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于倡导移民和司法正义的政治组织FWD.us的主席托德·舒尔特在《民主》杂志上发表评论文章。他认为,目前正是改善美国移民政策的最好时机,因为绝大多数的美国人认为移民政策需要修改。移民不仅能为美国带来重大的经济利益,提升美国的国际竞争力,修改移民法规也有道德上必要性,能够帮助美国人重新定义成为美国人的意义。
我们站在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可考虑美国移民政策的状况和方向。拜登总统在竞选中不仅强烈反对了特朗普政府对移民和移民计划的攻击所造成的严重危害,而且还承诺采取行政和立法行动,建立一个现代、人道和有序的移民系统。
竞选的诗意与执政的现实相遇之处,就是拜登政府履行这一承诺之处,其是否会抓住机会建立一个能够确保美国引领21世纪的移民系统?还是让特朗普式的削减移民和妖魔化移民的行为,在未来几十年里主导美国政治的大部分领域?
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是一代人中最有可能建立一个创新的移民系统,并为数百万人带来体面和公平的机会。
这个赌注再大不过了。
如果要问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政治在移民问题上的立场是什么,这是一个过度简单化的问题,人们用“移民”这样的词汇,来简化数以千计的不同个体和政策问题,但仍然值得关注一些可能的矛盾点。
公众对移民和移民政策,以及入籍途径、提高移民水平等其他政策的支持,在过去20年和整个特朗普任期内上升到了历史最高点。绝大多数的美国人支持全面的移民改革和对梦想者(随父母非法入境的未成年儿童)的保护。
二十年前,对于 “移民是否因其辛勤工作和才能而增强了国家实力”这个问题,两党的回答大致相同:47%的民主党人说 “是”,46%的共和党人也说 “是”。可20年后,民主党人说“是”的支持率,飙升至略低于90%,而共和党人回答“是”的比例却略降至40%。
特朗普总统任期似乎助长了民主党人对移民的支持率的持续上升,而就共和党人的总体支持率而言,特朗普时代对这个总体支持率的问题没有明显的影响。
民主党人在2018年迫使政府关门,以推动DACA接受者(即梦想者)获取公民身份,而公众对特朗普政府的零容忍家庭分离政策的愤怒,是特朗普政府最重要和最具政治破坏性的故事之一。当然,特朗普总统发表了当代最明确的反移民言论,他的标志性移民立法《提升法案》(Raise Act,尽管从未成为法律),希望实现自1920年代的种族配额法案以来对移民的最大削减。他试图以新冠疫情为借口进行的削减,一旦颁布,将使移民减少92%,这是美国历史上闻所未闻的。
特朗普总统在2016年获得共和党提名的途径,是由明确的反移民和反穆斯林的种族性煽动行为所推动的;在当年的大选中,特朗普失去了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选民中的选票份额,部分原因就是这些观点,但最有影响的发展是,他在非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选民中的选票份额和投票率的增加,这些人不成比例地集中在摇摆州。
然而,显然,在任职期间,特朗普的移民议程是一个巨大的政治包袱。除了上述措施从未通过之外,在2017年弗吉尼亚州长竞选中,他的反移民攻击造成了反作用。
据共和党人称,在2018年民主党人横扫中期选举时,他废除DACA以及分离家庭的行为,对总统和共和党人来说成为了巨大的政治包袱,而他在2020年也输了。
同样在2018年的竞选中,他就从中美洲上来的“大篷车”吓唬选民的企图并没有成功。尽管媒体在某些情况下耸人听闻,但选民大体上并不接受特朗普的本土主义论调。
拜登的任期已经过了六个月,他是否能抓住这个历史性的机会,展现出真正的领导力,以迎来一个新的、可行的移民系统,让美国繁荣发展,这是一个开放的问题。至于难民和庇护、无证者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今天在美国给予移民的基本待遇和机会,以及美国是否将继续成为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的首选目的地等问题,它们的未来都不明确。
关于移民政治的过时分析,会预言这一时刻是无法实现。学者们会说,在失业率较高或经济疲软的时期,处理移民改革在政治上是无法实现的,更不用说在全球疫情爆发期间。然而,未来几个月,拜登政府不仅有机会通过行政行动,收回特朗普政府对移民和移民系统的最恶劣攻击,而且有机会为数百万梦想者、临时保护身份持有者、无证农场工人和其他必要行业的员工确保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
这项提议是否可以获得两党合作的60张参议院投票,或通过预算和解进程(只需要50张选票)来实现,还有待观察。
