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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韩国年轻人变得如此保守还厌女?原因竟如此熟悉

驻美的韩国世宗研究院的研究人员朴内森(S.Nathan Park)于6月23日在《外交政策》上发表评论,他认为韩国的年轻一代男性正急速转向保守的右派,其主要原因是韩国年轻男性对精英政治主义思想的崇拜和其厌女情绪的结合。

Photo by Sava Bobov on Unsplash 

在许多国家,年轻选民被认为倾向于自由派。直到最近,韩国的情况也是如此。但在过去几年中,韩国的年轻男性选民开始急剧向右转。在4月举行的首尔市长补选中,20多岁的男性选民中有高达72.5%的人投了保守票,这一比例甚至高于60岁以上的男性选民(70.2%)。

在咄咄逼人的厌女症,和对所谓的精英政治主义的扭曲崇拜的影响下,韩国的年轻男性正在预示着韩国保守政治的一个不祥的新篇章,特别是在新的保守党领袖呼应厌女症的言论时。

在2016-2017年导致韩国保守派总统朴槿惠被弹劾和下台的烛光集会中,年轻选民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当时韩国的政治话语中提到了”世越一代”,他们被朴槿惠政府对世越号渡轮灾难的不当处理所刺激,当时有300多名乘客——其中许多是参加实地考察的高中生——在沉船中丧生。

青年人的强烈支持延续到了朴槿惠被弹劾后的自由派政府的早期阶段。在盖洛普韩国分部于2017年6月对文在寅政府进行的第一次月度民意调查中,90%的20多岁的人支持总统,高于81%的全民支持率。  

但仅仅四年后,在韩国盖洛普5月份的月度民意调查中,青年支持率仅为31%,而整体支持率为34%。更具体地说,年轻男性选民已经完全背离了自由派。在20多岁的女性中,对自由派文在寅的支持率为37%,仍高于整体支持率。但在20多岁的男性中,同样的数字则是可悲的17%——在所有按年龄和性别划分的人群中最低。换句话说,20多岁的韩国男性比60岁或以上的男性表达了更多的保守观点,后者有24%的人支持总统。

Photo by: 고려 via wikimedia.org

青年失业率是急剧右转的原因之一。总体而言,文在寅政府一直保持着4%左右的低失业率。但在2000年代,30岁以下的失业率在7%至8%之间,在2014年开始攀升至超过9%,并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但经济因素并不能解释为什么韩国存在巨大的性别差距,更艰难的就业市场对年轻女性的影响,要大于年轻男性。

关注这一问题的韩国专家指出,韩国年轻男性有两种倾向:崇拜精英政治思想和厌恶女性。年轻一代的韩国人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末,当时韩国正顺利成为一个繁荣的自由民主国家,他们对界定老一辈人的历史斗争,如朝鲜战争或反对军事独裁者争取民主的斗争没什么感觉。

相反,他们的斗争是一系列的考试:高中入学考试,大学入学考试,以及为获得高薪、稳定工作的入职考试。这一代人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臭名昭著的艰苦私校(hagwon)或补习班系统中,参加或准备考试。因此,年轻的韩国人已经内化了这些考试的逻辑,并将其提升为一种扭曲的道德感,即穷人应该为自己的痛苦负责。

社会学家吴灿昊是早期的声音之一,他在2013年出版的《我们赞成歧视》一书中指出了韩国年轻一代的精英政治主义道德观。

吴昌浩回忆说,他的学生对2009年首尔龙山地区火灾的反应令他震惊,火灾发生时,将被拆迁的小商户正在抗议被驱逐出一栋废弃的大楼,结果有6人死亡,28人受伤。吴的学生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商家仅够糊口的恶劣经济状况或警察过度使用武力上,而是说商户们要求太多,认定他们已经“接受了被驱逐的风险”,因为按照他们的精英逻辑,如果商家不希望他们过这样的日子,就应该在学校变现得更好,或者找一份别的工作。

记者千官聿(Cheon Gwan-yul)和数据科学家郑汉宇(Jeong Han-wool)在他们2019年出版的《20多岁男人》一书中,将这种精英政治主义的想法描述为对“非具体语境公平”的偏爱。千和郑对20多岁的韩国男人的价值观进行了深入调查,发现韩国的年轻一代崇拜精英政治主义,同时模糊了内部决定因素(如努力和动机)和外部决定因素(如社会经济阶层)之间的区别。

