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客杂志的Steve Coll和Adam Entous详细报道了阿富汗的前政府伊斯兰共和国在倒台之前的各种怪象，以及美国撤军决定背后的一系列政治考量以及与塔利班的谈判。这篇报道介绍了美国外交官，特别是主导与塔利班谈判的扎勒迈·哈利勒扎德做出的一系列误判。而阿富汗前总统加尼也无法整合国内的各派的政治势力，并且还往往被美国忽略，以至于最后只得仓皇出逃。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最详尽的关于美国在阿富汗外交努力失败和阿富汗政府崩溃的揭秘。

4月14日，拜登总统结束了美国历史上最长的战争，宣布在阿富汗的最后一支剩余美军将在9月11日之前离开。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塔利班征服了几十个农村地区，并逼近了主要城市。

到6月中旬，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既由阿富汗的现代化建设者、北约士兵和美国纳税人在9/11袭击后建立的脆弱的政权，似乎陷入了死亡漩涡。然而，总统阿什拉夫·加尼（Ashraf Ghani）向内阁坚称共和国将继续存在。教育部代理部长兰吉娜·哈米迪说：“在每次会议上，他都向我们保证，并鼓励我们。但美国并没有承诺说他们会永远在这里。”

6月23日，加尼和他的顾问们登上了一架卡姆航空的包机，飞机将把他们从喀布尔带到了华盛顿特区，与拜登会面。当飞机在大西洋上空飞行时，他们坐在机舱里回顾会议的谈话要点。

阿富汗官员知道，拜登认为他们的政府的已经令人绝望地分裂并且是无效的。然而，加尼建议他们向美国人提出一个坚定的团结信息，这可能会说服美国在与塔利班的战争中，给予他们更多支持。第一副总统阿姆鲁拉·萨利赫（Amrullah Saleh）说，拜登的退出决定让他感到“被背叛了”，但他勉强同意“坚持一个美好的说法。”

拜登在6月25日下午欢迎加尼和他的高级助手来到椭圆形办公室，并告诉加尼：“我们没有要走开。”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日程表卡片，上面写着自9/11以来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丧生的美国人的人数，并展示给加尼。

加尼说，“美国人的牺牲让我感激。”

然后他解释说，“我们未来六个月的目标是稳定局势，”并将阿富汗的情况描述为 “林肯时刻”。（注，指林肯决定与南方州就奴隶问题开战，而不是让它们独立的时刻。）

加尼说：“我代表阿富汗提出的最重要的要求是，我们能在白宫有一个朋友。”

拜登回答，“你有一个。”

加尼要求提供具体的军事援助。美国能否提供更多的直升飞机？美国承包商是否会继续向阿富汗军队提供后勤支持？

据在场的阿富汗官员说，拜登的回答很含糊。

拜登和加尼还讨论了伊斯兰共和国和塔利班之间达成和平协议的可能性。美国外交官多年来一直在与塔利班会谈，就美国撤军进行谈判，并促进叛乱分子与喀布尔之间的单独和谈。但谈判已经破裂，塔利班似乎决心以武力夺取阿富汗。

据在场的阿富汗官员说，拜登说塔利班 “做任何理性决定的可能性都不大”。

当加尼及他的助手与拜登会面时，阿富汗独立人权委员会主席沙哈扎德·阿克巴在华盛顿与从事人权、民主和发展工作的美国人进行了磋商。她回忆说，当听到许多美国人已经“得出结论，认为阿富汗是一项失败的事业，并且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感到非常震惊。他们还问她正在制定什么应急计划，以逃离喀布尔并流亡。

正式访问结束后，她在美国呆到了7月4日，并聆听了拜登纪念这个节日的讲话，他在讲话中说：“我们即将看到我们最光明的未来。”

阿克巴说：“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

她回到喀布尔，开始奔波于各个使馆，为她的工作人员申请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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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5月10日，在巴黎，当美国开始与北越进行和平谈判。尼克松总统将谈判主要视为美国退出战争的政治掩护，他知道讨论中的条款将使美国的盟友南越处于弱势。1972年10月，尼克松问他的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南越生存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认为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基辛格告诉他。

尼克松说，“好吧，如果他们那么容易崩溃，也许他们就应该崩溃掉。”

1973年1月，美国签署了一项名为《关于结束越南战争和恢复和平的协议》的协定，并撤出了所有作战部队。两年后，北越和越共游击队攻占了南越。直升机将最后一批美国人员从美国驻西贡大使馆的屋顶上撤走。

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的最后一章遵循了惊人的类似路线。多年来，和平谈判因塔利班拒绝与阿富汗政府对话而陷入僵局，但在2018年，特朗普决心结束战争，无论是否有阿富汗总统的参与。

他任命了一位特使扎勒迈·哈利勒扎德（Zalmay Khalilzad），直接与在多哈有代表的塔利班进行谈判。哈利勒扎德是一位67岁的阿富汗出生的外交官，在芝加哥大学获得了政治学博士学位，曾在几届共和党政府任职。从2003年到2005年，他是小布什的驻阿富汗大使。

他收到的指示很明确：与塔利班达成协议，允许美国迅速撤军。

2020年2月，美国和塔利班签署了一项名为《为阿富汗带来和平的协议》的协议：美国承诺在2021年5月之前撤出所有作战部队，条件是塔利班摒弃基地组织和其他恐怖组织，与伊斯兰共和国进行真诚的会谈，并寻求减少国内的暴力。

塔利班还承诺不攻击准备离开的美国和北约部队，然而，他们可以继续攻击阿富汗部队。许多条款都没有公开，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政府也不是协议的一方。

到那时，华盛顿和喀布尔之间的联盟，已经因相互指责和相互折磨而变得疲惫不堪，尽管这种关系曾在民主、妇女权利和国家建设等理想化语言中一度如沐春风。美国和塔利班之间的和平协议，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那其中包含了一系列秘密的书面和口头协议，包括一项有争议的条款，禁止美国帮助阿富汗军队对塔利班发动进攻。

总统加尼在很大程度上被排除在这个过程之外，他努力理解美国同意的内容和其理由，但即使他理解了，他也极力反对。后来，当塔利班未能兑现它对美国的承诺时，特朗普政府也无视了这些违规行为。

加尼感到被骗了，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哈姆杜拉·莫希布（Hamdullah Mohib）说，“他的权威被削弱了。”

在整个谈判过程中，加尼与支持战争的美国政治家保持着联系，例如长期呼吁美国继续在阿富汗驻军的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在加尼与格雷厄姆会谈后，这位参议员会定期给特朗普的国务卿蓬佩奥打电话，后者曾一度指责加尼 “动员华盛顿反对”特朗普政府。

许多国务院官员，包括无党派的职业外交官的看法是，加尼对与塔利班谈判的兴趣不大。哈利勒扎德说：“他更喜欢现状，这使他能保持权力。”

1月，拜登继承了这个支离破碎的约定。他也可以延长美国的军事部署，无论协议如何，或者他可以继续沿着特朗普建造的出口前进。

作为奥巴马时期的副总统，拜登曾反对派遣大量军队参战，他公开怀疑阿富汗能否成为一个安全和可治理的国家。有时，他对伊斯兰共和国的态度，似乎就像尼克松对南越一样冷血。他决定突然撤出在阿富汗的剩余美军，最终导致塔利班迅速接管阿富汗，以及十多万人从哈米德·卡尔扎伊国际机场混乱地撤离，这是他领导记录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对于阿富汗约3800万的人口来说，这次失败的后果更是无法形容的。塔利班正在对这个国家重新实施严格的伊斯兰教法，这个国家失去了数十亿美元的外国援助，而且现在还正被蔓延的饥荒所困扰。