对许多人来说,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一直是所有移民改革的核心目标,而阻止获取公民身份则是另一些人的核心目标。美国有1000万到1100万无证移民,这个数字在2006年达到顶峰,约为1250万,之后逐渐下降。
平均而言,无证移民已经在这个国家呆了几十年年了。五百万美国公民的儿童有一个无证的父母。超过800万的公民与无证人士同住一个家庭。有数百万人从1990年代起就在这里了。
正是克林顿总统签署的1996年移民法取消了大多数无证移民调整身份的能力,造成了现代无证移民的局面。大多数在国内没有身份的无证移民,也包括那些合法入境但失去身份的人,都被禁止入境,这意味着为了调整身份,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国家超过十年,才能尝试合法地回来。
由于没有任何现实的和人性化的方式来调整身份,人们被困住了。换言之,如果一个五岁的美国公民的无证父亲受到了这十年的限制,他要么留下来成为无证者,要么就离开这个国家,他能够回来参加他女儿的高中毕业典礼的机会微乎其微。
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不仅是道德上的需要,而且是一个巨大的经济机会,它可以增加收入,帮助人们积累财富,并增加税收。这种与公民身份相关的经济繁荣对美国经济有着重要的乘数效应。FWD.us估计,获得美国公民身份的无证移民每年将为经济贡献1490亿美元的税后收入。这可能导致各级政府的综合税收每年增加390亿美元。
然而,我们不应该只用利益的丧失来衡量失败的代价。我们需要努力解决以下问题:整整一代人在美国长大,有时甚至直到年老,可他们每天都在担心被驱逐出境、缺乏基本权利,还有执法环境的加强,这对我们国家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最明显例子的莫过于美国-墨西哥边境及其周边地区的移民执法基础设施的急剧增加。
虽然有超过1000万的无证移民,美国大约每七个人中就有一个是移民,但我们正在进入第四个十年,我们的媒体和政治生态系统仍然不成比例地集中在美墨边境和围绕着“危机”、“秩序”和“安全”等概念的无休止辩论。
人们不会想到,在2001年至2017年期间,西南边境未经授权的越境人数骤减了75%以上。各种因素的结合推动了边境地区情况的巨大变化。包括墨西哥经济增长,为季节性和经济性移民而设立的客籍工人计划扩大了,而且在之前的十年里,墨西哥的出生率下降,这意味着向外移民的数量减少。
但是,虽然过境人数急剧下降,并在2017年跌至疫情前的历史低点,但要求修建边境墙的呼声却越来越高,且成为一个不变的话题。
尽管特朗普总统最初努力声称他反对的只是那些非法入境者,但“墙”既是一种有毒和仇外的信号,也掩盖了特朗普政府的核心主旨,是将合法移民削减到1920年代种族配额法以来的最低水平。
特朗普政府削减了难民人数,其中穆斯林难民是核心重点。特朗普提议将基于亲属移民的系统削减近75%。
他如此致力于削减合法移民,以至于他的政府一再阻止两党达成的协议,这些协议本可以为梦想者提供入籍途径,也为总统要求的筑墙计划提供数十亿资金。
他们利用疫情,试图攻击几乎所有的合法移民途径。
特朗普政府总共提出了1000多项对移民制度的修改,几乎每一项都是为了使移民更难、更有限、更严格或更昂贵。
许多措施是以疫情为借口加速实施的,在许多情况下甚至都不是以公共卫生为理由,而是以需要保护美国就业不受移民影响为借口,尽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移民和移民政策会促进经济发展。
拜登政府有一条明确的道路来消除这些惩罚性措施,它应该继续履行其竞选承诺,利用其行政权力使移民身份变得更容易获取,并使移民本身成为一个更简单的过程。
这点也该延伸到边境。
迄今为止,拜登政府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恢复寻求庇护的家庭的一些基本权利。政府正在努力使在特朗普政府臭名昭著的零容忍政策下分离的家庭重新团聚,并允许一些受到特朗普时代“留在墨西哥”政策(让路经墨西哥寻求美国庇护的人留在墨西哥等待美国批准他们的庇护申请)伤害的家庭进入美国。但它也保留了特朗普政府的一些最具限制性的政策,包括“第42条”限制(允许美国海关与边境保卫局拒绝一些有“潜在健康威胁”的人士入境),这对海地人和其他黑人寻求庇护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因此,美国需要的是建立一个现代的西半球移民体系,让它建立在新的、实际可行的合法移民途径上,而这些途径目前根本不存在。
目标应该是使人们更容易合法地来到美国,无论是为了与家人团聚,还是寻求季节性或永久性地工作,或通过创建一个西半球的难民计划来提供庇护。
现在,几乎所有来自中美洲的人都没有可行的合法途径,许多人认为非法越境或寻求庇护是他们唯一真正的途径。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建立起管理被迫移民的渠道只会变得更加重要,因为气候危机将使数千万到数亿人离开他们的家园。我们能够而且必须成为一个鼓励合法移民、保护人权、允许流离失所者寻求庇护、并尊重这些家庭的国家。
