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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都拉斯的总统有可能是个毒贩,但是为什么美国一直在大力支持他?(收费勿发)

纽约客作者Jon Lee Anderson,就洪都拉斯总统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是否涉嫌贩毒展开了深入的调查,记者从这位总统在纽约因为贩毒而被捕的兄弟开始,对参与中南美事务的美国外交官员,洪都拉斯的政治人员进行了采访,并亲自走访了总统的家乡,收集到了大量的资料。

总的来说,虽然埃尔南德斯对涉毒予以坚决的否认,但这位总统确实都积累了令人咋舌的财富,另一方面,洪都拉斯普通民众的处境却越来越艰难,试图逃离这个国家的人民也越来越多,在即将进行的新选举中,两位候选人或是跟埃尔南德斯总统利益相关,另一位则本身就是毒品罪犯,这不禁让人更加担心洪都拉斯的未来。

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By Presidencia El Salvador from San Salvador,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曼哈顿下城的丹尼尔·帕特里克·莫伊尼汉联邦法院外,警察警惕地站在黄色的“请勿穿越”警示带后面。一群激动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呼喊着,推搡着,对着扩音器喊话。一些人挥舞着蓝白色的洪都拉斯国旗,还有一些人则举着英文和西班牙文的标语:“毒品分子不予宽恕”。

那是2021年3月30日:胡安·安东尼奥·埃尔南德斯(下文使用他的常用名托尼)的宣判日,他是前洪都拉斯国会议员,2018年在迈阿密因涉嫌贩毒而被捕。经过纽约南区联邦地区法院的审判,埃尔南德斯被认定参与了向美国走私至少18.5万公斤可卡因,这个数量足以为生活在美国的每个人提供5个剂量的毒品。

在街上,抗议者挥舞着一个巨大的手绘横幅,上面写着“引渡毒贩总统”,这是审判中最具爆炸性的一面,根据证人的证词,托尼·埃尔南德斯在犯罪活动中得到了他的哥哥、洪都拉斯总统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的帮助,检察官指控埃尔南德斯兄弟在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一直在收钱,托尼利用他与权力的密切关系,帮助哥伦比亚的可卡因通过洪都拉斯运往美国,有时还与墨西哥的锡纳罗亚(Sinaloa)贩毒集团合作。

在大楼内,洪都拉斯人挤满了一个分会场,密切关注着显示法庭内部情况的屏幕。在他们等待托尼·埃尔南德斯被带进来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抱怨着家乡的状况:“豆子的价格上涨了很多,只有富人才吃得起。”

另一位妇女说,她的祖父被谋杀了,是与毒品有关的暴力事件的受害者,这种暴力事件已经淹没了这个国家。她盯着监视器寻找着托尼·埃尔南德斯的迹象,愤怒地说:“我只想在死前看到他的脸。”

一会儿,托尼·埃尔南德斯被带到了他的座位上,他43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在国内是一个超级高调的人,现在,在警卫的包围下,他很乖。

一个人说道:“看看这些在洪都拉斯拥有如此大权力的人,最后却像老鼠一样沦落到这里。”

检察官的案件描述了他的腐败生涯,把洪都拉斯变成了一个实际上的毒品国家,托尼·埃尔南德斯向毒品贩子出售武器,并向毒贩子透露美国为训练洪都拉斯飞行员进行夜间突袭的努力。

托尼·埃尔南德斯用毒品销售所得的数百万美元为他哥哥的政党选举提供资金,他代表他的哥哥,也就是洪都拉斯总统,接受了锡纳罗亚贩毒头目华金·古兹曼·洛埃拉的一百万美元的贿赂。

首席检察官称托尼·埃尔南德斯是一个“特别坏的角色,他与他的哥哥一起,多年来处于国家支持的毒品贩运的中心”,他的犯罪行为使洪都拉斯成为“世界可卡因的主要转运点之一”,和“世界上最暴力的地方之一”。

美国纵容埃尔南德斯总统的所作所为

洪都拉斯总统埃尔南德斯极力否认与此事有关,辩护律师反驳关键证人(几个供认不讳的毒贩),辩称这几个证人只是为了得到提早出狱机会的连续杀人犯。但是检察官指出,证据包括一本含有总统姓名缩写“JOH”的毒品收益账簿,这是洪都拉斯人对这位总统的称呼,他们还指出,埃尔南德斯有时携带一把刻有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名字和共和国总统字样的乌兹冲锋枪。

当托尼获得发言机会时,他声称关键证据没有得到审查,律师没有按他的要求来做,他觉得美国“背叛”了他,没有维护他的宪法权利。

法官凯文·卡斯特尔是一位身材瘦削、白头白发,说话时带着克制的愤怒。他说,他曾因毒品犯罪审判过许多被告,从小零售商到快艇司机。他说:“许多人没有技能,而且很穷,正在努力支持他们的家庭,托尼则不同。”

卡斯特尔接着说:“他仪表堂堂,穿着得体,带着热情而迷人的微笑,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他没有将自己的优势用于合法的赚钱,“而是成为可卡因流动的主要促进者”,甚至在他自己品牌的货物上印上了他的名字缩写。

卡斯特尔列举了一些据信被托尼杀害的人。其中包括他的前商业伙伴内里·洛佩斯·萨纳布,据说他曾计划与缉毒署合作,在2019年10月,托尼被定罪的8天后,刺客进入关押萨纳布的洪都拉斯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将他杀害,六周后,萨纳布的律师被杀,在那之后三天,关押萨纳布的监狱典狱长也被杀害。

在列举他的罪行时,托尼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卡斯特尔判处他无期徒刑加30年监禁,并命令没收1.39亿美元。他最后说:“我们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回过头来看,今天将是消除毒品贩运腐败影响的重要一步。”

洪都拉斯的观众们都沉浸在一种庆祝的氛围中,但他们对前景是否会立即改变持怀疑态度,一位年轻人指责美国支持腐败的拉美政府,并强加给他的国家“新自由主义政策”,导致饥饿和苦难。

这位年轻人说,美国对允许一个像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这样的流氓继续执政负有责任。

