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繁体
繁体

恐惧、愤怒和创伤:1月6日国会骚乱事件如何改变了美国国会

Paul Kane, Marianna Sotomayor和Jacqueline Alemany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报道,回顾了1月6日国会袭击事件发生后一年来,美国国会参众两院的两党议员的所思所为。虽然已事隔一年,但对这些立法者来说,袭击带来的恐惧、愤怒和创伤从未结束,有人仍执迷不悟,有人已经行动起来弥合两党分歧,努力解决问题。

亲特朗普者1月6日冲向国会大厦。TapTheForwardAssist, CC BY-SA 4.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一年后的今天,众议院在某些日子里仍然看起来像犯罪现场。

五个金属探测器环绕在众议院外的门上,以防止武器被带进众议院,其中一个探测器距离1月6日一名国会警察开枪打死一名试图从门里爬进众议院的暴徒之处只隔几英尺。

但这些探测器并不是用来威慑武装叛乱分子的。相反,这些检测器是为了防止议员或他们的工作人员试图对彼此实施暴力。

无论是达成了一项关键的立法协议,还是保护彼此免受暴力侵害,在亲特朗普者将两党都作为攻击目标而袭击国会大厦一年后,两党议员对彼此的信任似乎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民主党多数派在袭击发生几天后下令安装金属探测器,他们对一些共和党同僚感到非常害怕。在得知社交媒体上有针对知名民主党人的暴力言论后,他们拿掉了共和党议员在国会骚乱调查委员会的两个职位。第三个人正在等待类似的惩罚。

有着31年国会从政经历的众议员玛克辛·沃特斯(加州民主党)站在一个探测器旁边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做法。我们从来没有受到过携带枪支者的威胁,他们不得不设置机器来检测我们是否携带武器”。

“这——这有点可怕。”

共和党人非但没有约束他们最具争议的成员,反而坚定地支持他们,现在还指责民主党人对国会大厦受到的威胁反应过度。

伊利诺伊州共和党议员罗德尼·戴维斯在1月6日投票确认拜登获胜,并支持成立一个独立委员会进行调查,他指责民主党人大面积打压共和党人,并煽动人们担心,所有议员都想实施暴力。

戴维斯认为,民主党人忽视了他们自己的不当行为,而只惩罚了共和党人。去年4月,沃特斯称,如果明尼阿波利斯陪审团宣判一名警察无罪,抗议者应该“更加对抗”。

“他们编造了一种虚假的说法,称共和党议员对民主党议员构成威胁,并通过了一项规定,要求议员接受探测器检查,否则将面临罚款。实际上,只有共和党人被罚款,”戴维斯在12月17日的众议院行政委员会听证会上说。

但是恐惧和去年袭击造成的创伤仍在国会大厦蔓延。一些议员和工作人员继续接受咨询师的帮助,以应对创伤后的压力。互相大喊大叫的比赛很常见,而肢体冲突的可能性也挥之不去。

我们采访了20多名议员,包括参众两院的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发现国会仍然处于紧张状态,许多人担心会出现更多的暴力事件,而且理由充分。

1月6日晚间清场后的国会大厦。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DHS),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根据美国国会警察局长J·托马斯·曼格的数据,针对议员的威胁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2021年,有9600起威胁记录在案,延续了令人担忧的趋势。2017年,针对议员的威胁不到4000起,到2020年,这一数字上升到8600多起。

这种强烈的感受在众议院最为明显。例如,一些众议院民主党人已经举行了一年的抗议活动,投票反对一些立法提案,因为提出者是反对确认拜登当选的共和党人,即使这些提案是诸如邮局命名等没有争议的问题。

在传统上更为友好的参议院,这种紧张气氛就不那么明显了。反对拜登当选的最高调人士之一、密苏里州共和党参议员乔希·霍利认为,拜登刚刚度过了有史以来两党合作最多的一年。

但愤怒依然存在。最具两党色彩的民主党参议员克里斯托弗·A·库恩斯和艾米·克洛布查尔表示,他们无法忘记那一天。库恩斯在六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对投票反对拜登获胜的8名共和党参议员说过一句话。克洛布查尔说,“每次看到他们或与他们合作”,她都会想起他们1月6日的投票。

一些议员感觉紧张局势有所缓解。

在1月6日袭击事件发生后的几天里,众议院多数党党鞭詹姆斯·克莱伯恩质疑暴徒是否掌握了内部信息,因为他们在国会大厦三楼发现了他那有点隐蔽的办公室。

但最近几周,这位国会中级别最高的非裔议员感到了气氛的转变。基层共和党人几个月前还会对他不理不睬,但现在却一直微笑着欢迎他,称他为“党鞭先生”,他们的行为与共和党领导团队与特朗普步调一致的做法不同。

克莱伯恩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我看到很多共和党人不属于这一群体,他们与我们这些民主党人的互动近年来有了显著改善,而且好多了。”

“在过去的四周、六周到八周,我看到了这种情况,而与此同时,你看到凯文·麦卡锡表现得像个傻瓜,”他补充道。麦卡锡是众议院少数党领袖。

一些民主党人更担心的是未来,而不是当前的紧张局势。他们认为,去年1月的袭击是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打响的第一炮,为未来更大的冲突奠定了基础。

