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 Moss在彭博社发表文章,认为传统的习惯过于重视美联储主席本人,但实际上,无论是经济稳定还是危机来袭时期,机构本身的制度比领导人更加重要。
美联储正在逐步采取行动,缩减为对抗疫情而实施的大规模刺激措施。与此同时,拜登需要确定由谁来领导央行的逐步退出。虽然领导人很重要,但无论总统选择谁,货币政策的转变都有可能发生。
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不仅仅是美联储受人尊敬的独立性,还有别的因素在起作用。经济状况、市场敏感度以及美联储对世界根深蒂固的认知与领导人一样重要,有时甚至更重要。
无论拜登是坚持传统,让杰罗姆·鲍威尔连任主席,还是选择他自己青睐的人选,美联储都需要花大力气进行路线调整。这个银行是地球上最强大的经济机构,比中国等国家的对应机构重要得多。
但我们总是过分夸大了领导人带来的直接变化,事实上,新任领导人往往会跟随前任的脚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这样。利率是由一个委员会制定的,理事们拥有巨大的影响力,特别是货币事务部(Division of Monetary Affairs),因为这个部门员工的校友遍布各大银行和对冲基金的研究部门,成为一个强大而零散的群体。
当灾难来临时,现有的工具和想法往往发挥巨大的作用。
鲍威尔和他的两位前任,本·伯南克和珍妮特·耶伦,在被任命前都曾担任过美联储委员会理事。他们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董事会的优先事项和理念。莱尔·布雷纳德(Lael Brainard)被视为鲍威尔的继任者,自2014年以来一直在委员会任职。(她在金融监管方面有一些不同的立场,不过本文的重点是讨论货币政策)
这并不完全是机构俘获(在商业或政治领域中,使特定的利益团体受益的行为),历史表明,在领导人上任的第一年(有时甚至很久),都不会主动干预机构现有的政策和运作,当伯南克在2006年初接替艾伦·格林斯潘时,他明确表示,他将继续执行现有的政策:在年中之前定期将基准利率提高0.25个点。
耶伦的任务是退出量化宽松政策,为加息政策奠定基础。鲍威尔在他的第一年里坚持了耶伦每隔几个月收紧一次的进程。
这种可预测性和不太受欢迎的惯性,并不只是美国人的做法。欧洲中央银行的前三位行长都是各国中央银行行长。克里斯蒂娜·拉加德虽然打破了这种模式,但她作为前法国财政部长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负责人,也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局外人,澳大利亚储备银行行长通常是由副手晋升的,这个“俱乐部里”很少有外人。
美联储的领导人都有过戏剧性的时刻。伯南克遭遇了全球金融危机,耶伦因货币政策的重新调整而导致市场波动。当新冠疫情到来时,鲍威尔正在任期中。他们在暴风雨来临时改变了方向,但其实他们的改变并不像当时看起来那么戏剧性。是的,伯南克部署了近零利率和量化宽松政策,但在格林斯潘的领导下,21世纪初的利率已经很低了。
作为美联储委员会理事,伯南克曾思考过如何在借贷成本已经很低的情况下给经济活动带来额外的刺激。他的灵感来自于他对大萧条的学术研究以及对日本开创的非常规方法的兴趣。到2014年伯南克离开时,他已经开始缩减由耶伦启动的量化宽松计划。
然而,利率的提升远比设想的要慢。耶伦也曾对过低的通货膨胀感到忧虑,她把低通胀称为“一个谜”,鲍威尔去年公布的对美联储框架的战略审查,其根源就是来自耶伦时代的担忧。
当新冠疫情来袭时,鲍威尔迅速让美联储恢复了零利率、量化宽松和一系列旨在支持信贷流向企业的措施。迅速的反应借鉴了上一次萧条的模板和做法,那次萧条被古怪地称为“大衰退”,机构的记忆再次发挥了作用。
据称,白宫考虑美联储主席的另一方面是特别偏爱连续性,这一点至少可以追溯到里根总统与保罗·沃尔克,后者在里根总统任期连任了美联储联储主席一职。就像许多事情一样,特朗普是最近唯一一位违背这种既定惯例的总统,他拒绝了耶伦的连任,而是选择了鲍威尔。这一传统是不是被高估了,或者说已经过时了呢?奥巴马和伯南克可能会同意这种观点。
到2009年夏天,在这位民主党人的领导下,美国经济正从历史性的低迷中提前复苏。他认为小布什选择的伯南克已经做得很好了。奥巴马希望在2012年竞选连任时有一个健康的经济,并不愿冒市场恐慌的风险。他决定在游戏变得过于激烈之前,尽早结束工作。还有什么比在马萨葡萄园岛(奥巴马的一种房产在这里)和站在伯南克身边更好地传达平静感觉的办法吗?
当时,我在华盛顿工作,领导彭博社负责报道美国经济的记者和编辑团队。我们得到消息说,总统在马萨诸塞州海岸的度假期间,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似乎有点早,于是我们继续追查,甚至考虑在这个岛的入口处设卡。我们得到了独家消息,奥巴马选定了美联储主席。
但这个人选公布得太早了,在新的美联储任期开始前几乎六个月就公布了。当伯南克在参议院进行确认投票时,情况很危险,参议员们开始抛弃他,包括民主党人。他以70-30的比例过关,从历史标准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勉强的认可。
这不能算是一个反对新主席的理由,也不是对两党合作的否定。这只是在提醒我们,即使有换新领导的必要,一个新领导也并不一定能带来一个全新的开始。在今天的华盛顿,让两党都加入进来是不太可能的。美联储的问题远不止是决定未来几个月后谁将站在拜登身旁拍照,现在是时候降低对个人经济领导力过高的期望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