在美国,2019年对托尼的审判的报道,比华金·古兹曼·洛埃拉(墨西哥大毒枭)的少,但在某些方面,其影响更为重大。洪都拉斯是一个长期的美国从属国,接受了数十亿美元的外国援助,也是一支具有战略意义的美国军事力量的大本营。据称,埃尔南德斯总统积极参与了大规模的毒品贩运活动,而美国政府却将其视为盟友。当我问一位在洪都拉斯有丰富经验的美国官员,埃尔南德斯是如何逃脱的,他痛苦地回答:“因为我们纵容他这么做,因为我们视而不见。”

对于拉丁美洲有权势的政治家来说,埃尔南德斯是一个不显眼的人物。

现年53岁的他,戴着眼睛、身高适中、体重适中,一切都适中。他似乎一生都在遵循最传统的路线。他是17个孩子中的第15个,在一所军事中学上学,并在洪都拉斯国立自治大学学习法律,在那里他是学生会主席,大学毕业后,他当过律师和公证员,他年轻时最引人注目的冒险是在纽约州奥尔巴尼的海外经历,他在那里的州立大学学习公共管理。

当埃尔南德斯在90年代进入政界时,他加入了保守的国家党,是中间派自由党的竞争对手。1997年,他被选为他的农村家乡伦皮拉省(Lempira)的议员。他已婚,有四个孩子,他反对同性婚姻和堕胎,赞成在公立学校强制阅读圣经。

在他的第一个总统任期内,他领导了对腐败的洪都拉斯警察部队的清洗,并同意与美国合作开展反毒品行动。这真的是那个承诺帮助贩毒者将可卡因运往美国,以便像一位证人所说的那样,“将毒品送到外国佬鼻子前”的人吗?

在托尼被判刑的几个小时后,埃尔南德斯为他的忠实支持者录制了一段音频信息。

他用一种忧郁的声音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家庭来说很困难,对我个人来说也很困难,这让我感到愤慨,众所周知的杀人犯的虚假证词以这样的方式被采信,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他继续说:“迟早有一天,在洪都拉斯谁是谁,我们做了什么,阻止了什么,都会被显示出来,因为在天地之间,没有什么是隐藏的。”

尽管埃尔南德斯总统提到了想增加透明度,但他此后露面大多限于严格控制的活动: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为洪都拉斯驻耶路撒冷的新使馆举行落成典礼。政府资助的媒体机构避免提及对他的指控。

洪都拉斯首都,特古西加尔巴,via Wikimedia commons

首都:一座由安全墙和铁丝网组成的城市

在去洪都拉斯之前,我与埃尔南德斯的通信部长们通了几个月的信,但我一到洪都拉斯,他的官员就拒绝与我交谈,洪都拉斯人对埃尔南德斯的否认大多不以为然。在首都特古西加尔巴,墙上有嘲笑总统的涂鸦:“埃尔南德斯滚出去。” 或简单的“埃尔南德斯贩毒”。

在以洪都拉斯19世纪民族英雄命名的商业大道弗朗西斯科·莫拉桑大道上,这些涂鸦与大力水手炸鸡、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广告牌在一起,这是一个世纪以来洪都拉斯与美国共生关系的小小标志。

这种共生关系并没有带来什么明显的好处。当我在19世纪70年代第一次访问特古西加尔巴时,松树林覆盖着周围的山脉,但随着城市的扩张,松树林被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贫民窟在山坡上挖出的红土地带生长,超过一百万人生活在这个城市,其中许多人是穷人。

大多数社区都有帮派活动,特古西加尔巴是一座由安全墙和铁丝网组成的城市,富人在这里乘坐装甲车出行。美国大使馆受到加固墙的保护,这种墙在中东地区更为常见,附近正在建造一个巨大的新大使馆。

多年来,埃尔南德斯被认为善长迎合美国政客。蒂姆·里瑟是参议员帕特里克·莱希的助手,他从事了几十年的外交政策工作,他回忆说,埃尔南德斯访问了华盛顿,并邀请他在白宫附近的威拉德洲际酒店会面。

里瑟说:“他告诉我他有多么热爱人权,他真的用了‘爱’这个字,总统是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他直呼你的名字,告诉华盛顿的人们他们想听的东西,对我来说,这是关于人权的问题,对其他人,则是关于抓捕毒贩。”

在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官员称赞埃尔南德斯是值得信赖的伙伴,包括反恐和反毒品工作。也许最重要的是,埃尔南德斯愿意帮助特朗普遏制移民,特别是来自洪都拉斯的移民,一连串备受关注的移民“大篷车”都是从洪都拉斯出发前往美国。

据估计,在美国至少有50万洪都拉斯人,其中一半以上是非法移民,大多数人是在过去20年里来的。洪都拉斯一直是个贫穷的国家,它越来越受到根深蒂固的腐败、破坏性的飓风和持续缺乏工作的困扰。正如洪都拉斯一家主要智囊团的负责人毛里西奥·迪亚斯·伯德特告诉我:“人们到美国不是为了寻找美国梦,他们是为了生存下去。”

然而,埃尔南德斯签署了一项“安全第三国”协议,允许抵达美国南部边境寻求庇护的移民转而被送往洪都拉斯,并在洪都拉斯提出移民申请。活动人士指出,洪都拉斯是本半球谋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决不是一个安全的国家,但特朗普却很高兴。

国土安全部代理部长查德·沃尔夫在特古西加尔巴会见了埃尔南德斯,并称赞洪都拉斯是一个 “有价值的、经过考验的合作伙伴”。

美国政府帮助埃尔南德斯连任

政府对埃尔南德斯最重要的援助是在他第二个任期开始时,即2017年。洪都拉斯的宪法历来限制总统只有一个任期,但最高法院的一项有争议的裁决取消了这一限制,允许他再次竞选。这次选举受到了欺诈指控和抗议活动,导致至少22名平民死亡。

然而,经过重新计票,洪都拉斯选举法庭确认了埃尔南德斯的胜利。几天后,特朗普政府也确认了他的胜利。2019年,当检察官对托尼的案件进行辩护时,美国大使馆在推特上对美国与洪都拉斯的“牢固关系”表示赞扬。