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民主党众议员华金·卡斯特罗说:“这是一个很响的警报,提醒我们2024年总统选举后他们将如何表现。”

民主党人的愤怒

谈到对袭击事件的愤怒程度,民主党人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对事件仍有创伤,担心类似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另一类是根本无法相信特朗普煽动的袭击事件没有浇灭他在共和党人中的支持。

许多民主党人将他们对共和党继续拥护特朗普的愤怒指向麦卡锡,他在事后的几个小时和几天里指责特朗普鼓励他的支持者去国会大厦。一周后,当众议院投票弹劾特朗普时,麦卡锡提出了一项指责特朗普的谴责决议,而不是全面弹劾,因为他的总统任期只剩下七天。

但着眼于2022年的中期选举,麦卡锡很快就做了改变,放弃了对特朗普的批评,并开始争取他的支持,因为人们发现,尽管特朗普在袭击事件中起到重要作用,但他仍然受到共和党选民的压倒性欢迎。

此举激怒了一些最中间派的民主党人,也就是通常吹嘘自己两党资历的那类人,并使他们对共和党同僚的态度更加强硬。

该党中间派新民主党联盟的领导人物凯瑟琳·赖斯说:“我不知道什么会把我们从这种沉睡中唤醒。这是很难做到的。我们自己的核心小组内部的分裂是一回事,但共和党发生的事情,让它成了特朗普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Tyler Merbler from USA, CC BY 2.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众议员肖恩·卡斯滕对于一些在1月6日面临最大威胁的共和党人,现在仍在支持特朗普表示不理解。

”格雷格·彭斯没有投票否决亚利桑那州投票结果,但他否决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就在我们得知暴徒们想吊死他的哥哥之后“,卡斯滕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回忆说。格雷格·彭斯是来自印第安纳州的共和党议员,时任副总统迈克·彭斯的弟弟,在与哥哥和特勤局的人躲藏了几个小时之后,他还是站在了特朗普一边。

袭击发生几周后,卡斯滕告知民主党领导人,如果提案人是在亚利桑那州或宾夕法尼亚州投票中反对拜登获胜的139名共和党人之一,他将强行对通常不经唱名投票而获得批准的非争议性法案进行投票。

沃特斯和一些众议员多次加入他,包括维罗尼卡·埃斯科瓦尔、赫苏斯·加西亚和西尔维亚·加西亚。

例如,12月8日,这五人与15名最保守、亲特朗普的共和党人一起,投票反对有助于预防儿童出生缺陷的《改善儿童健康法》。

该法案的提案人、乔治亚州的共和党人厄尔·卡特在1月6日的两次投票中都对拜登投了反对票。

民主党人越来越关注一群新崛起的共和党人,他们专注于成为挑衅者和宣传特朗普,而不关心任何立法议程。他们中的一些人,包括众议员劳伦·博伯特、马乔丽·泰勒·格林和托马斯·马希在社交媒体上发帖中了都强调武器,并发表公开声明,民主党人说这让他们感到恐惧。

现年83岁的沃特斯说,她认为金属探测器可能不足以作为一种安全措施。“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在议会期间激烈争吵,他可能会跑出去,拿着枪回来向别人开枪。我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说。

戴维斯是众议院行政委员会的共和党领袖。他认为,民主党人一直在夸大国会大厦内外的安全问题,在参议院继续以更正常的方式运作时,在大厦的这一端(众议院)制造了一种恐惧的文化。

他指出,众议院取消了3月4日的立法会议。此前,亲特朗普的阴谋论者曾预测,他会在3月4日恢复总统职位,这一天原本是他就职的日子。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在获得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情报后关闭了众议院。

在国会大厦的另一边,参议院仍在开会,甚至要求副总统哈里斯为民主党投出打破僵局的一票。

戴维斯说,显然,威胁并没有那么危险;否则,哈里斯就不会被允许靠近大楼。

戴维斯用几句话概括了他对众议院民主党人的看法:“我们不能生活在恐惧中。”

国会大厦内部在袭击事件中遭到破坏。Sherrod Brown,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但是一些共和党人警告说,对国会议员威胁的增加令人担忧,不应该忽视。他们指出这些威胁来自全国各地,并被报告给国会警察部队,而国会警察部队无法进行远距离的调查,也无法在立法者前往其家乡地区时保护他们。

国土安全委员会首席共和党人、纽约州众议员约翰·卡特科在12月17日的听证会上说:“当我们考虑到这些数字与有限的可用资源之间的关系时,我们面临的是一种令人担忧的、坦率地说是危险的安全态势。”

一些民主党人为了推进他们认为有助于国家的政策,已经把愤怒放在一边,与最亲特朗普、对此次攻击不屑一顾的共和党人合作。

自由派领袖之一、加州民主党众议员罗·康纳没有让1月6日妨碍他的“陌路伙伴联盟”,与众议院中特朗普的最大支持者合作,控制五角大楼的权力。

这有时意味着,他正在与共和党人携手合作,而这些人不只是颠覆选举的被动支持者。

康纳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不会让特朗普的政治遗产左右美国公众通过立法或向前发展的努力”。他解释说,他如何与这些议员“在2020年选举问题上有强烈分歧”,但仍与他们合作。“我的意思是,约翰·刘易斯曾与更糟糕的人共事”。刘易斯是民权偶像、乔治亚州的长期国会议员,于2020年去世。

