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爱凌在比赛后回答记者提问,当被问到“双国籍”问题时,谷的回答分为两部分:1、我的使命是通过体育把中美两国联系在一起,体育无国界;2、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没有受过足够教育的人身上。如果有人不相信我或不喜欢我,那么这是他们的损失。他们也成不了奥运冠军。
这样的回答引来铺天盖地的表扬——高情商。可是,作为奥运金牌得主的谷小姐来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体育无国界,然而“奥运金牌”是有国界的。
如果说前半段还能勉强称之为“高情商”,后半段赤裸裸地展现了谷小姐作为一名精英的傲慢以及自相矛盾。
谷小姐明明说她的初衷是“团结”而非“分裂”人们,可是当她说出“我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没有受过足够教育的人身上”时,那算不算是一种“学历歧视”?
其实,谷爱凌是浸泡在美国文化中成长起来的,那样阳光的笑容,那样潇洒的举止,明明就是陈丹青说过的“从小没有受过欺负的脸”,她应该看过好莱坞电影《蜘蛛侠》,蜘蛛侠那句名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们有理由相信,谷爱凌的金牌是和她的天赋以及努力分不开的,但是正如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一颗再优秀的种子,如果想要茁壮成长,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
也许门外站着很多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他们不曾有机会推开这扇门而已,并非他们不够努力,他们也许遇到了其它无法克服的障碍。那些成功进入门内的人,对门外的人说,你就是个loser。
也许要求一名18岁的少女来考虑社会结构性问题太苛刻了,但是,作为拥有如此多资源和关注度的天选之女,谷是否愿意低下头来,看看其它人的需求,身体力行地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更多的人,这样的行为不会比拿金牌更难。
事实上,在社交媒体上,谷爱凌曾经对“黑人的命也是命”、“不当哑裔”这些社会活动发声,说明她也不是完全生活在保温箱中的花朵。
只是,回到开篇她回答记者提问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股精英的傲慢,这种傲慢甚至被公然表扬为“霸气回怼”,这让我想起哈佛教授桑德尔在《精英的傲慢》一书中说的:精英群体往往心安理得地歧视和贬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精英不喜欢那些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而不是穷人或工人阶级,因为他们认为贫穷和阶级地位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个人无法控制的因素造成的。相比之下,他们认为受教育程度低代表了个人努力的失败,因此是那些没能上大学的人自己的过错。”
正是这种社会达尔文思想,导致谷爱凌之类的精英毫无谦卑之心,不能意识这些天分或才能不完全是他们自己实现的,拥有天分可能是种好运气,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恰好生活在一个会奖励这种才能的社会里。
失去这份谦卑之心,精英们就会冷酷对待那些没有那么多运气的人,并且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成功归结为自己的努力,把他人的失败归结为他们的懒惰。
然而桑德尔提醒我们,这种想法的阴暗面是要求人们对自己的命运肩负起全部的责任,当坏事降临时,自我掌控与自我实现的承诺就会变成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负担,在精英眼里就变成了对社会底层的鄙夷和忽视,“我们越是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自给自足的,就越不可能关心那些比我们不幸的人的命运。”
精英们的高文凭并没有帮助他们获得谦卑之心,反而当文凭越来越成为分化人群的手段,决定谁拥有一切、谁一无所有时,作为一种精英分类机器的高等教育实际上在损害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