前美国驻洪都拉斯大使克雷森西奥·阿科斯描述了美国官员与那里的政府关系的交易性质:“对我们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与上层精英的接触。这些精英是否有侵犯人权的行为,甚至他们是否是毒贩子,都不重要。埃尔南德斯是一个邪恶的无赖,他用计谋胜过我们,因为他发现,通过在缉毒和移民方面支持我们,他可以勒索我们与他同流合污。

2021年1月,在卡玛拉·哈里斯宣誓就任副总统几天后,她听取了关于对埃尔南德斯总统的指控简报。一位在场的官员说,哈里斯作为一名前检察官,立即做出了反应:“我们现在就去抓他。” (一位白宫官员说,副总统的团队从未听到她说过这样的话)。

与会者告诉哈里斯,美国政府有一个长期的不成文政策,不起诉在任国家元首,尽管这位官员补充说,他个人希望“彻底制服他”。

北三角的民主状态堪忧,“有谁值得信任呢?”

拜登的一位高级官员告诉我,政府打算绕过洪都拉斯政府,与政府其他级别的部门进行接触,并在埃尔南德斯任职期间避免派官员前往访问。这项棘手的工作大部分将落在新任命的北三角(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特使里卡多·苏尼加身上。在今年的几次旅行中,苏尼加没有在洪都拉斯停留。相反,他与公民社会和私营部门的领导人举行了Zoom会议。

特朗普政府很早就将中美洲列为优先事项,这主要是因为特朗普将对移民的担忧武器化了。拜登就职后几天,一位负责美墨边境问题的总统顾问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是否会出现危机的问题,而是一个何时出现危机的问题。”

自那时起,数十万人在试图穿越南部边境时被拘留。这是一个长期的紧急情况,造成的政治影响越来越大,拜登的这位高级官员告诉我:“问题是,这些国家有能力改变下一次美国选举的结果,我们的努力对事情的帮助有限。”

上任后不久,拜登就把中美洲的工作交给了哈里斯。这位新任副总统在国际外交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和拉丁美洲方面的专业知识。

拜登似乎并不在意,他指出,他在担任副总统时也有过同样的工作,但华盛顿的许多政策制定者和分析家告诉我,自奥巴马时代以来,北三角的局势已经明显恶化。西雅图国际基金会的中美洲专家埃里克·奥尔森指出,几十年来美国的干预在许多方面使事情变得更糟。

奥尔森告诉我:“中美洲的问题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很难说美国的政策是成功的。”

美国援助了这个地区的政府,同时忽视了腐败和滥用权力。奥尔森说:“只要他们在冷战中站在我们这边,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大量的外援被浪费了,现在很多人对美国的意图持嘲讽态度,新政府知道,它不能像像以往的常规那样处理中美洲事务。他们会成功改变吗?从长远来看,有可能。在短期内,我担心不会。”

罗伯塔·雅各布森曾作为美国外交官在拉丁美洲工作了几十年,她称北三角是“有毒的圣杯”(形容不堪重负的任务)。哈里斯和苏尼加需要可靠的伙伴,但美国鼓励暴君的意愿,使这一地区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在腐败的专制者手中。正如雅各布森所说:“有谁值得信任呢?”

这位拜登的高级官员承认,即使是支持无情但有效的专制者的老套路似乎也不可行了。他说:“如果有一个像李光耀(新加坡共和国的首任总理)那样高效的独裁者在那里,也许我们会另眼相看,但是病没有。”

在雅各布森看来,最令人担忧的中美洲领导人是萨尔瓦多总统纳伊布·布克尔。他说:“他在打一整套专制主义的组合拳——妖魔化你的敌人,支配立法会议,然后通过媒体控制你的人民。”

纳伊布·布克尔,By Presidencia El Salvador,via Wikimedia commons

40岁的前夜总会经理布克尔是一个粗暴的民粹主义者,在推特上发言毫无忌讳。(他与特朗普相处得非常好,他曾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称特朗普“非常好,非常酷”)。

布克尔于2019年上任,通过有效的减少犯罪计划和对新冠疫情相对有效的应对措施,他变得非常受欢迎,但他也无情地破坏了民主体制。2020年,他命令武装部队进入萨尔瓦多国会,胁迫立法者为购买新的安全设备提供便利。

今年5月,布克尔解雇了萨尔瓦多总检察长,并用自己的人选取代了五名最高法院高级法官。在副总统哈里斯和其他批评者表示“对萨尔瓦多的民主深表关切”之后,布克尔在推特上说:“我们正在清理我们的屋子……这与你们无关。”

几周后,布克尔结束了他的国家与“萨尔瓦多反有罪不罚国际委员会”的合作,这是一个由美洲国家组织支持的组织,一直在调查他政府的腐败问题。9月,布克尔的最高法院裁定,总统可以连任两届,允许他参加2024年的竞选连任。美国驻萨尔瓦多的最高外交官哀叹此举是“民主的衰退”。

几天后,布克尔将其推特个人简介改为“世界上最酷的独裁者”。

6月下旬,哈里斯作为副总统进行了首次出访,在墨西哥停留并访问了危地马拉,由于埃尔南德斯不受欢迎,布克尔又公开挑衅,危地马拉是唯一一个政府有希望获得官方合作的北三角国家。

这次旅行并不顺利。在与总统亚历杭德罗·贾马特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哈里斯宣布了一个由美国领导的新的特别工作组,以监督反腐工作。她说:“从我在这个问题上的工作来看,我可以告诉你——跟着钱走。”

贪腐的钱肯定是有迹可循的,2007年,联合国在危地马拉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帮助起诉了两名总统、一名副总统和数十名其它员,后来被贾马特的前任解散了。

现在,危地马拉的主要反腐机构是“反有罪不罚特别检察官办公室”,哈里斯特别提到了这个办公室,并承诺它将得到美国政府的支持。贾马特明显感到不自在,他否认他的政府有渎职行为,并声称要协助美国的努力。

但是,当我几天后与贾马特交谈时,他抱怨国际司法系统的侵扰性,并说他反对将新的反腐部门称为“特别工作小组”。他说,“这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那是血腥的内战期间,美国试图利用外援遏制危地马拉的军队。

