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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唐人街的一些华人反对为他们的文化建博物馆

Kimiko de Freytas-Tamura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政府因为一个扩建监狱的项目而给了唐人街社区5000万美元的拨款,其中3500万美元用以资助唐人街的博物馆,这引起了唐人街社区的不满,这些抗议者认为博物馆不足以代表华裔,拨款应该分给遭受疫情打击最严重的小企业和餐馆,专家表示,这场争议的本质是精英华裔和工人阶层华裔之间的矛盾。

Photo by Wes Hicks on Unsplash 

曾是点心服务员的谭丽珍(音译)每周两次来到唐人街的美国华人博物馆前(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加入聚集在那里的几十个人中,热情地呐喊着。

最近一次,她一边大喊着:“吸血者! 背叛者!”一边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附近的一名男子对着扩音器,用英语和粤语交替喊道:“他们认为,他们英语说得更好,他们毕业于常春藤盟校,所以他们比我们好。”

这些抗议是针对一个博物馆的,这个博物馆成立于1980年,用于保护和展示美国华人的历史,但一直都在倒闭的边缘挣扎。纽约市向唐人街的当地社区项目发放了5000万美元作为在那里扩建一座监狱的回报,其中3500万美元发给了这个博物馆,这笔拨款将大大推动了博物馆的发展。

但是,这笔慷慨的奖金却使得这个博物馆成为一场关于城市化和不平等争议的中心,这是一场阶级斗争,是那些已经移民美国数代并且在经济上和社会上已经确立了自己地位的华裔与谭丽珍这样的新工人阶级移民之间的战争。

抗议者由艺术家、当地居民、工人、反城市化活动家和工会领袖组成,他们希望博物馆归还这笔钱,他们说这笔钱应该分给唐人街数百家遭受疫情影响的小企业和餐馆。

许多居民认为,如果要保护唐人街的故事,保护实际的街区比保护它的历史记录更有意义,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危及唐人街的生存能力,使其面临像小意大利在最近几十年中萎缩的风险。

注:小意大利,Little Italy,是美国纽约市曼哈顿下城的一片街区,曾有大量的意大利裔美国人居住,后来由于中国的移民迁居来此,小意大利的大部分已经被华人吸收和吞噬,曾经的小意大利已经收缩到只有一条街道。

这些企业包括金丰大酒楼(Jing Fong),一家在今年春季关闭的港式点心店,部分原因是它无法与房东乔纳森·朱(博物馆董事会的共同主席)达成合适的协议。

60岁的谭丽珍说,金丰是曼哈顿最大的中餐馆,有着热闹的气氛,奢华气派的装潢,顾客喜欢这里的食物,并且回头客很多,她于1997年从广州移居美国,在这家受欢迎的餐馆工作了十多年。

金丰曾雇用100多名工人,每周约有1万人在那里用餐。谭丽珍说,它的关闭“撕碎了唐人街的灵魂”。

在疫情之前,这个博物馆每年吸引了5万名游客。相比之下,位于下东城附近的小型博物馆Tenement Museum每年有25万人次。

博物馆获得的资金遭到了一些艺术家的抗议,他们将作品从最新的展览中移除,这让房东乔纳森和博物馆主席南希·马斯巴赫感到失望,他们说,他们与此事毫无关联,他们没有参与与市政府关于监狱计划的谈判,现在他们成了无辜的替罪羊,但他们表示,博物馆无法拒绝这笔钱。

他们希望买下博物馆在中央街租用的建筑,这将有助于吸引博物馆的捐赠者,博物馆在去年的一场火灾中幸存下来,很多档案被毁。

Photo by Krisztina Papp on Unsplash 

马斯巴赫在接受采访时说:“人们有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生气,对吗?他们只是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马斯巴赫和乔纳森都是第三代华裔纽约人,分别在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接受教育,两人都从事金融工作,乔纳森是唐人街最大的房东之一,也是香港房地产大亨的后代。

由于乔纳森跟这两起事件都有联系,因此激起了社区的愤怒,博物馆的支持者和金丰大酒楼的支持者之间正在划清界限,两个对立的阵营在激烈地辩论哪个机构更有价值,更能代表唐人街,因此更值得保留,因为这个地区正在因为中产阶级化而失去身份的象征。

美国华人博物馆的支持者认为,尽管它主要是为游客服务,但对社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的任务是宣传美国华人的历史,并将其中较黑暗的方面,如1882年的《排华法案》,把华人的故事带给唐人街以外的人。