伊斯兰共和国倒台前，在华盛顿、喀布尔和多哈进行的外交讨论以及作出的决定，基本上都是私下进行的。数百页的会议记录、笔录、备忘录、电子邮件和文件，以及对阿富汗和美国官员的大量采访，反映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现象：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误判、傲慢和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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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塔利班第一次进行认真谈判的尝试，始于2010年11月。九年前，美国推翻了塔利班政府，理由是它窝藏了对9/11袭击事件负责的基地组织恐怖分子。塔利班发动了一场叛乱，试图重新掌权，奥巴马驻当地的特使理查德·霍尔布鲁克希望说服他们停止战斗，进入阿富汗政治。

美国外交官和塔利班谈判代表，就可能的和平解决方案进行了会谈。但塔利班拒绝与阿富汗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既阿富汗有史以来第一位民选国家元首合作，认为他是一个非法的傀儡。

卡尔扎伊则反对美国将合法性赋予一心想推翻政府的极端主义叛军。在2011年底的一次会议上，卡尔扎伊对美国驻阿富汗大使瑞安·克罗克喊道：“你背叛了我！”。

奥巴马最终听从了卡尔扎伊的意见，到2013年中期，与塔利班分享权力的严肃讨论已经结束。在奥巴马卸任前，他将美国在阿富汗的驻军从高峰期的约10万人大幅减少，留下了八千四百名美国士兵执行无限期的任务，打击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的一个分支，并协助阿富汗部队打击塔利班。

2017年，特朗普总统任命H.R.麦克马斯特将军为国家安全顾问。麦克马斯特建议美国提供更多空中力量和情报援助，以支持阿富汗部队，并对塔利班的长期保护者巴基斯坦采取更强硬的态度。特朗普同意这一战略，并似乎接受了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之间的和平可能无法实现的说法，“没有人知道这是否或何时会发生，”他在8月曾这么说。

特朗普还承诺，美国军队将继续留在阿富汗，直到击败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他说：“迅速撤离的后果是可预见的，也是不可接受的。”

但当这项战略未能真正迅速扭转战局时，特朗普开始寻找出路。后来，他抱怨说：“我应该遵循我的直觉，而不是听我的将军们！”

第二年，特朗普解雇了麦克马斯特，用约翰·博尔顿取代了他，博尔顿是一位热心的保守派和福克斯新闻评论员，曾在前几届共和党政府任职。他还任命他的中情局局长蓬佩奥为国务卿。2018年夏天，蓬佩奥与哈利勒扎德协商，后者在9月成为政府与塔利班谈判的特使。

当时博尔顿的最高顾问之一查尔斯·库珀曼说，“人们认为没有人比哈利勒扎德更了解阿富汗局势和阿富汗的各方参与者”。另外也并“没有很多其他候选人”。哈利勒扎德手下的一名外交官被告知，特朗普希望在六个月内彻底离开阿富汗，但也许可以也能够说服他等待九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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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勒扎德身高略高于一米八，有着王牌推销员般爽朗、表情丰富的微笑。他在小布什政府的同事埃利奥特·艾布拉姆斯说：“扎尔非常讨人喜欢。很有幽默感。一直在开玩笑。” 

其他官员却认为他喜欢拐弯抹角，特别是当他参与到复杂的外交活动中时。克罗克说：“他有很多话说，但要弄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和为什么这么说，却很困难。”

他补充说，哈利勒扎德让他想起了“弗雷亚·斯塔克（精通中东和阿富汗的旅行作家）翻译的阿拉伯谚语，‘知道真相并直接说出来挺好，但知道真相并说起棕榈树会更好。’”

据博尔顿说，特朗普曾这么说过哈利勒扎德，“我听说他是个骗子，不过需要一个骗子来做这件事。”

哈利勒扎德对这种侮辱不屑一顾，他引用了杜鲁门总统经常说的一句格言，“如果你想在华盛顿有一个朋友，就养条狗。”

2018年10月，哈利勒扎德飞往喀布尔，在阿格宫见到了加尼，这是一个占地83英亩的大院，里面有阿富汗总统的办公室和住所。

他们彼此认识了近50年，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末，还是青少年的他们，在喀布尔就参加了美国战地服务团的高中交流项目（加尼去了俄勒冈州的奥斯威戈湖，哈利勒扎德去了加利福尼亚的塞雷斯）。

据与他们一起工作的美国外交官说，这些年来，他们的关系有些类似于兄弟间的竞争。当加尼在2014年竞选总统时，他对哈利勒扎德可能正在考虑参选而感到愤怒，而哈利勒扎德否认了这一点。在会议上，他们用达里语的土语和英语进行交谈。在私下里，两人似乎都认为对方太过自大并且野心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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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尼曾经是世界银行的一名规划师，并入了美国籍。塔利班倒台后，他回到了阿富汗，在那里担任哈米德·卡尔扎伊的财政部长，于2004年离开政府。

五年后，在放弃美国公民身份后，他与卡尔扎伊在总统选举中对决，结果败北。2014年，当卡尔扎伊没有资格连任时，加尼再次参选，他在一次被欺诈指控破坏的选举中，以微弱优势击败前外交部长阿卜杜拉·阿卜杜拉（Abdullah Abdullah）。经过谈判，阿卜杜拉成为阿富汗的首席执行官（相当于总理的职位）。

加尼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人类学博士学位，他有时似乎像对待研究生一样对待他的总统职位。在喀布尔的两处住所中，他的个人图书馆的累计藏书约七千册，在会议期间他经常引用学术文献。

他试图赋予那些被他称为阿富汗“利益相关者 ”的人权力，包括人权活动家、伊斯兰学者、媒体公司和企业。他在战时的政府中加入了其他拥有国外大学研究生学位的技术官僚，并摒弃了传统的阿富汗政客和强人，他认为这些人将国家推向了毁灭。

美国外交官和军事指挥官不断向加尼施压，要求他与卡尔扎伊、阿卜杜拉以及军阀阿卜杜勒·拉希德·杜斯塔姆（Abdul Rashid Dostum）等人结盟，后者拥有一批武装追随者，并有一长串涉嫌侵犯人权的记录。

反对塔利班的军事力量主要来自于这些人，很难说加尼如何能在没有他们支持的情况下达成协议。

在加尼的第一个任期内担任美国驻喀布尔大使的詹姆斯·坎宁安说：“他不是一个好政客。他有很多让我钦佩的地方，但他没能找到必要的政治技巧，与那些跟他意见相左的人建立联盟和伙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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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与哈利勒扎德在阿格宫的首次会晤中，加尼发表了一份关于和平障碍的巨长PPT，设想伊斯兰共和国将与美国一起谈判，坐在塔利班的对面，哈利勒扎德认为这个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近十年来，塔利班一直坚持要求只与美国谈判，以确保北约军队的撤出，他们认为北约是一支占领军。

哈利勒扎德和许多其他外交官认为，加尼政府和塔利班之间的和平谈判必须在美国同意撤离，而且塔利班承诺参与这种谈判之后才能进行。

会议结束后，哈利勒扎德飞往巴基斯坦，在那里与游击队领导人会面。当加尼听说这次会议后，在会议结束后他就爆发了。他以脾气大而闻名，2020年被任命为陆军参谋长的阿富汗四星将军亚辛·齐亚回忆说：“他会变得情绪化并开始大喊大叫。在战争中，这种类型的行为对你没有帮助。”

美国外交官有时认为这些爆发是刻意而为的愤怒，旨在减缓任何可能损害加尼权威的谈判。

哈利勒扎德和加尼之间的相互不信任，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塑造并扭曲了美国和阿富汗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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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和塔利班于2019年1月22日开始正式谈判。

与会者在多哈市中心的一座圆柱形玻璃塔内会面，这是卡塔尔外交部的所在地。哈利勒扎德率领美国代表团，而曾在2011年短暂参加过与奥巴马政府谈判代表会谈的外交官谢尔·穆罕默德·阿巴斯·斯坦尼克扎伊（Sher Mohammad Abbas Stanikzai），则帮助领导塔利班的团队。