不久之后,我见到了胡安·弗朗西斯科·桑多瓦尔,他当时是“反有罪不罚特别检察官办公室”的主任,当我描述贾马特的关切时,他用外交辞令特有的圆滑辞令回答道:“总统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总统也是有脾气的人。”

不过,桑多瓦尔对哈里斯副总统提供的支持表示感谢。他笑着说:“至少现在我知道有一个逃跑的去处。”

一个月后,桑多瓦尔被免职,并逃到了美国。在离境前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表示,他被赶走是因为他的办公室正在调查贾马特从阴暗的俄罗斯投资者那里接受贿赂的证据。此后不久,危地马拉就发出了对桑多瓦尔的逮捕令。

在尼加拉瓜,民主受到了更直接的攻击。今年夏天,长期执政的桑解阵(全称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简称桑解阵,是尼加拉瓜的一个左翼政党)领导人丹尼尔·奥尔特加和他的妻子兼副总统罗萨里奥·穆里略逮捕了数十名公民活动家和反对派政治家,包括今年秋季总统选举中的八名候选人。

甚至连老同志都成了目标。奥尔特加对他的前副总统,79岁的小说家塞尔吉奥·拉米雷斯发出了逮捕令,指控他洗钱,煽动仇恨,以及“阴谋破坏国家完整”。一位白宫高级顾问说,他认为奥尔特加的亲密盟友普京煽动了这场镇压,“只是为了破坏美国”。

美国采取了针对性、而非根本性的制裁策略

美国没有什么动力去改变尼加拉瓜的局势,从历史上看,那里的大多数移民都向南走,去了哥斯达黎加,而不是去了美国。拜登政府试图通过有针对性的制裁来施加压力。

今年7月,国会授权国务院制裁与布克尔关系密切的几名官员,以及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的其他官员。人们所熟知的恩格尔名单(The Engel List),后来发展到62人,名单上的人被取消了美国签证权,他们还可能面临金融资产冻结,并有可能被刑事起诉。

这些措施比上届政府采取的措施更为激进,但它们不太可能产生根本性的变化。前危地马拉外交部长、现为政治战略家的埃德加·古铁雷斯告诉我:“黑手党国家的特征之一,就像中美洲国家一样,就是它们越来越不受国际压力的影响。”

移民和汇款使公民不至于绝望到要求改变,串通一气的军队保护腐败的领导人免受真正的威胁。古铁雷斯说:“他们财富和权力的来源——公共预算的腐败、猖獗的毒品和人口贩运交易,都没有受到影响。”

2015年,在拜登担任副总统时,他访问了国会山,宣传他的移民解决方案,其中包括美国的中美洲参与战略和繁荣联盟。

国会助理里瑟说:“就我所知,这主要是一个口号,是对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的重新包装,我记得我告诉他,我们在这些国家的政府中没有可靠的合作伙伴,但他们还是继续施行这个项目。”

这些项目使美国在中美洲的支出增加了两倍,达到36亿美元以上。但是,尽管当地取得了一些成功,这些计划并没有阻止这一地区的衰落。2019年,特朗普限制了援助,作为新的移民限制措施的筹码。

在2020年的竞选中,拜登再次做出努力,提出了乐观的“与中美洲人民合作建设安全与繁荣计划”。这项计划要求花费40亿美元来解决鼓励移民的条件——从腐败和暴力到贫困和气候变化的所有问题。

今年5月,哈里斯发布了一项“行动呼吁”,敦促国际公司和组织“作出重大承诺,帮助这一地区的人民,给他们带去希望,并可持续地解决移民的根本原因。” 美国食品公司Chobani和雀巢奈斯派索签署了协议,微软承诺扩大互联网接入,并投资技术来提高政府支出的透明度,万事达卡公司承诺帮助一百万家小企业实现数字化。

民间集团通过侵占土地建立起来的惊人财富

不过,要取得成功,政府需要北三角国家的民间组织的支持。

在特古西加尔巴的一个下午,我参加了一个由工业家弗雷迪·纳赛尔主持的会议,他被认为是中美洲最富有的人之一,这个会议在纳赛尔的企业集团Grupo Terra(泰拉集团)的当地办公室举行,这是一间豪华而有品位的会议室,纳赛尔建议泰拉集团帮助政府制定计划,也许他的家族最近在特古西加尔巴收购的一所私立大学UNITEC可以被改造成一个教育中心,并成立一个研究中美洲问题的智囊团。

他说,如果有适当的支持,它还可以通过为农村学生提供奖学金,为洪都拉斯人提供更好的教育机会。

纳赛尔的姐夫毛里西奥·法库塞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男子,有着一头沙金色的卷发,50岁出头。法库塞对政府的目标可能与他的公司迪南特的目标相吻合感到兴奋,迪南特是一个聚焦棕榈油、休闲食品和洗涤剂的财团。

他指出,迪南特公司直接雇用了近八千名洪都拉斯人,并为另外两万两千人提供生计。他说,有了美国政府的支持,公司可以扩大业务并改善更多人的生活。

有一个潜在的复杂问题:在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迪南特公司在人权组织中是臭名昭著的。这家公司由法库塞的父亲米格尔·法库塞创立,米格尔于2015年去世,当时是洪都来最富有的人之一。

米格尔的生意部分建立在庞大的棕榈种植园上,这些种植园是在1992年通过的一项法律的帮助下获得的,这项法律允许将农民合作社的小块个人土地出售给私人业主。当法库塞买下数千英亩土地后,活动人士指责他的不当不为,并开始进入他的土地抗议。在随后的冲突中,有数十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被处决的活动家和农民,人权组织将这些人的死亡与法库塞的私人保安部队有关。

毛里西奥·法库塞在泰拉集团办公室告诉我:“这就像一场内战。”

但是,他认为,暴力行为是由农民和活动人士实施的,而不是公司的保安人员。他说,有17名迪南特的警卫死亡,土地入侵者占据了家族近三分之一的棕榈树林。他承认,在迪南特同意解除警卫武装后,冲突有所缓和。但他自豪地指出,公司已同意遵守严格的行为准则,并由华盛顿特区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监督。