虽然“公平”对韩国年轻人来说是个重要关键词,但在实践中,他们的公平观念采取了一种保守的、强权即正义的形式。

20多岁的韩国男人的另一个特点是他们咄咄逼人的厌女症。

可以肯定的是,性别歧视在韩国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然而,这一代人基于不满的性别歧视,与他们父辈以大男子主义和严格的性别角色为特征的传统性别歧视,有着不同的特点。如果说年长的韩国男性将自己视为监督女性的家长,年轻的韩国男性则将自己视为女权主义的受害者。

《20多岁男人》的合著者之一千指出,调查结果显示,年轻男性同时拒绝了男性特权和通常伴随着父权制性别歧视的男性责任。相反,调查显示,他们性别歧视形式的特点是对女权主义的过度敌视:58.6%的20多岁的韩国男性说他们强烈反对女权主义,其中25.9%的人在0到12的范围内将其反对的强度标记为12。

20多岁的韩国男性对精英政治主义的崇拜和对女性的厌恶之间的相互作用,更清楚地解释了性别差距和年轻一代的保守转向的时机。

韩国女性仍然面临着大量的歧视。例如,《经济学人》最近的一项调查将韩国在工业化国家中的玻璃天花板指数排在最后一位,该指数衡量了教育、工资和管理职位的性别差距。

然而,近年来,韩国的年轻女性一直在稳步发展。例如,自2009年以来,上大学的女性比例一直高于男性的比例。受过教育的年轻女性为韩国的女权运动带来了新的活力,在2018年初韩国自己的#MeToo运动达到了高潮,该运动由徐智贤引发,她是一名女检察官,揭发了一名高级检察官对她进行的性骚扰。一些年轻女性在个人层面上取笑厌女男性,例如用手部表情符号嘲笑其生殖器大小

反过来,年轻男性将他们的女性同龄人视为威胁,他们(受误导的观点里)认为尽管已经实现了两性平等,但女性仍得到了优惠待遇,这冒犯了他们所谓的精英政治意识。

在他们的研究中,《20多岁的男人》的作者们没有发现年轻男人转向保守派的其他原因;换句话说,年轻男人成为保守派的意义并不在于他们支持自由市场,反对福利国家,甚至反对朴槿惠的弹劾。根据千和郑的说法,唯一影响韩国年轻男性的政治倾向的政治议题,就是“性别和权力的交汇点”,或者说是在男性认为他们处在因性别而面临结构性不利的领域里。

Photo by: Garam via wikimedia.org

对女权主义表现出强烈敌意的25.9%的人,所持有的观念组合尤其令人震惊。在这个群体中,100%的人同意“今天,对男性的歧视,比对女性的歧视更严重”的说法;95.7%的人不同意“性别歧视是韩国女性收入低于男性的原因”;78.3%的人同意“女性收入较低,是因为她们在事业上付出的努力较少”;而58.3%的人不同意“在一个公平的社会,男性和女性的收入大致相同”的说法。

对这一系列同主题问题的回答是如此一致,以至于千和郑将这25.9%的韩国年轻男性群体称为“身份群体”,其政治动机主要是反对女权主义。不出所料,这个群体是自由主义政府的坚定反对者;其中83.3%的人不支持文在寅政权,他们认为文在寅政权对女权主义过于友好,因为其试图打破玻璃天花板,例如激励企业增加女性高管的数量,或者承诺任命女性担任至少30%的内阁级职位。

这个身份群体现在有了一个政治领袖。6月11日,韩国主要的保守反对派人民力量党选举36岁的专家学者李俊锡为党主席。即使撇开他的年轻不谈,李俊锡的选择也是极度非正统的。

党主席的职位是韩国最高的政治职位之一,通常是在党内拥有强大支持基础的多届议员。例如,民主党主席宋永吉是五届的国会议员,也是韩国第三大城市仁川的前市长)。但是,尽管李俊锡曾三次参选,但从未取得过选举胜利。


他的世界观与他的男性同龄人有着鲜明的联系。在分析他的政党在首尔市长补选中的胜利时,李俊锡写了一篇专栏文章,称民主党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全身心投入女权主义,却低估了20多岁和30多岁男性的投票权”,并抨击了“激进的女权主义者”,和政府任命更多女性进入内阁或在招聘市场上给她们加分的举措。

朴槿惠被弹劾后,韩国的保守派一直处于无根状态,在赢得首尔市长补选前连续输掉了四次全国大选。通过使李俊锡成为其主席这一不寻常的选择。

保守党正在选择利用针对女性的怨恨政治来振兴自己,这对韩国政治的未来是一个不祥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