一直是对民主党效忠的源泉,民主党已经成为了拥有大学和高级学位的选民的首选家园。与此同时,民主党的进步派正在测试这种忠诚的力量,他们支持的教育政策减少了亚裔在精英学校入学的机会,同时增加了由黑人和西裔选民组成的两个更大的民主选民人群的机会。

由细分选民所组成的多元化联盟中往往会充满着竞争性议程,这是此类联盟中的固有问题。在可预见的未来,民主党管理这类冲突的能力将会是决定其成败的关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