不那么剑拔弩张的参议院

今年夏天,库恩斯也有过约翰·刘易斯的经历。当时,他在为自己共同主持的两党祈祷早餐会准备讲稿时,思考着刘易斯是如何原谅那些在他作为民权活动人士时袭击过他的人的。

第二天早上,库恩斯看着听众,看到了几位参议员,自从他们投票反对拜登当选以来,他就没跟他们说过话。他认为自己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来处理对他们的愤怒。

库恩斯在一次采访中说:“如果我想把约翰·刘易斯作为一个榜样,这些家伙没有打我的头,但他投了一票,让拜登的当选无效。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我仍然很生气,但我必须开始(和解)。”

他在参议院最好的朋友之一詹姆斯·兰克福德(俄克拉荷马州共和党人)是祈祷早餐会的另一位联合主持,他们二人还掌管着道德委员会,这是一项高度敏感的工作,通常由两位最受信任的参议员担任。

但在1月6日,兰克福德与那些反对拜登获胜的人站在一起,准备支持对六个州的选举结果发起挑战,这足以让拜登失去被认定为获胜者所需的270张选举人票。兰克福德发表讲话的那天,彭斯被疏散出参议院,由于暴徒在参议院门外游荡,参议院的程序停止了。

在确保国会安全的五个小时内,兰克福德和其他几名共和党人撤回了对挑战选举的支持,而其他人则同意将反对的范围限制在亚利桑那州和宾夕法尼亚州。

在这两项投票中,只有8名共和党参议员投了反对拜登的票,与三分之二的众议院共和党人反对拜登相比,这个数字很小。兰克福德认为,只挑战了这两个州,证明参议院的每一位共和党人都支持拜登的胜利,因为即使亚利桑那州和宾夕法尼亚州的结果不被接受,他仍然有270多张选票,足够赢得选举。

“在那天结束的时候,所有100名参议员都认可了选举。每一个人。因为那天你必须挑战足够多的州的选举结果,才能挑战这次选举。”

Tyler Merbler, CC BY 2.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这种做法激怒了许多民主党人,他们认为任何反对这两个州的投票都是对特朗普和暴动者的支持。“只要你能说服自己晚上睡个好觉就行了,”卡斯顿在谈到兰克福德的逻辑时说。

但克罗布查尔认为,兰克福德和其他几位共和党人的行动是勇敢的,当他们意识到国会大厦的情况变得多么失控时,他们改变了立场。

“他们无法忍受站在暴动的一边。这实际上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慰。”

参议院的这种基调,为减少持久的怨恨奠定了基础。在骚乱发生后,彭斯在晚间会议开始时发表了非常跨党派的演讲,紧接着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也发表了演讲。

反对拜登当选的主要人士之一霍利说:“我会说,我认为这可能是我们在跨党派工作中最富有成效的一年”。他并没有感到被排斥,他和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陆天娜(Kirsten Gillibrand)一起参与立法,迫使军方更好地调查性侵犯,和密歇根州民主党参议员加里·彼得斯一起参与网络安全立法。

霍利说:“从两党合作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富有成效的一年。”

完全反对特朗普的共和党人面临着最受排挤的局面。在众议院,有10票赞成弹劾特朗普,在参议院中有7票赞成定罪。

其中一名共和党参议员比尔·卡西迪在家乡失去了朋友和支持者,但也找到了更深的联系。“那些不再接电话的人,你以前和他共进午餐的人,现在已经不想和你共进午餐了。但还有其他人会来找你。一位共和党人在那之后在我的树上挂了一条黄丝带(注:黄丝带有祈祷平安归来的意思)。”

去年春天和夏天,他与一个两党团体合作,起草了一项基础设施法案,拜登将其签署为法律。曾投票弹劾特朗普的坚定保守派众议员汤姆·赖斯表示,他正在考虑与“问题解决者核心小组”合作,这是一个由通常不来自南部的两党中间派议员组成的团体。

“我希望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而不是问题的一部分,”他说。

在与1月6日有关的一个问题上,两党议员最近找到了共同点:如果再次发生袭击,加强自身的安全措施。

12月22日,拜登签署了《国会警察紧急援助法案》,使之成为法律。该法案允许美国国会警察局长请求华盛顿特区国民警卫队和联邦执法机构的协助,而无需先征求四人警察监督委员会的批准。

袭击发生时,国会警卫部队未能及时赶到国会大厦,这一关键失误很快浮出水面,导致那天的情况变得更加致命。失误还包括国会警察委员会请求帮助的程序出现混乱。

该法案于12月13日在参议院获得一致通过,并于次日提交众议院审议。

甚至没有人要求进行记录表决,就获得了全体一致通过。

克洛布查尔在一份声明中说:“在紧急情况下,分秒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