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繁体
繁体

佩洛西小传:当美国人装着喜欢“坏女人”,她打破的天花板也许只是个人的胜利

美国Democracy作者KATHA POLLITT写了一篇关于佩洛西传记的书评,她提出的问题是:虽然南希·佩洛西打破的天花板比大多数女性能看到的还要多,但是,美国真的能接受“坏女人”吗?

来自佩洛西Facebook

佩洛西是美国众议院首位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女性议长,美国政坛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女性。

她让我想起了一句关于琴吉·罗杰斯(Ginger Rogers,美国电影演员,舞蹈家,和后面提到的弗雷德·阿斯泰尔的合作最为知名)的俏皮话,“罗杰斯做了弗雷德·阿斯泰尔做过的所有事情(主要指两人合作跳舞),只不过她是倒着走的,并且穿着高跟鞋。”

就佩洛西来说,那就是四英寸的高跟鞋。佩洛西在很大程度上拥有我们所认为的(并非总是正确的)强大政客的特质,他们大多数都是男性:充沛的精力,强烈的职业道德,深刻的制度知识,准确的战略第六感,脸皮很厚,魅力无穷。

但她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女性,以一种老旧的模式:漂亮的穿着,精致的打扮,注重礼仪,说话轻声细语,通过大量的小笔记和电话来处理她的个人和政治关系。

悖论是,如果没有自我和野心,佩洛西就不会成为民主党的强大力量,但女性的自我和野心很快就会给女性贴上“不受欢迎”的可怕标签。

在她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佩洛西必须既像男人一样取得成就,又像女人一样行事,包括她每天的发型预约。正如希拉里·克林顿指出的那样,这并非易事。

爱她也好,恨她也好——她既被右翼厌恶,说她是旧金山的自由主义者;也被左翼厌烦,说她是偏向公司的卖国者,但佩洛西依然在国会里跳了33年的舞,而且看上去还会再呆几年。

1993年的佩洛西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莫莉·鲍尔写的《佩洛西》,内容丰富、细节度和可读性都很高,可能有点过于详细。它讲述了佩洛西的职业生涯,以及她从第一个女性少数党党鞭到第一个女性少数党领袖,最后两次担任众议院议长的经历。

书中有很多可信度高的轶事,展示了佩洛西的成就和美国的变化。谁会想到,高中辩论队那个抽到辩题“女人会思考吗?”的辩手,有一天会竞选国会议员?

同时,《时代》杂志的资深政治记者莫莉,也展示了佩洛西的政治观点在早期是如何形成的:

“就像许多美国天主教徒一样,她崇拜当时的参议员约翰·肯尼迪……肯尼迪的吸引力是崇高的、潜移默化的,根植于爱国主义和信仰中,这将成为南希不断演变的政治模式的方向——带着一丝贵族式高尚的天主教社会正义感。”

莫莉提供了一些重要政治斗争的来龙去脉。

佩洛西对伊拉克战争的反对,以及她在通过“平价医保法”中起到的关键作用,到她在心理上推动特朗普对2018-19年政府停摆承担全部责任的巧妙方式。现在,重新崛起的左翼人士指责佩洛西懦弱、走中间路线。我们不妨回想一下她作为自由派时出色的工作记录,而且,她作为领导人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赢得道义上的胜利。

她的工作还包括很多幕后工作,包括调集选票并准确计票,寻找并利用立法漏洞,以及构建协议,让来自更保守地区的众议院民主党人赢得下次选举。有时,当她别无选择时,她不得不妥协。

作为女性生育权利的坚定捍卫者,当她不得不告诉支持享有堕胎权的女性同事,堕胎将不包括在《平价医疗法案》中时,她的眼里含着泪水。

顺便说一下,在莫莉的描述中,奥巴马表现得并不好,他更喜欢讨好共和党人,而不是转向自由民主党人。然而佩洛西却被崇拜奥巴马的人谩骂……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莫莉围绕赋予女性权力及其面临的挑战等主题构建了她的传记。她注意到了我相信很多男性作家会忽略的东西,比如佩洛西的母亲在塑造她的人生道路上所扮演的角色。