他告诉我,土地入侵时间至今仍在继续,其中一些入侵显然得到了有组织犯罪的支持。他建议,这正是美国可以帮助迪南特的地方,即鼓励洪都拉斯政府维护法治。

毛里西奥·法库塞邀请我去看看他位于北部托科阿的主要棕榈油种植园和食品制造厂的情况。我们可以乘坐直升机到达那里,路程并不长,我们还可以在他家附近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停留。

法库塞家族的保护区被称为“法拉隆斯”(Farallones),有1.2万英亩的野生海岸线和覆盖着丛林的山丘,是美洲虎、貘和吼猴的家园。它离特鲁希略的海岸线很近,是联合果品公司用来运送香蕉的港口之一。正是在特鲁希略的逗留,激发了美国小说家欧·亨利写下了《白菜与皇帝》(Cabbages and Kings),他在这个故事中创造了“香蕉共和国”一词(特指那些贪污严重和有强大外国势力(常指美国)介入及间接支配的傀儡国家)。

联合果品公司历史照片,By Unknown author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20世纪上半叶,联合果品公司是中美洲最大的雇主,它对这一地区的全面控制使人想起东印度公司对亚洲的统治。在危地马拉,当哈科沃·阿本斯总统在土地改革中征用了公司的土地后,联合果品公司怂恿美国国际开发署支持推翻了总统。在洪都拉斯,它买卖领导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于1975年披露,联合果品公司曾贿赂洪都拉斯独裁者奥斯瓦尔多·洛佩斯·阿雷拉诺将军(Oswaldo López Arellano,196-71和1972-75任洪都拉斯总统)的政府,以降低香蕉的出口税,此后不久,这位将军在一次军事政变中被推翻。

在法拉隆斯,还留着一些明显属于那个年代的痕迹,比如由联合果品公司的一个子公司(特鲁西洛铁路公司)经营的铁路的路基,当我在七十年代住在附近的洪都拉斯海岸时,有人告诉我如果你谋杀了某人并把他的尸体扔在铁轨上,联合果品公司就有责任处理随之而来的法律问题,这是它作为国王角色的负担。

法拉隆斯的铁轨早已停用,这个地区的香蕉农场也大多被非洲棕榈树所取代。

还有其他的变化。在过去的20年里,当地种植园的简易机场已经成为贩毒者的首选之地,他们想在前往美国的路上悄悄地卸下可卡因货物。

香蕉已经不再是洪都拉斯的主要腐败来源,现在可卡因才是

2004年,一架可能载有一吨可卡因的飞机在法拉隆斯的简易机场被摧毁。米格尔·法库塞,这个家族的族长,对他是同谋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说:“毒枭们在各地建造机场。”

在维基解密公开的一份国务院电报中,美国大使报告说,法库塞声称他的警卫发现了这架飞机并向其开枪,导致飞机爆炸起火。但大使还提供了一个来自执法部门的不同说法:飞机降落在法拉隆斯的简易跑道上,当时法库塞正在庄园里,货物被卸到一个由全副武装人员看守的车队上。之后,飞机才被烧毁,并用推土机掩埋,似乎是为了隐藏证据。

在托科阿,我被带去参观了棕榈油设施,并认识了那里的员工,他们谈到了对迪南特提供工作机会的感激之情。一位妇女回忆起被土地入侵者威胁的情景时哭了。一位管理安全部队的壮年男子忠诚地讲述了迪南特的人权记录,并谴责了入侵种植园的“恐怖分子”。

然而,在与其中一个种植园外的一个定居点的社区领导人举行的会议上,人们更关心的是贫穷问题。一位要求匿名的人说,许多不为迪南特工作的人每天的收入不超过3或4美元,这不足以养活一个家庭,因此很多人想逃离。他的八个亲戚已经移民到了美国。

他说:“是一无所有地留在这里,还是一路北上,但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丧命,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小农户很难养活自己。他说,当毛里西奥·法库塞的父亲买下周围大部分地区时,一些农民感到了出售土地的压力。他说,他自己的父亲就卖了,“他当时面临的情况是,要么是他的土地,要么是他或他家人的生命,于是他就妥协了。”

在法拉隆斯,法库塞向我展示了他家收藏的进口欧洲马鹿和花鹿,以及一个饲养着一对优良白色种马的马厩。他解释说,它们是菲德尔·卡斯特罗送给他父亲的一匹种马的后代,当时他们两人开始合作,把棕榈树种植园带到古巴(据报道,这项计划在美国官员要求法库塞停止后结束)。

沿着一条土路,法库塞指出了那条臭名昭著的简易机场。它现在已经是杂草丛生,并有沉重的金属电缆横跨在上面,以阻挡毒品贩运者,尽管有这些障碍,几年前还是有一架毒品飞机在那里降落,大院的守卫已经切断了电缆。

危地马拉前外交部长埃德加·古铁雷斯告诉我:“我认为拜登关于与民间社会而不是政府合作的想法很浪漫,但不太现实。” 他表示,华盛顿对中美洲的关注缺乏持续性,他们正在为此付出代价。他说:“美国倾向于处理这一地区的直接危机,而当它们变成系统性危机时,美国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特朗普的四年使这种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并使这些国家处于更加混乱的状态。古铁雷斯表示,在缺乏强有力的治理的情况下,民间集团可能会在发展方面提供一些适度的帮助,但“它不能取代民族国家的功能”。

在中美洲国家的衰落中,毒品和美国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民族国家是如何失败的?在1969年关于秘鲁腐败的军事独裁政权的小说《大教堂里的对话》(Conversation in the Cathedral)中,作者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用另一种方式提出了这个问题:“在哪个确切的时刻,秘鲁把自己搞砸了?”