斯坦尼克扎伊在开场白中说：“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我们已经流了数百万加仑的血。我们希望通过谈判在阿富汗实现和平。” 喀布尔美军指挥官的资深顾问阿卜杜拉·阿米尼（Abdullah Amini）在长期冲突中失去了许多亲属，他在为美国代表团翻译斯坦尼克扎伊的讲话时，大声地哭了出来。

哈利勒扎德设想的协议包括四个部分：美国将从阿富汗撤出；塔利班将保证基地组织、伊斯兰国和其他恐怖组织不对美国采取行动；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将谈判达成一项权力分享协议；以及将实现停火。这四个部分是相互依存的，或者像哈利勒扎德经常说的那样，“在所有事情都达成一致之前，什么都没有达成。”

起初，双方都表现得很恭敬。哈利勒扎德指着美军说：“我们可以在4月底前撤出一半”。斯坦尼克扎伊同样迅速地提供了关于反恐的保证，“我们将保证不允许基地组织袭击你们”。

但当哈利勒扎德提议在全国范围内停火，并在塔利班和喀布尔之间进行权力分享谈判时，斯坦尼克扎伊表示反对。他说：“我们明白，我们不能单独统治阿富汗，我们需要帮助才能达成一个谈判解决方案。”但他首先希望达成一项协议，批准美国军队撤离，以换取塔利班的反恐承诺。

来回折腾了好几天后，哈利勒扎德在最后一次会议上说：“华盛顿坚持要实现全面停火。”

最终，塔利班特使说，如果美国承诺撤军，他们将停止攻击美国和北约盟军，但塔利班推翻加尼政府的战争将继续下去。塔利班只愿意考虑将与喀布尔的停火，作为阿富汗各方未来谈判的议程之一。

这与美国谈判代表的愿望相去甚远。美国军队在阿富汗的部分任务，是保卫伊斯兰共和国免受武装敌人的攻击，任务名称是“坚决支持”（Resolute Support）。美国指挥官认为，在阿富汗人之间没有达成政治和解和持久停火的情况下离开战场，既危险又不光彩。

但哈利勒扎德担心，强硬的做法会使谈判陷入僵局，并鼓励特朗普更突然地放弃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建议以后再继续讨论这项争端。

2月底，哈利勒扎德抵达多哈。在波斯湾畔粉饰一新的丽思卡尔顿酒店，塔利班的创始人毛拉阿卜杜勒·加尼·巴拉达尔（Mullah Abdul Ghani Baradar）与他共进午餐。在塔利班政府垮台之前，巴拉达尔曾是政府的副国防部长。据阿富汗和美国官员称，哈米德·卡尔扎伊当选总统后，已经躲藏起来的巴拉达尔参与了关于塔利班和新的伊斯兰共和国之间政治和解的秘密会谈。

2010年，一个中情局-巴基斯坦联合小组在卡拉奇逮捕了巴拉达尔，巴基斯坦将其监禁，后来转为软禁。哈利勒扎德成为特朗普的特使后，说服了巴基斯坦陆军总司令卡马尔·贾韦德·巴杰瓦释放巴拉达尔，以示善意。

据当时在场的特朗普国家安全参谋部的阿富汗问题专家丽莎·柯蒂斯说，哈利勒扎德对巴拉达尔说，“我研究过你。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巴拉达尔回答，“我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坐在这张桌子上。”

哈利勒扎德和蓬佩奥，把巴拉达尔在多哈的作用看作是塔利班对谈判认真负责的一个信号。正如蓬佩奥曾经告诉加尼的那样，巴拉达尔是 “一个非常老练的角色。”

在他们午餐后的第二天，哈利勒扎德来到巴拉达尔的酒店房间，那里可以看到一个游泳池，游泳池里有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在休息。哈利勒扎德开玩笑说，“你一定觉得自己在天堂”。

他这里是借用了一个宗教故事，即来生会有一个充满水和处女的天堂。

巴拉达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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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和塔利班之间的谈判一直持续到春天，先是在沙克酒店，后来在多哈的外交俱乐部。

巴拉达尔没有定期参加，但哈利勒扎德偶尔会去他的酒店房间里私下拜访他。哈利勒扎德还与塔利班代表团成员和加尼的一些助手，保持着单独的WhatsApp聊天状态，并偶尔用Signal给加尼发信息。

他速度飞快的外交动作，使五角大楼和白宫的其他官员很难了解他在做什么。五角大楼的一名官员说，谈判小组的成员曾经开玩笑说，“世界上最有趣的可利用硬件就是扎尔的手机”，因为他一直在进行其他人无法了解的讨论。这位官员说：“他把这称为即兴发挥。对我们其他人来说，这似乎更像是一团乱。” 

4月19日，加尼给蓬佩奥写了一封信，抱怨他被排除在哈利勒扎德与塔利班的会谈之外，在为期16天的谈判中，哈利勒扎德总共只和他谈了6分钟。

参加正式会议的有斯坦尼克扎伊和其他塔利班谈判人员，包括在奥巴马时代的谈判中被释放的前关塔那摩囚犯。上午的会议定于十点半开始；美国人提前到达，而塔利班通常会迟到。然而，到了夏初，双方已经开始交换最终协议的草案。哈利勒扎德将7月14日定为宣布签署协议的日期，并开始计划立即在奥斯陆举行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代表的后续谈判，以决定阿富汗的政治未来。

美国人仍未确定塔利班是否会在其对伊斯兰共和国的战争中接受停火。7月初，哈利勒扎德的副手莫莉·菲伊就这一问题向斯坦尼克扎伊施压，她说这是一个对 “美国最高领导人”来说“极其重要”的问题。斯坦尼克扎伊不会让步，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他希望释放加尼政府关押的数千名塔利班囚犯。

塔利班特使坚持认为，他们需要这一让步说服他们最强硬的派别相信和谈的好处。哈里尔扎德说，美国将努力说服加尼同意这样做。

“坚决支持”计划中的海军指挥官安德鲁·沃尔回忆说，当谈判中的美国军官意识到塔利班可能会在美国人没有得到停火承诺的情况下得到他们的囚犯时，他们想要退出。沃尔说，哈利勒扎德“显然想要达成交易，而且似乎愿意给塔利班几乎所有的东西。不清楚我们是否有任何真正的红线。” 

7月3日，协议草案被更新，包括释放“最多”五千名塔利班囚犯。作为回报，塔利班将释放一千名阿富汗政府被拘留的支持者。

一周后，北约驻阿富汗部队司令奥斯汀·米勒将军飞抵多哈，哈利勒扎德与他共进早餐。加尼的两名年轻顾问纳德·纳德利和阿卜杜勒·马廷·贝克也加入了他们，他们曾与塔利班的特使交谈。纳德里和贝克报告说，一些塔利班成员轻蔑地吹嘘着要打败美国。塔利班的一名谈判代表感叹道：“他们正夹着尾巴逃跑。”

贝克后来告诉哈利勒扎德“醒醒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拜托了。塔利班不赞成谈判，他们不喜欢政治和解，他们只是在向胜利进军。”

哈利勒扎德告诉他不要担心。他说：“我已经把他们逼到墙角了。会有一个政治和解。” 

哈利勒扎德否认发生过这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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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4日，没有什么可宣布的。

8月7日，在外交俱乐部，谈判小组讨论了主要协议草案的两个秘密 “附录”，以解决剩余的争端。其中一个将详细说明塔利班对镇压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分子的承诺。另一个附录，试图将美国撤军与减少战争的暴力联系起来。

哈利勒扎德认识到塔利班不会结束他们针对伊斯兰共和国的军事行动，因此建议各方暂时停止在国内34个省中的5个省的战斗，以便美国能够安全地开始撤军。在阿富汗其他地区，战争将继续进行，如果塔利班攻击阿富汗部队，美国军队可以进行干预。如果塔利班在任何地区停止攻击阿富汗部队，美国将做出同等回应，在当地停火。

