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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出身贫寒的我,要如何教育已经成为中产阶级的孩子?

专栏作家、惠顿学院的新约圣经助理教授Esau McCaulley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他出生贫寒,在饥饿和恐惧中长大,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体面而温馨的家园,他在感恩的同时,看到孩子们对自己所获得的一切抱有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心态感到困惑和迷茫,他一方面感恩于孩子不需要再承受自己曾经的苦难,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因苦难而磨砺的坚韧性格在孩子的身上消失。

Photo by Ben Dutton on Unsplash 

每年的感恩节,我的孩子们都会经历一些我在成长过程中很少经历的事情,他们会看到父母、兄弟姐妹围在一起,享用美餐,这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感恩节不过是他们又一个充满温暖和安全的日子。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单身母亲和我的大家庭在假期中准备饭菜的经历,给我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把火鸡还是火腿作为主菜的争论。我被教导要学会区分通心粉和奶酪的好坏,我记得我们打扑克、玩多米诺骨牌,房间里弥漫着黑人男性的笑声。在那一刻,我在我的原生家庭中找到了幸福,即使它很难得。

我童年的感恩节和我的孩子们的感恩节之间的区别,在于我们所处的环境,我母亲在我上小学时被诊断出患有脑瘤,她不能全职工作,所以我们基本靠政府援助生活。我们的家在阿拉巴马州的亨茨维尔,位于伯明翰东北约100英里,那里是民权运动中许多关键事件的发生地。我住在城市的一个小角落——亨茨维尔西北部,那里仍然还有学校没有彻底废除种族隔离制度而留下的创伤。

暴力使学校、聚会和体育赛事变得复杂。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如何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分辨出他是愿意战斗,还是能接受挨打这种更糟糕结局的人。

我爱我的邻居,并与任何试图将我们简化为一系列刻板印象的人斗争,但暴力使我筋疲力尽,我觉得如果我不离开,它就会杀死我,也许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需要更多,我需要空间。

教育是寻找这种空间的途径,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我成功了。我上了大学和研究生院,然后成为了一名教授,但现在的我,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困难的、令人困惑的位置,我的孩子们不知道如何去体会一个房间的氛围,也不懂什么是察言观色。

他们向陌生人挥手,很容易开始交谈,想当然地认为对方对他们有好感,他们谈论大学,认为自己未来做律师、医生或教师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打开冰箱,里面总能找到食物。

而我有时发现,我不知道如何成为他们的父亲。

这种紧张关系现在变得更紧迫,因为今年秋天,在多年的流浪之后——先是因为我妻子的军旅生涯,后来又因为混乱的学术界,不管怎样,我们购买了一栋漂亮的房子,我们希望能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我们的两个孩子进入了一所私立基督教学校,我们获得了许多人称之为美国梦的东西,我不确定我和他们的下一步是什么,在我们获得的所有东西中,有什么是我们失去的?

我可以告诉他们,我在成长过程中没有足够的食物,并且因为付不起房租而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我可以跟他们说有同学被杀,我可以告诉他们我从小生活在仍然有一些宗族隔离阴影,并且食品匮乏的地区,但他们从来没有把白面包、政府发放的奶酪或水果饮料作为他们饮食来源,这些听起来更像是剧中人物经历的事情,而不是他们父亲生活的一部分。

我的孩子不了解我的世界,我也不了解他们的世界。

我不知道在有两个大学毕业生父母掌舵的家里醒来的孩子,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

我不知道期待生日聚会、圣诞树(真的,不是塑料的)和大量礼物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家庭度假或海外旅行等事情是如何激发年轻的想象力的。

我直到大学才第一次坐飞机旅行。

我不知道有那么多的时间不必担惊受怕是什么感觉。

有时,我晚上去我孩子的房间,看着他们睡觉,只是想看看他们做梦是什么样子,他们似乎没有噩梦。

Photo by 🇸🇮 Janko Ferlič on Unsplash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不得不在痛苦中挣扎。我来自泥土,甚至现在我还记得泥土的味道,当我母亲告诉我,我的祖父是佃农,我开车经过阿拉巴马州的棉花田的时候,还可以想象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这片土地迸发着记忆的光芒,我和我的孩子们回过南方,回到我长大的那个社区,我曾开车带他们去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但是土地并不像对我那样对他们说话,噩梦并没有困扰着他们。

我不想落入把贫穷当作学习经验的陷阱。黑人和棕色人种需要一条这样的道路:不需要克服种族主义和结构性不公正,就可以成功。

我们需要更常规的道路来实现繁荣。

然而,我无法否认的是,我的孩子们失去了一些东西:从苦难中产生的决心。我希望我能够把这种韧性传递给他们。苦难是我母亲教导我关于教育价值的背景,也是我所有深厚友谊中的一个共同的因素,这种纽带是特殊的,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苦难经历。

当你在恐惧的环境中长大,你的一生致力于确保自己的孩子们不会害怕,而你的孩子却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时,你如何做父母?这是一个奇怪的两难选择。我不确定,几十年后再问我吧。

我确实知道的是,我的孩子不必经受我曾经的恐惧,我可以用这种认识作为我教育孩子的开端,并非亨茨维尔教给我的一切对我都有好处。时至今日,我依然很难信任和放松,但是,当我的女儿或儿子需要一个拥抱时,我的坚硬外表就会瞬间瓦解。

不过,我还是可以把我母亲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课教给我的孩子——我们的环境并不能决定我们的价值。我的孩子与贫穷的孩子相比,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他们有看不起别人的念头,我会提醒他们,在穷人的脸上看到他们父亲的面孔。

Photo by Pro Church Media on Unsplash 

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所过的生活是一个复杂的遗产,我想向我的孩子们灌输黑人的可能性和责任感,以及对上天的感恩,这种感觉在那些劫后余生的人心中产生,带着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这是我在饥肠辘辘时需要的信息。现在,我孩子们的肚子已经饱了,因此我更希望我的孩子们也能听进去。

在我家的感恩节,我们都围着桌子,说出我们所感激的事情。我对我的妻子和孩子们表示感谢。我为他们的生活而感恩,但我也感谢我所遭受的过去,这些事情使我成为了现在的我,感谢苦难并没有打垮我,它将你与世界上所有其他受苦难的人联系在一起,它使你的成功有了责任和目标:让更多幸福的家庭,聚集在一起享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