当洪都拉斯人问起同样的问题时,许多人说,答案始于80年代,当时美国政府将他们的国家作为冷战的前线。

推动者是尼加拉瓜的丹尼尔·奥尔特加的社会主义政权,里根总统将其描述为“中美洲日益严重的危险,威胁到美国的安全”。美国在洪都拉斯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名为帕尔梅罗拉,并投入了大量资金。

中情局还启动了一项秘密计划,组织了一个名为“康特拉”(电子游戏《魂斗罗》与其同名)的反政府武装来破坏奥尔特加的稳定。“康特拉”沿着边境设立了秘密营地,进入尼加拉瓜,而他们的领导人则在特古西加尔巴与中情局的人员会面。

当国会发现这项计划并命令将其关闭时,白宫用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来规避禁令。美国特工向伊朗出售武器,并将所得收益输送给中美洲丛林中的“康特拉”战士。

在洪都拉斯,美国支持的军队残酷地镇压了任何叛乱的企图。当一小撮马克思主义者潜入尼加拉瓜边境时,他们被迅速逮捕和杀害。在城市里,政府的暗杀者把校园激进分子和工会支持者作为目标。

在他们的疑似受害者中,有美国的特使里卡多·苏尼加的父亲,苏尼加的父亲曾是洪都拉斯军队的一名少校,他曾在美国国会谈论过杀人事件,不久后被折磨致死。

通过对左派的恶性镇压,洪都拉斯避过了使邻国遭殃的内战,但它也从未迎来随后的和解。在奥巴马总统第一任期内担任拉丁美洲国家安全顾问的丹·雷斯特雷波告诉我:“和平进程至少有助于消解内战的意识形态冲突,但在洪都拉斯,这一页仿佛从未到来。”

在整个八十年代,毒品和国际政治在拉丁美洲密不可分割地交织在一起。巴拿马的独裁者曼努埃尔·诺列加(Manuel Noriega)是中情局的线人,也参与了大规模的毒品贩运。2015年,当我在监狱里采访他时,他告诉我,美国人要求他允许哥伦比亚的毒贩子在巴拿马的银行里洗钱。

诺列加说:“他们想跟踪这些钱,根据八十年代末约翰·克里领导的参议院调查,美国向反政府武装提供援助,使用的飞机是由臭名昭著的洪都拉斯大毒枭胡安·拉蒙·马塔·巴列斯特罗斯拥有的。

马塔·巴列斯特罗斯是巴勃罗·埃斯科瓦尔(哥伦比亚毒枭,麦德林集团首脑)的早期伙伴,已经成为毒品黑社会的一个传奇。他的创新是将哥伦比亚的麦德林贩毒集团与墨西哥的瓜达拉哈拉贩毒集团联系了起来,建立了一条通往美国的可卡因快车道。

在洪都拉斯,马塔·巴列斯特罗斯腐蚀了政治家、军官和警察。他还被怀疑参与了1985年对一名美国缉毒署特工的酷刑和谋杀。谋杀案发生后,马塔·巴列斯特罗斯在特古西加尔巴公开生活,受到立法者的保护,他们指出国家宪法禁止引渡他。

三年后,洪都拉斯政府终于出卖了他,他被迫登上一架飞机,被送往美国。在洪都拉斯,他的被捕引发了广泛的骚乱,大约1500名抗议者向美国大使馆进发,闯入大使馆附属建筑,并放火焚烧。五人在骚乱中死亡。

这些日子,马塔·巴列斯特罗斯在美国的一个联邦监狱里,因贩毒和其他指控被判了31年的无期徒刑,但他在洪都拉斯建立的网络已经发展壮大,吞噬了政府和公民社会。一位政治观察家说:“毒品挣来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它可以很容易用钱达到错误的目的,这个国家已经陷入了这种状态,因为有罪不罚的情况很严重,没有人担心做错事情的后果。”

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出现在2009年6月,当时总统曼努埃尔·塞拉亚(2006-09洪都拉斯总统)在一场政变中被推下了台。

塞拉亚是一位戴着标志性白色牛仔帽的热情洋溢的政治家,他曾以保守的民粹主义者的身份参选,但后来因为与乌戈·查韦斯(1999-2013年委内瑞拉总统,任内以强烈的反美主义及推行“21世纪社会主义”经济政策闻名于世)和劳尔·卡斯特罗(古巴政治家)结盟而使国家感到惊讶。

洪都拉斯的保守商业精英和武装部队担心左派的入侵,联合起来推翻了他。塞拉亚在一个周日的清晨被绑架,还穿着睡衣的他被匆匆送上了离开洪都拉斯的飞机。

几个月后举行了新的选举,获胜者是来自保守的国家党的波尔菲里奥·洛沃。在美国政府确定其对政变的立场时,拉丁美洲国家安全顾问雷斯特雷波拜访了新政府的官员。他说:“这就像坐上了一台时间机器,他们都是老派的拉美冷战分子,他们做的每件事情背后都有查韦斯的影子,而且显然对更多的人有一种深深的不信任。”

雷斯特雷波发现洛沃“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家伙,非常空洞”。但是,他说,“我们没有真正想办法让塞拉亚复职,这导致他们浪费了时间。“国务卿希拉里接受了选举结果,政变似乎不可能逆转。

上任后,洛沃呼吁“民族和解”,并开始建立一个团队。当时已经担任过三届议员的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成为洪都拉斯的国会主席。但是,国家局势迅速恶化,帮派暴力肆虐,记者、政治家和土地权利活动家经常被暗杀。大部分的混乱显然与毒品有关,但不清楚谁是幕后黑手。

两名毒贩兄弟揭示了毒品交易侵蚀了洪都拉斯政坛

然后,在2015年,两个洪都拉斯兄弟,德维斯和哈维尔·里维拉·马拉迪加向美国当局自首。里维拉·马拉迪亚加兄弟俩最初是偷牛贼,后来组建了一个名为Los Cachiros的毒品走私组织。他们的生意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包括价值数亿美元的财产组合,但他们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威胁。

美国宣布对他们进行制裁,洪都拉斯政府开始扣押他们的资产。由于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们与美国政府达成协议并开始合作。他们的证词揭示了毒品贩运对洪都拉斯生活的巨大影响。

