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松北 宋星  

距“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以下简称“双减”）政策正式公布过去1周多了。

 “双减”政策公布后，资本市场上演“大逃亡”，一些知名上市教育公司跌去了约90%的市值。

 事实上，不只是股市里哀鸿遍野，加美财经最近实地走访发现，大部分线下教育培训机构要么在垂死边缘挣扎，要么积极调整业务、转型、裁员以求生存。

 如今疫情反弹，对于原本还能勉强开门的教育培训机构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谁也没想到，昔日暑期旺季，却成了校外教培机构们难以逾越的冬季。

 “让报了课的学生赶紧上课”  

 7月底、8月初，在疫情尚未迅速蔓延到全国多省之前，可能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双减”政策正式公布后，许多地区的校外培训机构还在照常运营，因为地区的具体措施还没出台落地。

 8月2日，主打中小学在线1对1全科辅导的在线教育公司“轻轻教育”，该品牌武汉分部老师Sharon（化名）告诉加美财经：“我们这边公司领导还没有接到什么通知，目前的话，我们的应对措施就是加大我们的耗课量，让报了课的学生赶紧上课。” 可能是担心有新的政策变化。

 同日下午，加美财经实地探访武汉培训机构发现，新东方的线下中小学学科暑期培训班还是排了很多课。好学优课的线下学科辅导仍然可以报秋季班，该秋季班培训时间为学期时间的周六周日。

在武汉从事线下学科培训的肖先生告诉加美财经，“双减”政策正式公布后的一段时间里，公司培训活动还是照常进行，目前的影响就是没有办法很明确的说布置作业，因为要给学生减压，至于后续安排，还要看武汉的具体政策。

不过，从8月3日起，全国多省发现多例新增感染病例，形势开始急转直下。因为防控疫情的原因，多地要求暂停了线下培训活动，8月3日，武汉也暂停了线下培训活动。

而肖先生所在校外培训机构，目前也转为线上培训。

武汉新东方老师Lily（化名）告诉加美财经，8月3日之前，小学、初中的线下学科培训都是照常进行的，8月3日开始，全部转为线上教学。

不过，据她介绍，新东方已经在按照政策做预案了，“从新东方的产品上讲，调整方向就是按照‘双减’文件，不在周末和节假日上课，要调整到周一至周五学校放学后的时间段。然后停止所有涉及义务教育阶段语数外的学科内容培训。这些计划已经在内部预通知了，预计9月1号开学就实施。”

 还有的机构行动得更早。据《晚点 LatePost》报道，一位好未来高管7月27日在内部表示，6月好未来就曾和教育相关部门沟通过政策细节，所以提前就开始调整。

 好未来旗下学而思培优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引导学生调整上课时间，逐步将周末课程调至周中，并将周中上课时间限制在晚上六点到九点，以符合 “双减” 对上课时间的要求。

多家公司现裁员潮和离职潮

 在保持业务平稳过渡的同时，教育培训机构和老师们也在为未来做准备。许多公司选择裁员，以“断臂求生”。

 其中，高途是反应最快、动作最大的公司之一。

 “双减”政策下发的第二天，高途集团创始人、CEO 陈向东就召集管理层开会，定下了裁员指标：全国 13 个地方中心，在 8 月 1 日前完成关闭，只留下郑州、武汉、成都三个辅导老师中心，每个中心平均上千人，涉及范围达到上万人，相当于高途三分之一的人会离开。

 陈向东在发布的公开信中说道：“如果我们今天不做变化和变革，不做调整和聚焦，我们一定是会加速走向灭亡；如果我们这一次的改革和变革能够真正到位，那么我们账上的现金足够我们活3年到5年。”

 7月27日下午，好未来创始人、CEO张邦鑫在中高层双月会直播上说：“裁员是肯定会裁员的。”

 张邦鑫表示，没有需求的业务肯定会被关掉，相应业务上的员工能内部转岗就先转岗，不能转岗的，公司也会按照国家法律给予赔偿。

 7月30日，网传掌门教育大规模裁员70%，掌门CEO张翼回应称，“（掌门教育）现有业务将根据政策引导更好健康有序发展，同时加大素质教育的投入，不得已送别一些业务的伙伴，也在寻求更多素质教育方面的人才加入，以符合社会对我们的期许。”

 新东方领投的教育机构豌豆思维也被曝出大规模裁员。豌豆思维的员工向AI财经社爆料称：豌豆思维的裁员对象涉及几乎所有岗位，裁员比例高达70%-80%。一位高管要求某员工带头签字遭到拒绝，直接飙出辱骂字眼，甚至有动手倾向。

 8月4日下午，加美财经向豌豆思维的官方客服致电求证，其表示不方便透露课程咨询以外的相关信息。但是豌豆思维的官方微博向加美财经回复称，“我们会很快做出回应”。

 同时，加美财经在脉脉上还关注到，猿辅导裁员已经登上了脉脉的热搜榜。有猿辅导员工在8月3日发帖称，“猿辅导和斑马部门开始裁员了”。

 加美财经就此联系到武汉斑马AI的内部员工求证，对方回应：“是要裁员”。

 “运营岗、销售岗，职能岗这些都有（被裁撤的），毕竟这些都养不起，”该内部员工说道，“主动辞职加上被动离职的，裁员规模（占武汉分公司）近一大半。”

 除了行业的头部公司外，规模稍小的公司也受到影响。Sharon告诉加美财经，轻轻教育石家庄分公司因为本身处于亏损状态，叠加“双减”政策出台，就被整体裁撤了。

 不仅是教育培训机构裁员，还有些机构内的老师在行业前景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主动选择离开。