佩洛西出生于1940年,父亲是国会议员托马斯·达利桑德罗,后来成为巴尔的摩市长,他的妻子安娜查塔,又名大南希,佩洛西是这家里最小的孩子和唯一的女儿。


佩洛西的成长环境比她后来的生活要传统得多,她的母亲树立了一个矛盾的榜样,她是一个才华横溢、精力充沛的女人,是丈夫宝座背后的力量,拥有对选民细致的了解,并负责确保选民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以保持他们安分守己。

她同时想要开创自己的事业,在众多的尝试中,她发明了一种美容设备,并申请了专利:第一个面部蒸汽器。但她的丈夫拒绝让她创业,他希望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把他当作“政治军事的第一要务”。

和她那一代以及后来的许多女性一样,佩洛西注意到她的母亲是如何受到约束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她决定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在她身上。不过,在前女权主义时代,佩洛西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出路。

在成长过程中,她是家族宠爱和受保护的意大利天主教公主,她的父母甚至认为她可能会成为一名修女。23岁时,她嫁给了大学男友保罗·佩洛西,六年内生了五个孩子。接招吧,艾米·科尼·巴雷特(注: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有7名子女,极端保守,被称为使女大法官)!

有趣的是,她遵循了一些保守女性推荐的模式:早婚早育,然后再步入职场。如果你很幸运,经济上有保障,人缘也不差,而且你不想去医学院,这招也行得通。但她也听从了许多女权主义者的建议,选择了一个跟她父亲不同,愿意让妻子站在聚光灯下的丈夫。

保罗在房地产、风险投资和其他行业赚了一大笔钱,鼓励自己的妻子发光发热并不会损害他的利益。据Politifact网站的数据,如今佩洛西家族的身价约为9700万美元。令人惊讶的是,她在众议院议员中财富排名仅为第24位。

早早身为人母意味着佩洛西的事业起步较晚,但她多年作为妻子、母亲、民主党募捐志愿者和派对女主人的经历让她受益匪浅。一些女性在家庭责任中迷失了自我,但佩洛西却茁壮成长,使她声名远播的敏锐的组织能力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佩洛西经常把她传奇性的政治管理技巧归功于她多年来养育了这么多孩子。

在你对这种女权主义者的陈词滥调嗤之以鼻之前,想象一下佩洛西让五个小孩自己叠衣服,这就是领导力啊。她在旧金山太平洋高地社区的大房子,非常适合举办大型聚会,而志愿者活动磨练了她在筹款和社交方面的技能。

佩洛西本可以很轻松地作为一个富有的民主党活动家过完她的日子,身居幕后,虽然很重要,却没有被正式地承认或奖励。

事实上,当市长约瑟夫·阿利托打电话邀请她加入旧金山公共图书馆委员会时,她几乎拒绝了,称自己不需要一个正式职位。他严厉地说:“你不应该这么说,你在工作,你应该得到官方的认可。”

这句话使她感到很吃惊,然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艾滋病危机点燃了她的热情。1987年,她从旧金山第五区当选为国会议员,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199年的佩洛西  Wikimedia Commons

佩洛西80岁了,如同冬日里的母狮,众议院三位年纪最大的民主党人,是她、詹姆斯·克莱本(80岁)和斯泰尼·霍耶(81岁),这并不是年龄歧视,而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你把拜登(78岁)、伯尼·桑德斯(79岁)、黛安·费恩斯坦(87岁)和其他一些人算进去,民主党确实看起来像一个老人政治:它的思维模式早在很久以前就形成了,掌权数十年之后的特权和排外主义将外面的世界拒之门外。

我希望莫莉对这种孤立做更多的描述,在我看来,这有助于解释佩洛西如何从一开始的因为艾滋病援助项目缺乏行动而愤怒,到最后的“退居她和丈夫在纳帕拥有的葡萄园,每年夏天她都会在那里接待一群精英群捐助者,召开一场动员会。”