德维斯·里维拉·马拉迪加承认对78人的谋杀案负责,其中包括洪都拉斯的反毒品领导人、国家安全顾问和一名知名记者。兄弟俩的证词牵涉到洪都拉斯一些最知名人士。

除了托尼·埃尔南德斯之外,还有曾在曼努埃尔·塞拉亚内阁任职的亚尼·罗森塔尔。罗森塔尔承认犯有洗钱罪,2017年,他被判处在美国监狱服刑三年。根据兄弟俩的证词,洪都拉斯最近的三位总统的高级官员和近亲都参与了毒品贩运。这些指控还牵涉到两位总统本人:不仅是埃尔南德斯,还有他的前任波尔菲里奥·洛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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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都拉斯前总统相信埃尔南德斯涉毒

一天下午,前总统洛沃在他位于特古西加尔巴的公寓里接待了我。这间公寓占据了一栋新近建成的大楼的一整层,它比附近一些最富有的人居住的有围墙的私人小区高出许多,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也住在附近。

在门厅里,保安人员在我的鞋底喷上抗菌剂,然后才让我通过。洛沃的整个公寓都是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大理石地砖,高高的白墙,还有一个拱形的天花板。全景窗向苏雅帕大教堂望去,那里有一个十八世纪的洪都拉斯苏雅帕圣母圣像。贫民窟在很远的地方,不会破坏风景。

洪都拉斯大教堂,Photo by Héctor Emilio Gonzalez on Unsplash

当一个仆人把我带到沙发上时,一个中年女性向我打招呼,然后就消失了。这是洛沃的妻子、前第一夫人罗莎·埃莱娜·博尼利亚,在她丈夫的任期结束后,她因欺诈和挪用公款被判处58年监禁。她服刑了两年半,在洪都拉斯最高法院推翻了对她的定罪并下令重新审判后,于2020年获释。

洛沃来到客厅,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散发出一种舒适的提前退休的轻松气息。他已经卸任七年了,但在我们的谈话中,他先长篇大论地回顾了他的总统成就,当我问及对埃尔南德斯总统的指控时,他笑着告诉我:“据说这辈子有两样东西是藏不住的——怀孕和财富。”

我问道:“所以你相信关于他参与贩毒的传言?“。

洛沃点了点头。他说,毒品的力量是非常真实的。他自己的儿子法比奥在与Los Cachiros毒品走私组织的合作中被抓获,在一次刺探行动中,缉毒局特工冒充墨西哥毒贩,劝说法比奥帮助走私几吨可卡因。法比奥于2016年在纽约南区法院认罪,被判处24年监禁。

洛沃给了我一个恳求的眼神:“我有五个儿子,但法比奥是唯一一个非婚生子,”他悲伤地补充说,“是我没有教导好他。”

洛沃总统本人也被指控从毒品交易中获利。里维拉·马拉迪加兄弟中的一人声称,他们在洛沃当选期间和当选后曾向他行贿。作为回报,洛沃提供了政治保护,并指定法比奥为安全联络人。

洛沃否认了这一点,坚持认为他的家人受到了政敌的迫害。他说:“当我的儿子法比奥在2017年被判刑时,检察官提出了一个设想,说我是毒枭的头目,我的儿子是我的副手。”

洛沃说,因为法比奥没有明显地变得更富有,所以“人们得出的结论是我是接受贿赂的人,这是合乎逻辑的。”我环顾了一下公寓,看到了一架三角钢琴、法国莱俪水晶、情侣鹦鹉的雕塑。

洛沃说,但那都是一种误解

洛沃表示,尽管如此,他一直与美国大使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因其领导力而受到美国政府的赞扬。他指出,在使他上台的政变后,他曾试图使国家实现和解。他的成就之一是他与曼努埃尔·塞拉亚签署了一项协议,使他得以从流亡中返回。

近几个月来,美国人的宽容似乎已经结束。7月1日,洛沃和他的妻子被列入国务院的恩格尔名单中的“腐败和不民主行为者”,他们将再也不能前往美国,而洛沃似乎更有可能在纽约南区面临贩毒指控。

洛沃举起了手说:“我因为推定有罪,因为所谓的为Los Cachiros提供帮助而被列入名单,但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却不在上面。没有他,这份名单就毫无意义,就是一个笑话。”

洛沃指出,埃尔南德斯家族与他的家族不同,表现出“夸张的”财富积累。他说:“每个政府都有腐败,但没有哪个像他的政府那样。在埃尔南德斯的家乡格拉西亚斯,证据是显而易见的。

他说:“如果你去格拉西亚斯,你会看到他的收入大飞跃。”

在总统的家乡,这里每个人都清楚事实的真相,但选择缄默,以免丧命

格拉西亚斯坐落在松树覆盖的山脉中,从特古西加尔巴向西驱车六个小时,道路蜿蜒曲折,坑坑洼洼,只有最后二十英里有整齐的铺路。托尼和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以及他们的15个兄弟姐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们的父亲是一个结过三次婚的前陆军上校,在这里拥有一个咖啡庄园。

格拉西亚斯,By ETXEVERZ,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格拉西亚斯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贩运毒品的小镇。它有一种质朴的繁荣感,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一座粉刷过的十六世纪教堂,还有一个有巨大树荫和安静咖啡馆的广场。附近有Posada de Don Juan,这是一家由埃尔南德斯家族拥有的具有殖民地风格的豪华酒店。这里没有华丽的汽车或豪宅,有人指给我看的埃尔南德斯两兄弟的家,看起来很像中产阶级风格。

一位洪都拉斯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位50多岁的男子,他与胡安·奥兰多·埃尔南德斯一起长大。当我们坐下来时,他明显感到紧张。他用颤抖的声音确认他和埃尔南德斯是同学,但他说他的父母把他转到了另一所学校,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系。当我问他还能告诉我什么时,他提到埃尔南德斯的父亲曾是一名上校。

我问道:“那托尼呢?”

