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欧洲和北美多地爆发了反对疫苗强制令的游行示威活动。这些疫苗反对者称强制措施影响了他们的正常工作生活，还侵犯了他们的个人选择权。
在社交媒体上，疫苗接种者也对未接种者发起了一场声讨，称对他们的忍耐到了极限。批评者们认为未接种者丝毫不为公共健康大局考虑，觉得政府应该出台更强硬的措施限制未接种者，未接种者在感染新冠病毒后应该付出更多治疗费用。
这一话题引发了另一个讨论，那就是在病情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医生是应该先治疗疫苗接种者，让未接种者靠边站？还是一视同仁？
欧美多地爆发反疫苗游行
上周末，多伦多、温哥华等多地爆发大规模反疫苗、反封锁游行的视频在社交平台上引起广泛关注。据CBC报道，1月23日当天，还有数百名加拿大卡车司机参加了“自由集会”，随后他们计划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出发前往渥太华，以抗议加拿大政府强制跨境司机出示疫苗证明的决定。
这项被抗议的决定于1月15日开始生效，如果加拿大的卡车司机现在想要穿越加美国界线，他们需要接种两针疫苗。未接种疫苗的司机要在进入加拿大国境后被隔离两周，还要在抵达加拿大前出示核酸检测阴性的证明。
加拿大卡车运输联盟（CTA）和美国卡车运输协会统计，定期穿越加美边境的16万名卡车司机中，有多达2.6万人还没有接种两针疫苗。这意味着将有2.6万卡车司机的工作会因为该政策受到影响，甚至对加拿大货物供应链造成损害。过去两个月，CTA一直在敦促加拿大政府应该保证跨境运输行业不受跨境疫苗规则的约束，或至少将规则推迟到2023 年。
不过，CTA也对抗议活动提出了反对，表示CTA 的成员应该在渥太华举行有组织的抗议活动，而不是扰乱公共道路秩序和过境海关正常工作。CTA总裁斯蒂芬·拉斯科夫斯基说：“如果规定没有改变，我们就必须适应并遵守，驾驶或乘坐商用卡车过境的唯一方法是接种疫苗。”
除了加拿大，上周末，美国、西班牙、瑞典、法国等国也爆发了大规模游行，不少疫苗反对者上街抗议疫苗护照政策。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 当地时间1月24日，数千名反对强制接种疫苗的抗议者举着“疫苗是大规模杀伤性生物武器”和“我的身体，我的选择”等海报和旗帜，在华盛顿参加反对强制接种疫苗的集会。
前一天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约5万名抗议者在欧盟总部所在的市区抗议近期一系列的防疫限制措施。这些抗议者中不乏来自法国、德国等国的公民，他们向欧盟外交机构的一座大楼，投掷杂物还砸碎了窗户，逼得防爆警察们不得不使用高压水枪和催泪瓦斯来驱散暴乱的人群。
接种者对未接种者的忍耐到了极限
抗议活动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争议，不少网友在相关新闻报道、推特下面留言表达自己的愤怒。
有人评论，这样大规模的聚集无疑将对公共卫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目前华盛顿特区已经实施了在公共场合强制戴口罩的规则，而大多数反疫苗人士在集会时都没有戴口罩，他们很有可能大规模传播新冠病毒。反对疫苗，也就是反对科学。
还有人称，现在有关于疫苗有效性的科学报告到处广而告之，人们也可以随时接种免费疫苗。除了把人按住，强行戴上口罩，打好针之外，拜登也做不了更多事了。拜登没有辜负美国。是美国人在辜负美国。
推特上，有疫苗接种者提出——非疫苗接种者应该受到一定程度的惩罚。
显然，伴随着全球疫情危机不断升级，越来越多的疫苗接种者因为日常工作和生活因防疫措施受到影响，对未接种者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电视评论员查尔斯·M·布洛（Charles M. Blow）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现在不是疫情暴发的初期，未接种者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疫苗，疫苗接种者该忍耐非接种者的时期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布洛引用了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分校医学和传染病专家教授迈克尔·萨格在接受《卫报》采访时的观点，表示未种者是病毒的“炮灰”。病毒需要人们感染才能复制，易感染的人越多，变异的可能性就越大。未接种者就是易感染者，如果他们不接种疫苗，长期下来，整个美国都可能成为新变种的培养皿。在这场防疫之战中，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但未接种者选择成为“问题的一部分”。
此外，根据2022年1月加拿大民意调查组织Maru Public Opinion发布的调查结果，有2/3的加拿大人赞成为五岁以上的人强制接种疫苗，有27%的受访者表示对感染了新冠重症的未接种者毫不同情。
还有不少人认为政府该惩罚未接种者：超过77%的受访者支持目前公共场所对未接种者的限制；有61%的受访者表示，未接种者需要支付“每月高达150加元的医疗附加费”或“自掏腰包支付全部医疗费用”；有37%的受访者认为不应该向未接种者提供“任何公共医疗服务”。甚至有超过27%的人表示，未接种者“危害了他人健康”，因此政府应该出让未接种者服刑五天的规则。
接种疫苗的人对未接种疫苗者的积怨加深，还源于前者认为后者占用了他们的医疗资源和获救的最佳时间。当接种了和未接种疫苗的人同时感染新冠病毒，在医疗资源本就紧张的情况下，该先为谁治疗，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上升到生与死的选择。