60岁的露西·坎是博物馆的赞助人,也是二代美籍华人,她说,在她第一次参观博物馆之前,她并不了解《排华法案》。她说:“我当时想,‘哦,天哪,很多东西都在那里,而我们却不知道。’亚裔美国人的经历没有被广泛传播,所以我想让我的孙子和他们的后代也了解这一切。”

她的丈夫维克多来自上海,也是60岁,他说,这对夫妇和其他许多移民一样,“都在努力工作,努力同化,而我们却不知道曾经的历史和经历”。

但对许多当地人来说,这座博物馆并不能代表唐人街。

纳尔逊·马是金丰工会(包括谭丽珍)的代表成员,他说:“博物馆在唐人街已经存在很多很多年了,但它在社区居民的日常生活中并没有发挥巨大的作用,在吸引游客和商业到唐人街方面,它的作用真的很小。”

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中心公共空间研究小组主任塞莎·洛说,关于博物馆资金的辩论涉及到唐人街身份认同问题的核心。

她问道:“这个唐人街代表谁?它是代表乔纳森的唐人街吗?引入太多某个特定阶层的审美意味着它将失去真实性,也就是说,当你去那里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某个阶层在社区里的意义,你被允许分享特定阶层的体验。”

这场辩论尤其具有争议性,因为唐人街在过去十年中变化迅速,让人担心它将被缩减为几条街道。金丰大酒楼的一员,杜鲁门·林说:“如果我们继续沿着现在的道路走下去,唐人街就会消失。”

这种转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服装行业的崩溃所推动的,当地人口也在老龄化,而且随着租金的上涨,新移民正在迁往皇后区和布鲁克林的唐人街。尽管自2010年以来,纽约市的亚裔人口和西班牙裔人口的增长速度最快,但根据最近的人口普查,曼哈顿唐人街的人口在明显减少。

杜鲁门·林说,即使在疫情之前,大型餐馆也因为高租金和高税收而陷入困境,金丰也不例外。

所有这些变化使曼哈顿的唐人街更加依赖旅游业和外来者。

疫情发生时,金丰与房东乔纳森的30年租约只剩下两年左右的时间,但是金丰收入下滑了80%以上,而且没有反弹的迹象,因为人们仍然因为疫情推迟庆祝活动。

金丰的业主们说,如果他们有选择的话,他们会留下来,但似乎乔纳森已经有了其他的计划,乔纳森拒绝透露他将如何处理这个金丰大酒楼。

乔纳森说:“任何经营餐厅的人都知道,你的座位数越多,你的经济风险就越大。在酒楼关门的时候,最容易受责备的人就是拥有这栋物业的人。”

但乔纳森一直致力于美国华人博物馆的发展,即使它面临的财务挑战可以说比金丰还要大。

它雇用了12名全职工作人员,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找捐赠和资助。2020年初,一栋存放着博物馆约8.5万件藏品和档案的旧楼起火。博物馆估计,超过85%的藏品,包括行李、衣物、个人文件、纪念品,都需要修复。

自2015年以来一直领导该博物馆的马斯巴赫说,在过去6年中,她一直在向纽约文化事务部申请拨款,但没有成功。她说,筹款一直很困难,因为博物馆并不拥有它所在的大楼,它每年要支付60万美金的租金,而预算只有350万美元。

乔纳森说:“如果没有政府的不断支持,博物馆不可能撑到今天。”

这就是城市监狱计划的由来。当市长白思豪开始他的行动,将囚犯分散到四个区,从而得以拆除摇摇欲坠的里克斯岛(Rikers Island)监狱设施,市政府官员需要市议会成员的支持,唐人街的代表玛格丽特·陈同意新建一座29层的监狱大楼,以换取社区的各种拨款,包括博物馆的资金。乔纳森和马斯巴赫没有参与这项协议,也没有与市政府的任何人进行会谈。

玛格丽特说:”我们一直争取在唐人街建立一个博物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与市政府就监狱交易进行了谈判。她与乔纳森很熟,乔纳森也是曼哈顿第三社区委员会的成员,这个委员会属于她的选区。她补充说:“这些人是谁?”她指的是那些抗议者。

与此同时,金丰的老板正准备开一家较小的餐厅,那里员工较少,气氛也明显不同。

新的地点在中央街202号,就在博物馆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