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gan Leonhardt在《财富》杂志发表文章，所有大型食品公司都声称供应链瓶颈导致成本上升，所以他们不得不提高商品价格，然而，其中一些公司的涨价幅度超过了通胀率，甚至一些公司报告的利润率也有所上升，所以，他们的涨价的原因真的只是迫于成本压力，还是趁着疫情和通胀捞好处？

二手车、房租、食品杂货……通货膨胀在2021年创下了一个又一个记录，人们普遍认为这是40年来最糟糕的一次。

通货膨胀率高的背后有非常真实的原因，比如，在企业处理工人短缺和持续的供应链问题之际，消费者需求却异常强劲。

但有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是否有公司以通货膨胀为借口，趁机提价？

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拜登政府、消费者权益保护者，甚至一些经济学家都认为是这样。

沃伦在本月的一封信中写道：“国家正在应对几十年来最高水平的通货膨胀，其中大部分是由企业的贪婪和反竞争行为驱动的，联邦政府必须使用一切可用工具来防止价格欺诈，为美国人降低价格。”

她敦促司法部对违反反垄断法提高价格的公司采取行动。

消费者们已经开始担忧，特别是食品和家庭用品的价格上涨。根据《财富》杂志进行的分析，在财富500强的28家食品和消费品制造商中，约有一半的制造商的平均利润率，与疫情前水平相比有所上升。虽然这些利润率上升了，但很难说这是否与涨价有直接关系。

那么，这些公司是否真的在哄抬价格？他们是在发疫情财吗？首先，这个问题不能够通过法律解决，因为目前还没有针对它的联邦法。

其次，这种做法在股票市场很受欢迎，许多投资者奖励上市公司的这种贪婪行为。但股市不是经济，技术上合法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好的。对投资者有利的东西可能对美国消费者非常不利。

到底什么是健康的利润？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赚取健康的利润跟哄抬价格不是一回事，更不要说趁着疫情哄抬价格了，简单的提价也不构成价格欺诈。

奥本大学哈伯特商学院供应链管理系主任格伦·里奇告诉《财富》：“现在有这样一个问题，即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公司的利润变得更高了。”

他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业务需要而提高价格，但也有可能是企业高层的“投机行为”。

事实上，围绕公司涨价的讨论经常将高利润和哄抬价格混为一谈，但它们实际上是两回事，里奇说，谋取暴利的本质，是一个企业赚取或试图赚取超额或不公平的利润。

销售者将商品或服务的价格提高到远高于合理或公平的水平时，就会在消费者层面上发生哄抬价格的行为。很多时候，这种情况发生在自然灾害之后，比如飓风，当地商店和供应商会抬高必需品的价格。

然而，很难确定企业层面的大规模哄抬价格行为，因为大量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而且制造商本身一般不直接制定零售价格，只提供一个建议零售价，零售商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晨星公司消费行业股票研究总监艾琳·拉什说：“仅仅看数字并不一定能说明全部问题。”

拉什告诉《财富》：“从历史上看，大多数时候，当公司提高价格时，他们都非常明确地表示，这不能支付他们所产生的全部成本，而只是为了抵消其中的一部分。以香料和调味品供应商麦考密克公司为例，他们在2021年提高了价格。

麦考密克公司首席执行官劳伦斯·库尔齐斯在1月份的收益电话会议上说：“为了抵消部分上升的成本，我们去年适当提高了价格，由于成本持续上升，我们将在2022年再次酌情提价。”

并不是每家公司在提价后都有更大的利润空间。财富500强金佰利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迈克·徐在公司的最新财报电话会议上指出，这家个人用品制造商已经实施了“多轮重大提价行动”。

根据《财富》杂志的Datasembly分析，金佰利产品，比如Kleenex纸巾和Huggies Little Snugglers纸尿裤的价格在过去一年分别上涨了16.4%和9.4%。但这并没有提高金佰利的利润率，根据《财富》的分析，目前的利润率为9.4%，仍然低于疫情前水平。