加拿大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近48%的受访者表示未接种者应该对医疗保健系统不堪重负负主要责任，40%的受访者称未接种者是“阻碍接种者过上正常生活的人”，另有36% 的受访者说未接种者是“被误导的阴谋论者”，在“危害社会”。
在推特上，与未接种医疗有关的话题——“你们谁见过塞满了ICU病房的未接种者？”也得到了大量的支持和转发。这些人将未接种疫苗的人视为导致疫情严重和破坏医疗系统的罪魁祸首。
医生是否应该先救治疫苗接种者？
事实上，在医疗资源十分紧缺的情况下，如果只剩下一台呼吸机，那么医生该将呼吸机分配给疫苗接种者，还是未接种者的问题上，医学界还真有认真讨论过。
蒙特利尔大学和哈佛医学院教授生物伦理学的瓦迪特·拉维茨基（Vardit Ravitsky）在接受CBC采访时表示：“临床伦理学的基本核心是，一旦一个人作为病人进入医院，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就诊，医生都不应该区别对待他们。现在，将疫苗接种状态作为分诊标准的话题在生物伦理学界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分歧。”
据《环球新闻》报道，现在美国已有部分医生或医院在接诊中考虑患者的疫苗接种状态，有一些感染了新冠病毒的未接种者遇到了医生拒绝为他们做器官移植手术的情况。而在加拿大的新不伦瑞克省及新斯科舍省，也有感染了新冠病毒的未接种者投诉医生“另眼相待”。
卡尔加里的急诊室医生乔·维庞德反对将疫苗接种状态作为分诊标准，但将疫苗接种状态作为分诊标准是一件许多医生想过的事。
尤其是在医生接诊声称自己不信任医疗机构、拒绝接种疫苗的新冠患者时，维庞德说这样的病人对医生们来说“好像一颗难以下咽的药丸”，但他们会努力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为患者提供最好的服务。不过如果未接种者在拒绝接种疫苗后、感染新冠病毒之前签署了抢先治疗弃权书，维庞德说他会更愿意进行分诊治疗，“因为书面协议意味着未接种者已经考虑过后果。”
皇后大学安大略省生物伦理学研究主席、《生物伦理学》杂志的联合主编乌多·舒克伦克对这种想法感同身受，他认为如果新冠患者自主选择了不接种疫苗，他们需要面对未来可能会实施的新分诊标准。
舒克伦克说：“现在很多癌症患者缺少床位，因为未接种疫苗的新冠病患占满了医院。许多癌症外科医生对这件事感到气愤和沮丧，但他们会平等对待每一名病患。”
但另一方面，舒克伦克指出，普通民众所缴的医疗保险费用支撑起了医疗保健系统，如果公众舆论支持将疫苗接种状态作为分诊标准，那么医生再反对也无能为力。
在加拿大，两针疫苗接种率达到了77.46%，如果加拿大的疫苗接种者要求医生先救治自己，那么他们心愿达成的可能性显然是比较高的。
舒克伦克还提出一种方案，即可以分配疫苗接种者和未接种者获取医疗资源的比例，他说：“假设有10% 的加拿大人没有接种疫苗，那么我们可以考虑只为他们提供10%的床位。”但据加拿大政府统计，在新冠疫情期间，有77.3%的新冠住院病患是完全没有接种疫苗的。如果只分配10%的床位给未接种者，那么有很多病患将得不到治疗。
边缘化未接种者不利于防疫
对于未接种疫苗，还不遵守防疫规则的人，即不能放任不管也不能用力过猛，到底该如何面对呢？
魁北克国家公共卫生研究所的医学家伊芙·杜贝认为，在现有的疫苗未接种者中，有一些人是因为不信任政府和制药行业，有一些人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接种疫苗。就前者，如果他们对政府和医疗机构不信任，他们宁愿接受惩罚也不会接种疫苗；就后者，若他们认为疫苗和新冠病毒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危害性可能相同，那么他们也不会选择接种疫苗。
伊芙说：“当你对本来就有信任危机的未接种者施加压力时，可能会适得其反。”
像罚款这样的惩罚措施，即使能推动疫苗接种率的增长，但也不能保证疫苗接种率达到100%。而且不打疫苗人如果感染了Omicron，还是会传染更多人，这对于改善医疗资源紧张的局面毫无帮助。所以，对任何一个未接种者孤立和边缘化都不利于降低整体感染率。
相反，有时候来自社会舆论和政策层面的巨大压力，反而会成为他们坚持不接种疫苗也要守住“自由”的原因。
最后回到我们最初讨论的，感染新冠的未接种疫苗者是否应该得到救治的问题上，科罗拉多大学的医生和伦理学家马特·怀尼亚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的观点或许值得深思。
他说，拒绝为未接种疫苗的人提供医疗服务“完全违背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一直坚守的医学伦理原则。即不把医疗系统作为伸张正义的一种方式，不使用它来惩罚人们的社会选择。”
作为一名医生，维庞德的答案是：“关心每个人”就好了。
参考资料：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dc-md-va/2022/01/23/dc-anti-vaccine-rally-mandates-protest
/https://cmajnews.com/2022/01/14/covid-quebectax-1095985/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27/style/anti-vaccine-deaths-social-media.html
https://www.cbc.ca/news/politics/pandemic-covid-vaccine-triage-omicron-1.6319844
https://www.nytimes.com/2021/12/08/opinion/unvaccinated-people-anti-vaxxers.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