但由于美国有保护其阿富汗盟友的“义务”，哈利勒扎德的副手菲伊解释说，这种减少暴力的范围将由塔利班决定。她说：“你有决定权。如果你们不进攻，”那么“我们就不进攻。

”她承认，这个提议很复杂。她说：“我们更希望在所有地方都能实现停火。”

这项提议造成了混乱和进一步的冲突。双方都接受了美国将不再参与针对塔利班的 “进攻性”行动。但美国和塔利班，对美国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为盟友提供保护的问题上存在分歧。塔利班认为，米勒的部队只能打击直接参与袭击阿富汗部队的游击队，而米勒则认为这种解释过于狭隘，并认为他也被允许以其他方式采取行动，包括对正在策划袭击的塔利班战士进行预防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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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样，美国对塔利班的让步，对加尼的军队来说显然是一个打击。多年来，阿富汗部队一直依靠美国的轰炸机和大炮来支持他们的地面攻击，并打击塔利班的营地和供应线。现在，阿富汗部队在进攻战役中只能靠自己，而且，如果他们受到攻击，他们也并不清楚美国部队是否或者何时将采取行动。

但哈利勒扎德相信，他已经达成了足够的共识来完成交易。他与加尼分享了一份文本草案，尽管最初并没有包含提议中的附录，因为他担心这部分会被泄露。很自然，加尼对草案表示反对，并在文件上做了修改。

然而蓬佩奥和哈利勒扎德无视了他的大部分修改，并安排于8月16日在位于新泽西州贝德明斯特的高尔夫度假胜地，向特朗普介绍这项交易。

哈利勒扎德与副总统彭斯、博尔顿和其他国家安全官员一起在一间会议室里与特朗普会面。他描述了塔利班的承诺，即他们不会允许基地织袭击美国。当有人指出加尼对这一协议不满意时，特朗普说：“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和加尼谈？他是个骗子。”

特朗普随后问哈利勒扎德，他是否可以给塔利班“一些东西，以让他们合作。”

“您是什么意思，总统先生？”

“比如钱。”

哈利勒扎德回答，“不行，他们在恐怖主义名单上。我们不能给他们钱。”

在哈利勒扎德解释塔利班对喀布尔的战争可能将会继续之前，特朗普就转向了其他话题。

8月25日，在多哈，塔利班接受了关于反恐和限制战斗的最后附录草案。这些措辞禁止塔利班在美国和北约军队撤退时攻击他们。据一位在场的官员说，米勒对塔利班的特使说：“如果在协议签署后有一个美国人死亡，那么协议就取消了。” 

至于塔利班对伊斯兰共和国正在进行的战争，米勒将采取“必要和相称的措施”，当喀布尔的部队受到攻击时将保护他们，但不参与“进攻性”行动。

塔利班特使还提出口头承诺，美国官员将它记录在案。在反恐方面，塔利班代表说，他们“欢迎美国继续对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采取行动”。他们说，如果美国轰炸“伊斯兰国”，“我们将在你的脖子上挂花环”；至于“基地”组织，他们告诉美国人，“你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作为对米勒的让步，塔利班还同意不攻击阿富汗主要城市或任何外交设施。

最后，这些条款将美国人的安全撤离放在首位。这时，美国在阿富汗的伤亡人数长期以来一直在下降。美国和北约部队很少参与地面战斗；他们的主要工作是保护政府，训练阿富汗军队，并提供空中支援。这些角色对战争行动至关重要，但它们也是相对低风险的。

自2015年以来，每年在阿富汗的战斗中死亡的美国士兵不到十几个。伊斯兰共和国的士兵和警察每年的死亡人数估计超过八千人。

根据联合国的数据，这场战争每年还夺走了几千名平民的生命。

8月底，特朗普想出了一个计划，邀请塔利班到戴维营（美国总统的传统度假地）签署协议。然后，9月5日，一枚汽车炸弹在喀布尔引爆，造成大约十几人死亡，包括三十四岁的美国陆军中士艾利斯·安赫尔·巴雷托·奥尔蒂斯。

那个周末，特朗普在推特上结束了和谈，将死亡归咎于塔利班，“如果他们不能在这些非常重要的和谈中同意停火，甚至会杀害12名无辜的人，那么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权力达成有意义的协议。”

蓬佩奥告诉哈利勒扎德，“你该回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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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宫高级官员回忆说，当特朗普退出这项协议时，“我简直高兴得跳了起来，”，“当那条推特出来的时候，我很激动。” 

整个政府的许多官员，包括博尔顿和其他国家安全助理，都认为这项协议的条款对塔利班太过有利，一些人反对完全妥协。已成为博尔顿副手的查尔斯·库珀曼说：“认为我们可以自己与塔利班谈判，并把阿富汗政府排除在外，这种想法是愚蠢的。” 

但他们的胜利是短暂的。两个月后，哈利勒扎德的团队确保了阿富汗美国大学的两名教授，一名美国人和一名澳大利亚人获释，他们在2016年被塔利班的哈卡尼派系绑架，这个派系与基地组织有联系。

此前，加尼释放了这个网络中的一名年轻成员阿纳斯·哈卡尼。在这些囚犯被释放后，蓬佩奥告诉哈利勒扎德，要尝试重新启动和平谈判。

12月7日，巴拉达尔在多哈再次会见哈利勒扎德，仍然要求美国承诺迅速离开阿富汗。巴拉达尔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指定一个签署协议的日期并且宣布。”

他们决定签署去年夏天谈判达成的协议。塔利班承诺在协议正式生效前减少暴力活动七天，以表明他们的诚意。蓬佩奥打电话给加尼，告诉他协议又到手了，加尼这才知道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而他的反对意见几乎没有被考虑进去。

2020年2月29日，在多哈沙迦喜来登大酒店度假村，哈利勒扎德和巴拉达尔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签署了《为阿富汗带来和平协议》。协议中指出，2020年3月10日，“塔利班将开始在阿富汗内部谈判”，以寻求持久的和平，而美国承诺在2021年5月前撤出作战部队。

加尼认为他除了合作别无选择，他与特朗普政府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其中他赞同这项协议的总体目标，但同时明确表示他不同意这些条款。在多哈举行的仪式上，蓬佩奥告诉与会者，除非所有各方 “就已经做出的承诺和保证采取具体行动”，否则协议“将毫无意义”。

塔利班隐居的最高领导人海巴图拉·阿洪扎达（Haibatullah Akhundzada）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发表声明，称美国的撤军承诺是“整个穆斯林和圣战民族的集体胜利。”

第二天，特朗普给加尼打电话。他说：“我们要靠你来完成这个任务，”他指的是与塔利班的分享权力的协议，这项协议“在美国人民中很受欢迎。

“它在我的敌人中也很受欢迎，” 加尼回答说，他认为关键是塔利班采取“可核查的行动”，来减少他们的暴力，但他说他准备派一个小组与他们进行谈判。

特朗普说，“很好的一步。我们需要完成这项工作。如果你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两天后，特朗普给巴拉达打电话。据一位听取了交流的官员说，特朗普告诉他，“你们是坚强的战士”， 然后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巴拉达尔说，“我们需要释放囚犯，”并补充说他听说加尼不会合作。特朗普说，他将告诉蓬佩奥向加尼施压。

当月晚些时候，蓬佩奥在喀布尔会见了加尼，敦促他在释放塔利班囚犯的问题上采取灵活态度。但他也给了他一个保证。他说，“美国是你的筹码。如果我们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会离开。只有当有了政治解决方案时，我们才会离开。”

加尼告诉他：“你们将在谈判中与我们站在一起的这种明确性，是我们之前从未拥有过的。”

然后，蓬佩奥对他先前的声明又添加了限定条件：“唯一能改变这情况的是，如果我们无法取得进展。”