价格上涨

毫无疑问，美国甚至国际公司都已经全面提价。不仅像消费者价格指数这样的基准在上升，公司本身也在呼吁提价。

公司辩解说是被迫提高价格的，因为成本已经大幅增加。财富500强上市的休闲食品和饮料公司“亿滋国际”宣布，从今年1月起将价格上调6%至7%。

亿滋国际首席执行官德克·范德普在公司1月份的收益电话会议上说：“我们已经实施了提价，确保我们对关键商品进行了大幅对冲，我们正在继续推动生产力。”

范德普不排除在今年晚些时候再加价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宝洁公司表示，提价是为了抵消供应链中断的损失，以及外汇汇率所带来的不利因素。宝洁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安德烈·舒尔滕在1月份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说：“我们将通过提价和节约生产力来抵消部分成本压力。”

宝洁公司的产品包括剃须刀、纸尿裤和洗衣粉等。舒尔滕指出，宝洁公司这次在美国的每一个产品类别都有所加价，是自2019年春季以来实施的最大一次提价。

然而，宝洁公司报告说，在截至12月31日的最近一个季度，其销售额比上年同期增长了6%，也许部分是由这些价格上涨推动的。

事实上，许多大型食品和消费品制造商都实施了提价。Datasembly针对财富500强中的消费品和食品制造商，取2021年1月至2022年的时间段，对18种主要产品的全国平均价格进行了抽样审查，发现有11种产品的价格上涨幅度超过了通胀水平。

包括JBS、家乐氏、金佰利和泰森食品在内的公司产品提价幅度都超过了1月份7.5%的通胀率。

根据Datasembly的数据，在审查的产品中，价格涨幅最高的是JBS品牌的认证安格斯牛肉（Certified Angus Beef）的8盎司牛排，它在过去一年中的价格飙升了近34%。

另外，一包泰森Any’tizers Buffalo无骨鸡肉的平均价格从2021年1月的6.62美元，飙升至上个月的8.39美元，增长了26.7%。相比之下，1月份的牛肉和小牛肉消费价格指数在过去12个月中仅上涨了16%，鸡肉价格则上涨了10.3%。

与疫情前水平相比，其中一些公司的利润率也更高了。在财富500强中列出的13家食品和消费品制造商中，2021年的平均利润率高于2019年，其中11家公司的利润率增幅高于通胀率。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在牟取暴利。

以酒品巨头莫森-库尔斯（Molson Coors）和宝洁公司为例，在《财富》调查的五种产品中，提价水平和通胀率相当，有些甚至低于通货率。然而，与疫情前水平相比，莫森-库尔斯和宝洁公司去年的利润率增加了一倍多。

较高的利润率可能是由于销售了更多产品或削减了开支，也可能是由于价格的略微提高。

泰森食品和JBS公司的利润率也有显著提高，虽然不是众公司中最高的，但仍然很可观。如前所述，他们的一些关键产品的价格出现了大幅上涨，家乐氏的价格涨幅高于通胀率，利润率也见长。

宝洁公司周五告诉《财富》，它的生产成本一直在提高，过去两个季度，商品和运输成本的同比增长在税后上升了13亿美元。

宝洁公司的一位发言人告诉《财富》：“这是我们在大约20年里成本增长幅度最大的一年，比第二大年份要高出50%，我们需要转嫁一些成本，我们正在尽可能地将价格上涨与创新结合起来，继续为我们的消费者提供巨大的价值。”

宝洁公司的发言人说，公司的重点是“提供具有高性价比的优质产品，最终为我们的消费者提供价值”，但他没有直接评论较高的利润率问题。

莫森-库尔斯公司和阿奇尔丹尼斯米德兰公司（Archer Daniels Midland，全球最大的农业生产、加工及制造公司，以生产油籽、玉米及小麦加工闻名于世界）拒绝发表评论。JBS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真实的挣扎

穆迪公司的投资者服务部、零售和消费品高级副总裁琳达·蒙塔格说，几乎每家公司都在与供应链瓶颈、工人短缺和商品成本上升作斗争，所有这些都会增加运营预算并侵蚀利润。而且，即使提价真的能够提高公司的利润率，在公司宣布提价和这些提价对公司利润率做出贡献之间，通常会有一个滞后期。