那人叹道:“哦,对,托尼!”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他的一切。顿了顿,他说:“说到总统,这里的人都不会说他的坏话。”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人见过格拉西亚斯的毒品运输,因此,在纽约对埃尔南德斯兄弟的证词似乎全是假的。

他是说纽约的司法系统,包括法官、检察官和证人,在捏造事实?他想了一会儿,承认:“这个小镇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毒品占据了这个小镇,每个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丧命。有很多关于托尼的传言,他举办斗牛比赛,并与他的朋友(那些被美国当局认定为毒贩的人)举行奢侈的派对(埃尔南德斯总统的一位发言人否认了这一点)。

谈话结束后,我驱车前往镇外的一个地区,有人告诉我,埃尔南德斯兄弟和他们的一些亲信在那里建了房子。一条新路通向青翠的山坡,那里有宽敞的别墅,可以看到格拉西亚斯的红瓦屋顶和远处的山脉。当我问两个当地妇女如何去总统府时,她们会心地笑了笑,指着一条土路,通向一片深深的松树林。我沿着这条路走,知道发现了一个覆盖着绿布的高大栅栏旁。它沿着路边一直延伸,将里面的一切都隐藏了起来。

在离开格拉西亚斯之前,我问埃尔南德斯的同学,他认为总统会发生什么。洪都拉斯定于本月举行选举,由于埃尔南德斯结束了他的最后一个任期,美国官员认为,他可能在离任后立即被纽约南区起诉。许多人猜测,他将试图规避宪法,再次竞选,甚至取消选举。

这位同学说:“他有权力,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保护,所以他不会放弃它,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让自己就这样被外国佬带走。”

曾经的毒贩和埃尔南德斯的盟友将参与下一次总统选举

6月,美洲国家组织召集投票,谴责丹尼尔·奥尔特加政权在尼加拉瓜犯下的暴行。绝大多数成员批准了这项决议,但埃尔南德斯政府投了弃权票。洪都拉斯人猜测,他是在试图讨好奥尔特加,希望在任期届满时能在尼加拉瓜获得庇护,这并不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情况:两位被指控腐败的萨尔瓦多前总统现在正住在尼加拉瓜,在奥尔特加的保护之下。

随着他的选择越来越少,埃尔南德斯似乎急于证明他对美国的价值。10月底,洪都拉斯将大毒枭弗雷迪·唐纳德·马尔默·瓦莱霍(Fredy Donaldo Mármol Vallejo)引渡到美国。

作为回应,负责此案的美国检察官发布了一份新闻稿,对洪都拉斯政府表示感谢。埃尔南德斯可能也在寻求中国的支持。近年来,这个地区的几个国家都希望培养与中国大陆政府的感情,已经放弃了对台湾地区的外交承认。萨尔瓦多已经这样做了,并得到了重大投资承诺的回报(布克尔喜欢用这个事实来嘲弄拜登政府)。几位知名的中美洲人告诉我,他们认为埃尔南德斯正在考虑采取类似行动。他最近一直在赞同与中国建立更密切的关系,表面上是为了寻求新冠疫苗。

如果选举继续进行,洪都拉斯人对彻底摆脱过去的希望不大。一个主要的候选人是西奥马拉·卡斯特罗(被驱逐的前总统曼努埃尔·塞拉亚的妻子),正在积极进行竞选活动。她最强大的盟友是萨尔瓦多·纳斯拉拉,一位68岁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在2017年有争议的选举中输给了埃尔南德斯。

洪都拉斯两个主要政党的提名人都分别与前政府有联系。国家党的候选人是特古西加尔巴市市长纳斯里·阿斯福拉。阿斯富拉是一名承包商和商人,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自称是“Papi a la Orden”(爸爸为您服务)。作为市长,他多年来一直在拆毁和重建道路,以缓解交通堵塞;特古西加尔巴的建筑工地和推土机一片混乱。他因涉嫌挪用公共资金而受到调查,但迄今为止,没有人指控他与可卡因贩运者有联系。

一天早上,我在特古西加尔巴见到了阿斯福拉,他是一个穿着牛仔裤和工作靴的大胡子男人。他给了我一个熊抱,问候我“papito lindo”(可爱的小爸爸)。

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用高亢的男中音说话,很少停顿,甚至不眨眼,他描述了他改造城市的工作。每当我提到对总统和他兄弟的指控时,阿斯福拉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他更愿意驳斥关于洪都拉斯人移民的“假新闻”。他坚决表示:“所有人都在逃亡,这不是真的,不安全因素已经减少。埃尔南德斯做得很好。”他的解决方案是向穷人提供小额贷款,使他们能够开办小企业。他说:“人民需要的是工作,必须给投资者提供更多的安全保障,我们必须向他们打开大门。”

他的对手是来自自由党的亚尼·罗森塔尔,他是塞拉亚总统内阁中失宠的前成员。罗森塔尔在美国服完刑后,最近回到了洪都拉斯,并重新参政,以超过十万张选票赢得了他所在政党的初选。拜登的官员告诉我,他们对罗森塔尔迅速重返政坛感到震惊,并强烈反对他参选。

罗森塔尔在初选中的胜利取代了自由党的领导人路易斯·塞拉亚。塞拉亚是一个五十出头、爱沉思的人,几年前在担任UNITEC的校长十多年后进入政界。塞拉亚对他的政党选择一个被定罪的毒品暴发户作为其候选人感到震惊。但他同样担心,如果阿斯富拉获胜,埃尔南德斯将保留对国家的控制。塞拉亚说:“阿斯富拉可以声称自己是独立的,但实际上(控制国家的)会是埃尔南德斯。”

塞拉亚认为洪都拉斯人没有什么理由不逃亡。他说:“这里的美国大使馆试图劝阻潜在的移民,告诉他们,‘不要冒险进入未知的世界’。但问题是,这里没有让他们生存下去的东西。”

洪都拉斯人在北三角国家的总人口中占不到三分之一,但在今年前往美国的移民路上被捕的人中却占了近一半。根据最近的一项研究,十分之六的洪都拉斯学生在完成学业后宁愿离开这个国家。在UNITEC,塞拉亚曾经在一个学生大会上问道:“有多少人想离开这个国家?”

 几乎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塞拉亚回忆说,这是个可怕的真相时刻。他说:“我很幸运地能够在国外学习,但我从未考虑过不回国,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改变了。无论他们是乘坐美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去迈阿密,就像我采访的那些孩子一样,还是乘坐大篷车,所有人都想离开。危险的是,这把国家留在了那些可以为所欲为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