 加尼似乎没有听懂这一警告。后来，他向一位欧洲外交官引用了蓬佩奥的评论，称这是一个“转折点”，证明美国确实不会放弃伊斯兰共和国，直到通过谈判实现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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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塔利班提交了五千名囚犯的名单，它要求在权力分享的谈判开始之前释放这些人。一组美国情报官员和其他官员审查了塔利班的名单，并提出了一份 “反对名单”，其中包括几个被定罪的杀人犯，包括出生在伊朗的阿富汗警察纳吉斯·穆罕默德·哈桑，此人于2012年在喀布尔警察总部杀害了美国警察培训师约瑟夫·格里芬。名单上还有一名被称为希克马图拉的囚犯，他是一名前阿富汗士兵，在与三名休班的澳大利亚士兵玩扑克和棋盘游戏时将他们杀死。

他们的案件只是几十起“内部袭击”中的两起，这是指对非执勤士兵和平民的杀戮，通常是由塔利班的新兵所为，而这已成为美国战争中的阴影。

加尼的顾问们正在制定他们自己的数百名囚犯名单，他们说这些人是有问题的，包括杀人犯、绑架者和贩毒者，有些是死囚。5月下旬，加尼释放了不到1000名囚犯，他的顾问认为这些人的风险很低。但塔利班坚称：不释放所有五千人，就不谈判。

哈利勒扎德回忆说，“塔利班变得很坚决。他们知道我们是非常迫切希望开始阿富汗内部的谈判。”

特朗普政府没有对塔利班施加更多压力，而是继续专注于让加尼屈服。在他们为囚犯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哈利勒扎德带着特朗普的信息在阿格宫拜访了加尼，“我们准备与加尼总统合作，但如果有人认为我们会为了小事而牺牲大局，那么我们就准备改变我们的关系。”

加尼不为所动，他告诉哈利勒扎德：“美国不欠我们什么，如果你们想离开，那就离开，我不会怪你们的。”

加尼显然更喜欢与华盛顿建立长期的军事联盟，他在担任总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恳求美国特使提供更多支持。但阿富汗总统对美国寄予他的期望感到不满，他认为这是一个高度原则性的问题，如国务院一位高级官员所称，他通过经常使用“关于阿富汗合法性的法律和形式主义说辞”来惹恼外交官。

在现实中，加尼领导的国家深深依赖于美国的金钱和军事力量。加尼的国家安全顾问莫希布说：“他们会给我们暗示，说他们希望我们做什么，如果我们不做这些事情，我们就会受到很大的压力。”

加尼关于共和国在没有美国的情况下也会很好的建议，要不是故意放狠话，要不就是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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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7月，特朗普决定，他将把美国在阿富汗的兵力削减大约一半，至约4000人。哈利勒扎德感到失望，他曾期望特朗普政府在撤出更多部队之前，对塔利班遵守多哈协议的情况进行正式审查，但美国并没有这样做。

当时，哈利勒扎德的评估是，塔利班的遵守情况好坏参半。他们按照承诺避免了对美军的攻击，并减少了在城市和大区首府的联邦军队式袭击和卡车爆炸事件。他们在5月下旬的开斋节期间实现了为期三天的停火，基本上保持了承诺。

然而，他们继续袭击阿富汗部队，造成数百名阿富汗人死亡。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在喀布尔会见了加尼，并向他保证，撤军并不意味着美国放弃了阿富汗。他说，“我们签署的是一份有条件的缩编协议，” 他使用了蓬佩奥给他的套路，并表示，美国军队将留在阿富汗，直到某些条件得到满足，其中一个条件是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进行谈判。

然而，现在大家都很清楚，特朗普随时可以否决他的将军们。

7月29日，哈利勒扎德和美国和北约部队指挥官米勒在加尼的住所会见了他，并得到了巴拉达尔的新保证。他们向加尼表示，如果他释放塔利班名单上的所有人，塔利班很可能会“大幅减少暴力”并立即开始权力分享谈判。

加尼对这一提议感到反感，他说：“如果美国想释放被判死刑的人，以及世界上最大的毒品贩子，那么你们就应该对此负责。我不会负责的。”

最终，加尼找到了一个妥协方案，让美国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他召开了支尔格大会（loya jirga），这是一种阿富汗传统的协商会议，以决定问题最多的塔利班囚犯的命运。8月初，支尔格大会批准释放塔利班名单上的所有人，包括哈桑和“反对名单”上的其他囚犯。

一位阿富汗情报官员说，在哈桑被释放的几周后，联邦调查局的人问这个人是否可以重新抓住，但她已经逃到了伊朗。

9月12日，在多哈沙迦度假村，阿富汗内部会谈正式开始，这是多哈协议规定的六个月后。喀布尔派出的21名代表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就像运动员为一个大赛季进行的训练一样，一直在拖延，一个德国基金会还举办了关于如何进行和平谈判的研讨会。

但是，在沙迦，喀布尔团队发现塔利班非常顽固。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解决了一个议程项目。代表之一哈比巴·萨拉比回忆说，塔利班“感到一种自豪，觉得他们打败了美国。”

米勒说，与此同时，游击队在坎大哈和赫尔曼德发动了攻势，这显然是对多哈协议“精神上的违反，即使不算书面上的违反”。在释放囚犯后的2020年的最后三个月，阿富汗各地的暴力事件激增，与2019年相比，平民伤亡人数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五。

联合国报告说，这次袭击“加剧了恐惧的环境，使社会的许多部分陷入瘫痪”。塔利班还抗议美国为支持阿富汗部队而进行的许多打击，称这些打击违反了多哈协议中关于管理战斗的附录。就像咄咄逼人的公司诉讼律师试图用众多文件淹没他们的对手一样，游击队向哈利勒扎德的团队提交了1600多份投诉，并利用这些投诉为他们加强对喀布尔的军事行动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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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29岁的拜登在竞选参议员时，以反对越南战争为由进行竞选。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他并没有声称这场战争是不道德的；相反，他认为这场战争“仅仅是愚蠢的，是对时间、金钱和生命的可怕浪费，是基于一个有缺陷的前提”。

拜登也曾以类似的怀疑态度对待阿富汗战争。

2009年，作为副总统，拜登会见了当时的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后者敦促他更努力地结束巴基斯坦对塔利班的支持。据卡尔扎伊和另一位在场的阿富汗人说，拜登回答说，“总统先生，巴基斯坦对美国来说比阿富汗重要50倍。” 

2015年，加尼和阿卜杜拉在华盛顿与拜登共进早餐，拜登告诉他们，阿富汗战争是“打不赢的”。据加尼的国家安全顾问莫希布说，阿富汗官员们相信，如果拜登有一天成为总统，“他可能会想撤军”。

拜登于2020年11月当选后，他任命杰克·沙利文为国家安全顾问，安东尼·布林肯为国务卿。这两个人都有多年的政府工作经验，他们对阿富汗的一系列悲惨的政策抉择非常熟悉。

当时还不清楚拜登是否会完全遵循特朗普的协议，放弃协议，或者针对塔利班的暴力行动做出调整。在总统的过渡时期，沙利文、布林肯和其他顾问给拜登发了一份备忘录，报告说与塔利班的会谈没有进展。哈利勒扎德显然未能让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合作，但拜登要求他继续担任特别代表，至少做到春季。因为他认识所有的参与者，如果拜登政府想在多哈协议规定的5月1日的最后期限前，实现美国的全面撤军，就必须迅速开展工作。

拜登一上任，莫希布就寻求在白宫会面，但被告知只能通过电话联系。莫希布曾在英国获得电气工程博士学位，并在2015年至2018年期间担任阿富汗驻华盛顿大使，他担任加尼的国家安全顾问已有三年时间。他做事有条不紊，沉着冷静，也很难读懂，他对加尼非常忠诚，因为加尼的想法打动了他，但他越来越被视为加尼微观管理（密切管理并操控着手下员工，对每个步骤都进行监视的管理法）的工具，即便他没有煽动这种行为。

1月22日，莫希布与沙利文通了电话。沙利文说，新政府寻求维护阿富汗的社会和经济成果，包括“民主、妇女权利和少数民族的权利”。如果塔利班不在多哈进行“有意义和真诚的谈判”，“他们将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他补充说，他这样做的意思并不是“为了使冲突升级，而是对局势采取强硬的态度。”