例如，在宝洁公布的上个季度收益报告中，毛利率为49.11%，下降了4个百分点，原因被认为是受到了通胀因素的拖累。晨星公司的拉什表示，较高的货运成本产生了0.6个百分点的影响。

家乐氏公司发言人克里斯·巴纳说，全球需求增长、以及食品制造商所依赖的原材料的供应紧张所带来的影响非常大。巴纳告诉《财富》：“这导致制造和销售我们的食品所需的原料和商品，如食用油、小麦、玉米、大米、纸张和纸板，以及运输成本，它们的价格都创下了历史新高，我们的行业对诸如哄抬物价、网络诈骗等非法和欺骗行为是零容忍的。”

美国商会执行副总裁兼首席政策官尼尔·布拉德利上个月在一份声明中说：“像许多其他产品一样，推动肉类价格上涨的因素包括需求增加、与新冠有关的供应链中断以及投入成本的增加，特别是能源和劳动力成本的增加。”

普渡大学农业经济系主任杰森·卢斯克表示，除此以外，用于喂养牲畜的谷物和油籽价格在2021年一直在走高，这反过来又推高了牲畜和家禽的饲料成本。

特别是鸡肉的价格增长已经超过了通货膨胀（但玉米、大豆、汽油、包装和运输等主要投入的成本上涨得更多，达到了两位数），国家鸡肉委员会发言人汤姆·素朴补充道，值得注意的是，在过去的12个月里，1月份的鸡肉价格上涨了10.3%，而整体通货膨胀率是7.5%。

泰森食品的发言人加里·米克尔森在回答《财富》围绕较高利润率和产品价格提出的问题时说：“经济学家和行业分析师证实，今天较高的肉价是劳动力短缺导致供应受限，粮食、劳动力和燃料等投入成本提高，以及消费者需求强劲的直接结果。”

穆迪公司的蒙塔格告诉《财富》：“并不说明有些公司在这里捞到了好处。”

蒙塔格说，现在显示出较好的利润率的公司并不表示他们的利润率可以一直保持这么高。例如，这种上升可能是由于公司在疫情期间削减了营销预算或增加了产品数量。一些公司仍在以较高的速度生产和销售商品，这有助于缓冲运营成本上升的影响。

蒙塔格说：“通货膨胀的影响是真实的。”

她补充说，任何声称企业现在提高成本只是为了简单地进行敲诈的人都是“疯了”。

一些人认为，这个系统被操纵了，并且鼓励商家的涨价行为。

尽管对价格变化存在担忧，但美国经济去年增长了5.7%。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40年全球化通缩的美国来说，这种高需求、大量就业机会、甚至是高通胀的环境，会不会就是经济增长的实际样子？

可以肯定的是，这仍然是疫情撤退促成的强力反弹，20世纪中期的时候，美国正在与抗击高通胀，自那以后，美国还没有过这样真正的繁荣。

但一些专家认为，价格上涨并不是经济健康增长的结果，甚至不是弥补运营成本上升的结果，而是放松管制和缺乏竞争的结果。

经济学家和前克林顿劳工部长罗伯特·赖奇最近就这个话题写道：“如果市场是竞争性的，公司就会压低价格，以防止竞争对手抢走客户。” 

白宫最近指出，有几个行业缺乏竞争，可能有助于推动成本上升。根据政府的谈话要点，四大肉类公司——嘉吉公司、JBS、全国牛肉包装公司和泰森食品控制了一半以上的猪肉、牛肉和鸡肉市场。

财政部最近发布了一份63页的报告，强调百威英博和莫森-库尔斯控制了美国啤酒市场65%的份额。批评者说，这些公司能够随心所欲地提高价格，因为顾客没有多少品牌和产品选择的余地。

拜登在一月份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所看到的是竞争的减少和更多的集中，这实际上是对经济的阻碍。在太多的行业中，少数巨型公司主宰了整个市场。”

但北美肉类协会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朱莉·安娜·波茨对这些说法进行了反驳，她说，这个行业并不像拜登政府所描述的那样集中，25年来结构基本没有变化，“如果集中造成了最近肉类和家禽产品消费价格的上涨，为什么同样程度的集中在5年或10年前没有造成通胀呢？” 