如果佩洛西能够全心全意地拥抱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美国众议院议员,“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成员,简称AOC)和他们的团队就好了,他们正在为这个看起来陈旧并且停滞不前的政党带来活力和急需的政治和文化更新。

当然,我们不知道40年后这支团队是否还会是前卫进步人士,或者他们是否也会被嘲笑是中间派的叛徒,嘲笑他们拥有豪宅和装满昂贵冰淇淋的大冰柜。

佩洛西工作的很大一部分是斡旋和权衡,从巨大的失败中挤出小小的胜利,莫莉让我相信她很擅长这一点。

有一次,佩洛西对她的左翼对手说,“你们中的一些人来这里是为了做一个漂亮的馅饼,但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香肠。”

非常机智的说法。但是一辈子做香肠会让你筋疲力尽,并且让你错过一些时刻。新事物看起来太像你以前见过的东西了,民主党的进步派的老政治家和女政治家做了很多好事,他们只是没有准备好迎接现在的时刻。与此同时,当佩洛西抨击这支团队,并试图将民主党在2020年的糟糕表现归咎于他们时,斯泰西·艾布拉姆斯(黑人女政治家,积极维护选民投票权)和其他基层组织者已经设法在乔治亚州找到了全新的选民。

佩洛西和艾布拉姆斯 Office of U.S. House Speaker,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莫莉认为,围绕强势女性的文化已经发生了变化。

毕竟,佩洛西,穿着红色的外套,戴着大大的太阳镜,已经成了一个掌权的、不留情面的女性时尚形象。莫莉写道:“在她成长的世界里,女人都被认为是柔软和温柔的,但现在美国人喜欢‘坏女人’。”

CNN的一个名为《华盛顿坏女人》的系列节目中介绍了佩洛西。坚强、自信、坚定、不害怕使用权力,即使在十年前,这些品质在女性身上也被认为是可怕和令人排斥的,但在2019年,女性气质和攻击性的结合受到了‘YASS KWEEN’(崇拜御姐气质的年轻群体,女性居多)的欢迎。

我不太确定。

大概四年前,希拉里还被妖魔化为两面三刀的麦克白夫人,现在她仍然是政治上的问题——卡玛拉·哈里斯和拜登在11月7日宣布获胜的演讲中都没有提到她。就在去年,民主党议员凯蒂·希尔(Katie Hill,美国众议院议员)因前夫传播复仇性色情内容等轻微的性丑闻而辞去国会职务,她的席位现在属于一个共和党人。

在初选期间,埃米·克洛布彻(Amy Klobuchar,参议院章程委员会副主席)被指控虐待工作人员,迫使工作人员用梳子吃沙拉。也许她确实是这样,但我想不起有哪个男性参议员会因为他如何管理办公室或怎么吃午饭而受到评判。即使克洛布彻被指控的一切都是真的,无数的男人都逃脱过更糟糕的惩罚。每个人都喜欢“坏女人”,直到她违反了一些看似性别中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的规范。

与此同时,堕胎权岌岌可危,新冠病毒正导致大量母亲失业,这让我怀疑,美国喜欢“坏女人”是否更像是一种时尚宣言,而不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胜利的标志。整个文化变得更响亮、更浮华、更对立,特朗普骇人听闻的粗鲁和肮脏行为加剧了这种趋势。

而且今天的女性共和党人也不再是端庄的教堂女士,她们也可以大胆而有勇气。看看南达科他州州长克里斯蒂·诺姆(Kristi Noem)吧,她喜欢拿着猎枪拍照,她欢迎斯特吉斯(Sturgis)摩托车队来到她的州集会,那次集会导致了许多新冠病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不仅是一个坚决反对堕胎,反对戴口罩的特朗普主义者,她还非常漂亮?人们已经在谈论她作为未来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

对南希·佩洛西和AOC来说,女权主义赋予的力量只是调味品,对他们的对手来说,也只不过是调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