沙利文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启动了一项机构间的政策审查：利用简报和辩论为拜登提供关于阿富汗信息，以便他做出决定。美国的驻军已降至2500人。“坚决支持”行动的指挥官米勒，强烈认为拜登应该在最后期限后继续保留这些部队，他对美军离开后，阿富汗军队会发生什么感到悲观。

大部分讨论。都围绕着继续尝试在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之间达成协议是否还有意义，以及如果有意义，要持续多长时间。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和国防部长奥斯汀，在政策审查期间对拜登说：“长官，我们不赞成永远呆在这里”。但他们提议将美国的驻军时间延长至一年，希望借此向塔利班施压，使他们更认真地对待权力分享谈判，但是不清楚为什么短期延长美国的部署，可能会促进屡次未能取得进展的谈判。

白宫官员认为，五角大楼的设想只是另一种让部队无限期驻扎下去的方式。如果塔利班袭击北约，拜登可能不得不投入更多的部队，或者在压力下下令撤军。五角大楼的建议被搁置一边，讨论转向了如果美国撤军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在多哈的沙迦酒店，塔利班特使和喀布尔团队之间的会谈，几乎没有可能取得外交突破的迹象。加尼的代表们住在度假村，与卡塔尔有一些联系。喀布尔代表萨拉比回忆说，塔利班特使在多哈有家，也有家庭和生意，他们一般 “每隔两三天”在度假村出现一次，而且只在晚上出现，“时间管理得并不好。” 

1月初，塔利班代表团甚至没有如期出现在会谈中。

到现在，许多喀布尔代表已经失去了对哈利勒扎德的最后一丝信任。萨拉比指责他“站在塔利班一边”。她说，“非常清楚”， 作为过渡性权力分享安排的一部分，哈利勒扎德“希望塔利班成为政府首脑”，而且他希望加尼离开办公室。

哈利勒扎德确实认为，加尼必须放弃权力才能组建过渡政府，但他说，自己“从来没有”支持让塔利班领导人执政。在某种程度上，他把僵局归咎于加尼的不妥协。后来，哈利勒扎德说，他最大的错误是没有对加尼施加更大的压力，使其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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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初，哈利勒扎德和布林肯想出了一个变通办法。他们将启动一个“加速”的和平进程，将多哈的谈判搁置一旁，以便在伊斯兰共和国和塔利班之间达成最终的权力分享协议。哈利勒扎德帮助撰写了一份八页的所谓《阿富汗和平协议》草案，其中的雄心壮志令人叹为观止：它设想了一部新宪法；一个拥有扩大的议会的过渡政府，以容纳许多塔利班成员；重组的法院；一个新机构：伊斯兰法学高级委员会；以及全国停火。他希望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同意参加在土耳其举行的和平峰会。

3月22日，布林肯会见了北约各国外长，他们坚持认为美国应该做更多的工作，努力在阿富汗形成一个政治和解方案。布林肯打电话给拜登，说他想探讨是否可以把撤军时间推迟到土耳其峰会之后，尽管塔利班还没有同意参加峰会。

布林肯认为，这将向北约盟友表明美国在倾听，但这也意味着破坏多哈协议。

哈利勒扎德会见了塔利班，认为如果他们想让阿富汗获得国际援助和认可，他们就应该接受美国延迟撤军，以便能在土耳其谈判达成权力分享协议。当塔利班谈判代表注意到美国人正在谈论撕毁多哈协议时，他们并没有直接威胁要重新袭击美国和北约部队。但一位参与的国务院官员说，他们明确表示，“会有坏事发生”。

4月5日，拜登的国家安全副顾问乔恩·菲纳打电话给莫希布，说美国不太可能在5月1日前从阿富汗撤军。但他说，任何延长都将仅是“有限的时间”。白宫继续希望，与塔利班的会谈或许能够缓解过渡期。

菲纳说，“重要的是，阿富汗政府要统一口径”，“毫不含糊地”支持和平进程，并对与塔利班的会谈采取“建设性并且小心的态度”。

莫希布向加尼传递了这个消息：美国在阿富汗的时代很快就会结束。

加尼和莫希布都认为拜登会把撤军时间安排在夏季战斗季节之后，因为冬季的下雪天可能会限制塔利班的行动。9天后，当拜登宣布他的决定时，他将特朗普政府与塔利班的交易描述为，“也许不是我自己会谈出的结果”，但接着下令在9月11日前全面撤军。

加尼在推特上发表了一份声明，对拜登的决定表示“尊重”。他写道：“阿富汗自豪的安全和国防部队完全有能力保卫人民和国家。”

几天之内，塔利班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参加哈利勒扎德在土耳其举行的和平峰会，美国多年来为促成塔利班和伊斯兰共和国之间的和平所作的外交努力已经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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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塔利班一直在各个农村地区运作影子政府，但他们从来没有征服和控制过一个有规模的阿富汗城市。北约和后来的阿富汗空军垄断了空中力量。塔利班没有战机，也没有有效的高空防空导弹，尽管他们可以用小型武器击落直升机和低空飞行的飞机。每当塔利班集结起来进行大规模进攻时，或者在他们暂时夺取一个城市的少数情况下，他们都容易受到毁灭性的空袭。

2018年后，当米勒接手指挥坚决支持行动时，他鼓励加尼的部队在空中力量的支持下加倍使用精英特种部队。到2021年，阿富汗空军拥有八千名人员和一百八十多架飞机。

拜登宣布撤军后，米勒开始从阿富汗撤出美国士兵。随着他的行动，维护阿富汗的直升机和战斗机的国际承包商也离开了。米勒说：“如果没有美国或北约部队的全面保护，这些公司就不会把人留在那里。”

今年5月，陆军参谋长兼代理国防部长亚辛·齐亚得知，负责阿富汗战争的美国总部，中央司令部，将雇用卡塔尔的专家，尝试通过视频、iPad为飞机提供“远程维护”。

齐亚回忆说：“他们说我们这边的机械师将坐在Zoom前，而卡塔尔的人将建议他做这做那。”

中央司令部还计划在距离阿富汗约1000英里的阿联酋开设一个飞机修理厂，但阿富汗的直升机不能飞那么远，而且阿富汗的飞机必须穿越巴基斯坦的领空，需要与巴基斯坦军方进行复杂谈判。一位参与其中的国务院高级官员说，到6月份，“你就知道那里不会有任何东西”能让阿富汗飞机继续飞行。

据国防部的一位高级官员说，撇开维护不谈，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们正在撤离”。整个阿富汗军队的设计是围绕美国的系统和专业知识来运作的，因此当美国的系统和专业知识消失后，阿富汗军队就解体了。

近年来，阿富汗军队继承了几十个基地。据第一副总统萨利赫说，这些基地“容易防御，但不容易提供供给”。随着塔利班占领了更多的领土并关闭了高速公路，情况尤其如此。那年春天，萨利赫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某些天里，我的WhatsApp或手机上，会收到多达一千条来自这些被围困的基地的信息，请求帮助。”

许多受困的士兵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绝望的故事。萨利赫说：“由于饥饿、干渴、缺乏医疗救助、缺乏后勤和空中支援，逃兵的比率每天增加到700人。

7月初，加尼和他的顾问结束对华盛顿的访问回国，他们当时展示了他们的毅力和乐观精神。但是，莫希布回忆说，“我们当时相当绝望”。根据新闻网站长期战争日志（Long War Journal）的估计，当美国军队开始撤离时，塔利班控制了阿富汗大约四百个行政区中的八十个左右。到7月10日，塔利班控制了200多个。他们迅速夺取了通往伊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口岸，以及利润丰厚的海关收入。然后他们封锁了主要城市并征服了靠近喀布尔的新地区。