 新东方教育的Lily告诉加美财经，人员方面，武汉新东方公司内部有很多岗位调整，但是大多数人都处于待命的迷茫状态，人心惶惶，已经有很多离职了。

 比如，有些暑期班课已经上完了的老师就离职了，考公立学校的比较多。

在“迷茫”中转型

 除了裁员、减少现金消耗、求生存之外，校外培训机构也在寻求转型发展，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处于探索阶段。

 在“双减”政策公布之后，股民中曾流传过这样一个段子，“我现在一个非常棒的创业计划，就差1个亿的启动资金。项目就叫‘新西方’，连教材都不用变，直接培训父母。实现教育机构的弯道超车！父母间接教孩子，原本一家一个客户变两个！用户数量直接倍数增长！感兴趣的请打钱购买原始股，计划明年上市！”

 加美财经了解到，这不仅仅是一个段子，真的有培训机构这么考虑过。

 Sharon对加美财经表示，“领导讲过一个方案，就是我们教家长，然后家长再教学生。”

 不过，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其实可能也不太现实吧，只是说这是他们现在的一个想法。”

 Lily也表示，公司现在还是比较迷茫，“因为目前中央出台了‘双减’文件，但是武汉市还没出台落地的具体措施，所以新东方的领导层都是在研讨转型方向，但也还只是在研讨中。”

 她表示，未来的转型方向就是素质类教育和托管类，比如美术、体育、音乐教学等等，以及公立学校每天放学后的课后托管，目前还处于发放调查问卷、统计家长需求等市场调研阶段。

 Lily最后补充道，“等武汉市教育局出台具体措施后，到时候这些调整和转型就必须落地了。”

 另一家行业巨头的转型方向也类似。据《晚点LatePost》报道，好未来CEO张邦鑫在上月的内部会议上表示，接下来好未来的学科培训将重点转向线上，素质教育将重点转向线下。这么改革是因为学科培训时间缩短，很多学生周中可能没时间去教学点上课，线上直播、回放能让学生的学习时间更灵活。

 据加美财经了解，好未来在近期推出了课后托管班 “彼芯”，并整合了考研、留学等业务，推出 “轻舟” 品牌，加码大学生、成人职业教育。

 而学而思的线下场所周末、假期将空出来，转向做素质教育。

在线教育公司猿辅导也在往素质教育方向转型。加美财经在BOSS直聘平台上发现，猿辅导有许多关于编程、美术、动画、设计等课程的辅导老师岗位。

 此外，加美财经在8月2日下午实地走访过程中发现，在武汉中南校区的松鼠AI和启达教育一对一的门店均关门。不过松鼠AI的人员告诉加美财经，虽然线下课程无法开班，但是还可以报线上课程。线下门店能否开门得等教育局下发通知。

转型，俨然成了眼下各大教培机构求存的主要出路。不过转型对于大部分公司而言，并非易事。

招商证券的分析师Tommy Wong对《福布斯》分析称，随着新东方、好未来等公司调整他们的商业模式，他们将需要大举投资他们专业知识较少、竞争力较弱的非核心业务上。

他认为，“所有的校外培训机构也将进行类似的业务调整，进入更窄的业务领域，从而增加行业竞争。”

此外，他还补充，校外培训机构的战略调整还将面临一个新障碍：说服家长为非学科类课程支付大笔现金。

除了具体的业务层面，在公司整个的经营层面上来说，面对“现有学科类培训机构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的要求，为了合规，这些机构也需要改革。

Tommy Wong称，（教培）企业要想继续维持上市公司地位，就需要将受监管的服务分拆成一个非营利实体，同时重新分配资源，专注于非学科类教育。

不过教培公司在未来还有两个选择：退市或私有化。但这些选择并不具有吸引力，因为它们都需要投资者投入资金，而投资者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掏腰包”。

Tommy Wong认为，“（任何）收购都可能会受到监管部门的严格审查。在这样不确定和黯淡的前景下，我很怀疑会有买家参与。”

校外培训机构也需要时间来梳理自己的业务，考虑未来的选项。由于最新的监管要求出台，新东方、好未来近日相继取消了发布最新一季的季度财报和电话会议，并表示，将在未来的适当时间向其股东提供进一步更新资料。

有分析人士在接受加美财经采访时认为，实际“双减”核心的要求，是给学生减负，就是不能在课外时间上造成更大的负担，这种要求，和资本催熟的各辅导机构的发展诉求是直接冲突的，如果完全落实，等于堵死了那些已经融了巨资的公司做大的路。

上述人士认为，还要考虑到素质教育到度有多大市场，毕竟高考不考素质教育，素质教育的师资也更少。所以综合来看，像猿辅导和好未来这些行业领头的公司，融资太多，上市路断，想转型素质教育反而是最难的，从小做大是好事，从大做小是很困难的，校外教育行业，现在融资比较少甚至没有融资的企业，反而有可能转型成功。

他认为，K12校外辅导行业最难的时间，也许还没有真正到来。

 参考信源：  

https://fortune.com/2021/07/27/new-oriental-education-china-crackdown-tutoring-pivot/

https://mp.weixin.qq.com/s/GzTD_fV3ZdcYGTYpew0KrQ

https://ir.100tal.com/news-releases/news-release-details/tal-education-group-cancels-scheduled-earnings-release-and

https://cn.reuters.com/article/new-oriental-q4-res-0803-idCNKBS2F4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