我们还需要创建一个系统,使美国能够欢迎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和最聪明的人。美国欢迎移民的绝对数量高于任何其他现代国家,尽管这是以极不一致和不完善的方式完成的,但它一直是一个惊人的力量来源。
但是,与历史上的许多时候相比,今天我们欢迎的移民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较低,而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家欢迎的移民比例要高得多。美国以就业为基础的移民制度已经严重过时,我们需要扩大和改革高技能人才移民的选择,无论是以H1-B签证还是以就业为基础的绿卡,包括取消歧视性的国家上限。
反对移民的人喜欢吓唬人,指出每七个美国人中就有一个是外国出生的,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历史高点。这导致一些人断言,目前的各种弊病都是由此产生的。
事实表明,这与现实相去甚远。尽管外国出生的美国人的百分比正在接近历史高点,但这是国内出生率下降的结果,也是移民水平提高的结果。这些出生率的下降并不是美国独有的,但移民还给美国带来了机会,使其能够实质性的控制未来几十年的全球竞争力。
FWD.us的一份新报告将美国现有的选择作了鲜明的对比。
根据乔治·梅森大学研究人员编制的移民方案,每年大幅增加进入我国的移民人数,将增加我们的竞争优势,扩大我们未来的劳动力……。如果现在不大幅增加合法移民,美国将在2032年之前失去其作为世界最大经济体的地位,并在2034年之前使重要项目的储备——如社会保障——枯竭。
此外,如果美国的工作年龄人群与老年人的比例无法保持,与其他国家相比,经济增长将放缓,并耗尽我们的社会安全网,牺牲我们目前作为世界经济领导者的地位。事实上,如果美国目前的人口趋势继续下去,到2032年,美国的经济将落后于中国,到2050年仅为中国经济的四分之三。
相比之下,增加移民不仅是确保美国全球竞争力的一个关键因素,而且将提高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和工资。预测显示,如果移民水平也增加一倍,到2050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可以翻一番,这意味着每年新增200多万永久和临时移民。与保持目前的移民水平相比,此举将使所有美国人的平均收入在2050年增加3%,而与零移民的情况相比,则会增加7%。
此外,这项研究清楚地表明,增长不仅会由以就业为基础的移民带来,以家庭为基础的移民系统也能带来可观的经济利益。
从新冠造成的公共卫生和经济危机中重建更好的系统,需要改变我们长期以来都失败的移民系统。这场疫情对美国的黑人、棕色人种、移民和原住民社区都造成了破坏。而移民在第一线工作的比例过高,也往往在艰难和危险的环境中工作,却被排除在许多形式的救济之外。
不仅无证的纳税人被排除在新冠纾困金之外,而且提供纾困金的第一个立法实际上还排除了那些碰巧与无证配偶共同报税的美国公民。那些在正规经济之外工作的人也被排除在失业保险之外。而特朗普政府利用这场疫情,还试图减少美国研究型大学从世界各地招聘的能力。
无证的必要工人不配有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恰恰因为他们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往往是一线工人,但称某人为关键工人的同时,还认为他们可被驱逐出境是完全错误的。一个旨在 “重建更美好”的真正的复苏不是仅仅贴上一个荣誉称号,而是要确保为数百万无证的必要工人提供入籍途径。
如果我们想为下一场疫情做好准备,还有什么能比建立一个移民系统,确保下一代生物医学研究的总部被设在美国更好的事呢?
从根本上说,除了关于移民和移民政策的任何特定政策辩论外,我们看到的是关于美国最基本问题之一的政治辩论:即谁算得上是美国人?
特朗普“建墙”的呼声远不止是建造物理屏障,它是为了明确国家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于谁,以及国家的权力和屏障是为了排除谁而部署的。当福克斯新闻的黄金时段主持人说,如果允许无证移民获得公民身份途径,他们对美国国家的根本概念就会被打破,他们实际上是把对移民的恐惧,与谁能真正被算作美国人的更深层次的问题混在了一起,而这个问题的核心是关于种族、种族主义、民族和他者身份的问题,而不是关于移民的合法性和移民的过程。
这是一个关于我们如何能够找出一种方法,成为一个欢迎移民及其子女的公平、公正、多样化和多元化的民主国家的问题,或者完全无所作为。
如果我们能成功完成这项任务,建立一个给予平等权利并在未来欢迎他人的政策架构,我们就能改变数千万人的生活。这就是前方的任务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