莫希布说“我们无法控制局势的走向，我们也不完全确定美国人究竟能够提供什么。而且崩溃开始得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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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日，拜登打电话给加尼：“不用我来告诉你全世界的看法，我相信在阿富汗的部分地区，对塔利班的斗争进展地并不顺利。”

美国将军们一直试图说服加尼制定一个新的军事计划，将空军力量集中在主要人口中心，如喀布尔的防御上。拜登提议加尼在下周与知名的阿富汗政治家，包括阿卜杜拉、杜斯塔姆、卡尔扎伊和阿富汗哈扎拉少数民族领导人穆罕默德·莫哈齐克一同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拜登设想“你们所有人都站在一起”，与国防部长比斯米拉·汗一起，“支持这项新战略”，以保卫喀布尔和主要城市。

拜登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军事家，所以我没法告诉你一项具体的计划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如果加尼同意这个想法，“你不仅会得到美国军队的更多帮助”，而且会促进观念的改变。

拜登补充说，“我们将继续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援，如果我们知道计划是什么以及我们在做什么。”

加尼说，他将举行新闻发布会，但他的部队需要更多的美国飞机来对塔利班进行空袭：“至关重要的是近距离空中支援。”

拜登回答说，“听着，只有在地面上有军事战略支持的情况下，近距离空中支援才能发挥作用。”

他说，他将让他的一位高级将领立即给加尼打电话，以同步实施军事计划。

两天后，五角大楼宣布，它已经开始对塔利班进行强化空袭，并将在“未来几周”继续进行。加尼与政治领导人共同出现，并前往各省和军事基地集结武装部队。8月2日，当他向议会提交政府的新军事战略时，他对拜登政府进行了抨击。他说：“造成我们目前状况的原因是，决定是突然做出的。”

不过，他预测他的政府将在“六个月内”控制住局势。

加尼决定前往德黑兰参加8月5日伊朗新总统易卜拉欣·拉伊西的就职典礼。一些年来，加尼一直在与伊朗就安全和经济协议进行谈判。在他出发前，他与布林肯交谈，他们花了十到十五分钟回顾了喀布尔和德黑兰之间的协议对美国外交政策的潜在影响。

布林肯警告加尼：“如果违反了美国法律，这将危及我们的支持。”这次讨论假定了伊斯兰共和国将会长期存在。

当他们转向战争时，加尼开始了关于美国错误的一长串独白，特别是美国长期追求与塔利班的谈判。他告诉布林肯，加尼在多哈的谈判代表告诉他，“塔利班想要的只是军事胜利。恕我直言，我们的国际同事误读了塔利班的意图和性格……塔利班目前的姿态就是‘服从、服从、服从’……你的同事和你的工作人员还感觉得到其他想法吗？”

布林肯说，加尼仍然可能有办法达成一项交易，“而不损害自己”。哈利勒扎德正在研究一项新的建议：以一个月的停火换取双方释放三千名囚犯。加尼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如果他再释放数千名塔利班囚犯，“这个国家就会崩溃。. . . 我们的安全部队将永远不会再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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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日，塔利班占领了南部尼姆鲁兹省的扎兰季，这是第一个沦陷的省会。第二天，美国大使馆敦促所有美国公民离开阿富汗。加尼的办公室继续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关于阿富汗现代化进程的进展报告。这些新闻稿传达的远不只是一丝不真实的气息。人权委员会主席阿克巴说：“也许这是一种应对机制，”但每天假装出的正常状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行世界。” 

8月10日，加尼的官方脸书页面宣布了新的基础设施项目，其中包括北部城市昆都士的一个项目，那里现在悬挂着塔利班的旗帜。

当塔利班在1990年代中期征服阿富汗时，他们有时会以很少的战斗夺取阿富汗城市，接受敌人的投降而不立即进行报复。快速、不流血的权力更迭是阿富汗内战中反复出现的模式，反映了战斗人员的亲情意识，即使是在无情的暴力中。除了报复性杀戮和即决处决之外，投降、假释和临时的地方性休战也是既定做法。

去年夏天，比斯米拉·汗报告说，塔利班向伊斯兰共和国士兵提供了金钱和通行证，以保护他们在投降和回家后不受骚扰。到了8月，一位英国高级军官说，“钱在快速易手”，阿富汗安全部队被“塔利班收买”。

几周来，美国及其欧洲盟友一直试图避免撤离他们的人员或为他们工作的阿富汗人，因为他们担心这看起来像是在匆忙逃离，但到8月初，英国军方已经撤离了一个负责截获塔利班通信的阿富汗情报机构。省会现在一个接一个的沦陷，8月12日，加兹尼也被占领了。

当天晚上，布林肯和拜登的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打电话给加尼，通知他三千名美国军队将飞来控制喀布尔机场。派遣这些部队不是为了保卫喀布尔不受塔利班的攻击；而是为了保护撤离的美国人员。

第二天，塔利班占领了主要城市坎大哈和赫拉特。被围困的乌兹别克斯坦军阀杜斯塔姆离开阿富汗前往乌兹别克斯坦，北方另一位强大的独立领导人阿塔·穆罕默德·努尔（曾被卡尔扎伊任命为巴尔赫省省长）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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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勒扎德和他的团队仍在抓紧时间达成一项可能阻止塔利班进攻喀布尔的协议，他们要求加尼任命一个由阿卜杜拉和卡尔扎伊领导的代表团，此代表团将飞往多哈，与巴拉达尔及其同事制定一个有序的过渡计划。

他们的想法是，加尼将接受这个代表团的任何谈判结果，包括他自己放弃职位。加尼说，他愿意放弃权力，但前提是要通过选举来确定他的长期继任者。美国人认为这太不现实了

。8月14日星期六，在有报道称塔利班部队已经进入喀布尔的情况下，加尼放弃了这些要求。现在，他只是希望通过支尔格大会批准有序的权力移交。

他告诉布林肯，他准备接受他的特使和拜登政府与塔利班达成的任何协议。布林肯要求他尽快“让代表团前往多哈”，“以向塔利班表明这是一个严肃的进程。我们需要停火来处理这个问题。”

加尼说，“请尽可能向一个有尊严的进程靠拢。”

他仍然坚持认为，任何权力的移交都应该得到阿富汗议会的认可，“请向塔利班转达，这不算是投降。”

布林肯说，“尊严也正是我们想要的。”

加尼告诉他，如果塔利班拒绝这最后一次实现有序过渡的努力，或者不真诚地进行谈判，“我将战斗到死。”

他任命了布林肯要求的代表团，一共13人，包括杜斯塔姆的一个儿子，以及卡尔扎伊、阿卜杜拉和莫希布，并宣布他们将在与塔利班的讨论中决定伊斯兰共和国的命运。加尼告诉莫希布，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他觉得伊斯兰共和国几乎已经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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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尼在2008年出版的一本书中写道，在世界各地的失败国家中，“犯罪、暴力和毒品的恶性网络，以蚕食被没有权利的人口和不受控制的领土为生”，这个问题是“全世界系统性危机的核心”。

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阿富汗是贫穷的，但也是稳定与和平的，直到1979年苏联的入侵，引发了四十二年的持续战争，其中大部分是由外部势力造成。

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和美国资助并武装了阿富汗内的极端分子，与八十年代的苏联的侵略者作战。九十年代中期，巴基斯坦武装并资助塔利班上台。而美国领导的9/11后的入侵，以反恐的名义增强了阿富汗各地腐败军阀的力量，在塔利班垮台后，仍未能阻止巴基斯坦助长这个运动的复兴。

到2014年，当加尼成为总统时，卷土重来的游击队已经享受了巴基斯坦军队和情报部门十数年的庇护和秘密援助，他们已经严重动摇了伊斯兰共和国的治理和自卫能力。

在美国和欧洲，公众舆论对这场战争感到失望，导致军队和援助的减少。尽管加尼为加强阿富汗年轻的民主制度做出了种种努力，但他永远不可能克服这段历史，当然，在2017年之后，伊斯兰共和国还不得不应对特朗普的鲁莽决定。