嘉吉公司、JBS公司、全国牛肉公司和泰森公司都是北美肉类协会的成员，在被问及拜登政府的主张时，没有对此向《财富》发表具体评论。

啤酒协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吉姆·麦格里维则称，司法部的报告是对“蓬勃发展的美国啤酒业的错误描述”，并指出自2010年以来已经有超过1万家新啤酒厂获得批准。

他说：“消费者正受益于越来越多的啤酒商和啤酒进口商，他们的啤酒选择比我们国家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多。”

百威和莫森-库尔斯都是啤酒协会的成员。这两家公司在被问及拜登政府的主张时，没有对此发表具体评论。

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即使在白宫内部，一些经济学家也反对政府将通货膨胀归咎于企业。

蒙塔格说，事实上，在食品制造和消费品领域有“非常多的竞争”。不仅许多公司相互竞争，他们还要与私人品牌竞争。根据自有品牌制造商协会（Private Label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的数据，以美元计算，自有品牌已经占据了约17.7%的市场，以销售数量计算，则占19.6%。

然而，还是有人认为涨价是不公正的，包括专注于经济问题的进步活动家团体Groundwork Collaborative的首席经济学家拉肯·马布德。马布德告诉《财富》，她认为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公平”的地方在于，首席执行官和企业高管们有权提高价格，而美国消费者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付钱，而这些公司却在向股东支付更多的红利。

马布德说：“这些大公司正从那些挣扎着维持生计的人身上赚取钱财。这是不公平的。它也对我们的经济也是不利的。当我们所有人都很好时，我们的经济才会好，而不是只有那些大公司好。”

马布德继续说：“毫无疑问，公司是由利润驱动的。我认为这才是问题所在，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道德问题，即多少利润是合适的，非常明显的不公平是，投资者和股东现在靠着压榨消费者赚钱。”

而上市公司现在正因为高调宣布涨价而获利。根据彭博社最近的一份报告，在最近的财报季，那些宣布产品涨价的公司，股价几乎立即上涨。Chipotle烧烤连锁店在12月高调宣布了4%的价格上涨，随后股价上涨了10%。高乐氏（Clorox，美国生活用品生产商）相对低调地提高了价格，它在财报电话会议上更着重于警告投资者，称公司的利润率可能在未来几年都会受到影响，彭博社报道，高乐氏的股票在事后下跌了14%。

马布德认为，一家又一家公司被投资者怂恿着宣布涨价。她说，公司看到他们的利润率越来越大，所以他们继续涨价，因为这很有效，而且投资者要求这样做。

马布德说：“这将使这种暴利问题长期延续下去，直到通胀消失。”

提高价格的长期成本 

绝大多数美国人都意识到价格问题了。根据哈里斯民意调查，10人中有9人注意到他们经常购买的物品价格在最近几个月有所上升，44%的美国成年人说通货膨胀是他们目前最大的担忧。

然而，研究表明，消费者对紧急情况下的价格上涨有一定的容忍度。例如，根据哥伦比亚大学研究人员最近的一份工作报告，只有不到一半的美国消费者认为在疫情暴发初期洗手液价格的上涨是不公平的。

这份报告的共同作者、卡多佐法学院的教授克里斯托弗·布卡夫斯科告诉《财富》：“消费者对于公平性的规范似乎相当灵活。因此，人们对公平的定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环境。”

目前还不太清楚消费者是否认为涨价存在结构性问题，也不清楚对涨价的容忍会维持多久。一旦这种容忍到达极限，就可能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反弹，阻止企业和政客们任由涨价继续下去。

然而，不断上涨的价格是有实际代价的。除了波动性稍大的大宗商品外，一罐汽水或一把牙刷的价格在未来不会大幅下降，即使在供应压力缓解之后。相反，消费者将不得不接受更高的价格。

马布德说：“有时我们谈论通货膨胀，好像我们关心通胀本身。我们真正关心的是通胀对人们的影响，这些价格上涨对弱势人群的打击真的非常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