加尼作为总统的最后一个决定，就是离开他的国家，这点很难由外人来进行评说。去年8月，一位前阿富汗驻塔吉克斯坦大使指控加尼在逃离阿富汗时窃取了超过1.5亿美元，尽管这位大使没有提供证据来支持他的说法。加尼将这些指控描述为“彻底和绝对的错误”，在美国，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已经开始调查，但这些指控仍然是未解之谜。

在7月下旬，加尼和莫希布首次讨论了他们将被迫逃离的可能性。加尼的优先事项之一是将他的藏书从危险的地方移走。他倾向于从首都撤退到阿富汗东部，那里他有政治和军事盟友。穆希布认为，如果有必要出国，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似乎是最合理的初始目的地，因为这两个国家都可以乘坐阿富汗总统的四架Mi-17直升机中的一架到达。

8月，莫希布要求阿富汗总统保护局局长卡哈尔·科查伊按照这个思路制定一个紧急计划。但随着塔利班抵达喀布尔郊区，美国加快了对美国和阿富汗盟友的疏散，莫希布不知道华盛顿的疏散行动中是否考虑到了他和加尼。

14日，莫希布得知，他在总统府的一位同事被列入美国大使馆批准撤离的高危阿富汗人名单。当天下午，穆希布与国务院的一位联系人通了电话。在讨论和平谈判时，莫希布停顿了一下，问道：“有没有为我们，为我和加尼制定的疏散计划？”

这位官员要求提供书面请求。

莫希布发来短信，“我想请求将我和PG纳入你们的疏散计划，以防政治和解不成功。”

他指的是加尼总统。

“收到。”

这次交流中的不确定性让莫希布感到不安。他回忆说：“我想，我的伙伴们是不会来救我们的”。

他联系了阿联酋的一名高级官员，这位官员向他保证，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将为加尼和他的高级助手提供帮助。他说，阿联酋将于星期一16日派遣一架行政飞机前往喀布尔，飞机将在机场待命，飞行员将在短时间内做好飞行准备。

莫希布在一个Signal的聊天群组中，其中包括阿富汗的一些高级情报和安全官员。14日晚，坏消息涌入频道。楠格哈尔省已经落入塔利班之手，其他几个省也是如此。

星期天，即15日上午，莫希布从他的官邸走到加尼的办公室，参加他们的日常工作人员会议，时间是9点钟。现在聊天频道中中的消息说，塔利班的成员已经到达喀布尔。枪手可能是决定现身的当地塔利班成员，可能是冒充塔利班的犯罪分子，也可能是入侵的先头部队。还有许多报道说，喀布尔的警察、士兵和卫兵正在脱下制服回家了。

哈利勒扎德回忆说，那天上午在多哈，他在丽思卡尔顿酒店见到了巴拉达尔。在他们的讨论中，巴拉达尔“同意他们不会进入喀布尔”，并将撤出巴拉达尔所说的已经进入首都的“约数百名”塔利班成员。

根据加尼前一天的让步，哈利勒扎德希望安排为期两周的停火和喀布尔权力的有序移交，并通过“小型的支尔格大会”加以确认。哈利勒扎德与加尼的助手阿卜杜勒·萨拉姆·拉希米用WhatsApp进行了联系，并向拉希米通报了这一计划。拉希米告诉加尼，塔利班已承诺不进入喀布尔。

但这是基于哈利勒扎德和塔利班的保证，而加尼认为这两者都是不可靠的。

阿格宫和美国大使馆位于喀布尔所谓的绿区，受到防爆墙和武装警卫的保护。“坚决支持”行动从配备高分辨率摄像机的监视飞艇上监视街道。当天上午9点左右，美国驻喀布尔临时代办罗斯·威尔逊从各种报告中得出结论，许多警察和警卫弃守了他们的岗位，绿区街道的安全网实际上已经崩溃了。

他与华盛顿方面协商，并下令立即将大使馆大院内所有剩余的美国人员疏散到喀布尔机场。为了防止塔利班或伊斯兰国得到消息，威尔逊没有通知加尼，说绿区不再安全，也没有通知他撤离使馆的决定。国防部官员保留了一份阿富汗将军和高级国防官员的名单，如果有必要，他们将被撤离阿富汗。

但五角大楼认为撤离加尼是国务院的问题。据国务院官员称，此事从未被正式考虑过。

8月15日是一个炎热的早晨。11点左右，莫希布与总统和一位来自阿联酋的外交官一起，在总统办公室旁边的草坪上举行了一次户外会议。当他们讨论可能的撤离计划时，他们可以看到地平线上有成群的美国“奇努克”和“黑鹰”直升机，它们的马达声在远处轰轰作响，就像闷响的鼓声。然后他们听到枪声从皇宫外的某个地方传来。加尼的保镖们把他拉进屋里。

中午时分，莫希布在书房里与加尼会合。他们同意加尼的妻子鲁拉和非必要的工作人员应尽快离开，前往阿联酋。穆希布的阿联酋的联系人提供了阿联酋航空公司航班的座位，航班计划于当天下午4点从喀布尔起飞。加尼要求莫希布护送鲁拉到迪拜，然后在多哈加入谈判小组，与哈利勒扎德和巴拉达尔完成关于移交喀布尔的会谈。

大约在一点钟的时候，穆希布收到一条短信，塔利班哈卡尼派的领导人哈利勒·哈卡尼希望与他交谈。他接了一个巴基斯坦号码的电话。莫希布回忆说，哈卡尼传递的信息基本上就是，“投降”。他说，在莫希布发表适当的声明后，他们就可以见面。

当莫希布提议他们先进行谈判时，哈卡尼重复了一遍并挂断了电话。

莫希布给哈利勒扎德在多哈的副手汤姆·韦斯特打电话，告知了他这个电话的内容。韦斯特告诉他不要去参加任何会议，因为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莫希布在两点左右回到加尼的住所，用车队护送鲁拉到迪尔库沙宫后面的一个直升机停机坪。他们将飞往哈米德·卡尔扎伊国际机场，搭乘阿联酋航空公司的航班。总统的三架Mi-17直升机现在在阿格宫；第四架在机场。

他了解到，飞行员给直升机加满了油，因为他们想尽快直接飞往塔吉克斯坦或乌兹别克斯坦，就像最近几天其他寻求避难的阿富汗军队的飞行员一样。飞行员们不想专为鲁拉去一次机场，因为他们收到报告说，作乱的阿富汗士兵正在那里扣押或停飞直升机。

总统卫队的负责人科查伊走到莫希布面前。

他说：“如果你离开，你就会危及总统的生命。”

莫希布问：“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不，我想让你把总统带走。”

莫希布不认为一旦塔利班进入宫殿场地，加尼的所有保镖能够继续保持忠诚，科查伊表示，他没有办法保护总统。莫希布帮助鲁拉上了总统的直升机，让她等待。与科查伊一起，他开车回到官邸。

他发现加尼站在里面，便去拉过他的手，莫希布说：“总统先生，时间到了，我们必须走了。”

加尼想上楼去取一些物品，但莫希布担心他们每拖延一分钟就有可能引发恐慌和武装警卫的叛乱。加尼爬上了一辆车，连护照都没有带。

在直升机停机坪，工作人员和保镖们为谁来开飞机而争吵和叫喊。飞行员们说，每架直升机只能搭载六名乘客。除了加尼、鲁拉和莫希布之外，还有九名官员挤着上了飞机，加尼的安保人员也是如此。其他几十名阿格宫工作人员，则被留在了后面，其中包括拉希米，当时他仍在与哈利勒扎德讨论停火问题，而且不知道加尼或莫希布去了哪里。

大约两点半的时候，飞行员启动了引擎。三架Mi-17飞机在宫殿的花园上空缓缓升起，向北倾斜，飞过喀布尔的屋顶，向萨朗山口飞去，再过去就是阿姆河和乌兹别克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