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发Project Syndicate，作者杰弗里·弗兰克尔是哈佛大学资本形成与增长学教授，曾任比尔·克林顿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他目前是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的研究员。他认为，虽然特朗普在2025年确实履行了竞选承诺，大幅提高关税，但其对美国国内经济的影响并没有许多人原先担心的那么严重。然而，有充分理由认为，关税对通胀和就业的负面影响只是被延后了，可能将在2026年全面显现。
当特朗普于今年1月重新就任美国总统时，多数经济学家担心他如果提高关税会造成什么后果。普遍预期是，新的关税将推高消费品和生产投入的价格，分别影响家庭和企业，从而引发通胀飙升和实际收入下降。这属于供给冲击，美联储也无法有效应对。
特朗普确实将关税提高到令人震惊的水平，违反了多项国际协议，也彻底背离共和党长期以来所声称的自由贸易立场。2025年实施的关税不仅远远超过他第一个任期中已造成损害的关税政策，甚至超过了臭名昭著的1930年《斯姆特-霍利法案》。
根据耶鲁预算实验室的数据，美国进口商品的有效平均关税税率从2%跃升至18%，为193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再加上频繁且莫名其妙的政策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关税对通胀、就业和实际收入的严重负面影响似乎几乎不可避免。
为海外华人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与分析，更多内容和全文可在蓝天、电报、x查找causmoney，或直接谷歌搜索caus.com
但事情并未如预期发展。
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甚至可能没有上涨：截至11月的12个月CPI年增率为2.7%，与2024年末持平（当然，物价水平本身是上涨了，与特朗普的说法相反）。
失业率仅从2024年末的4.1%微升至11月的4.6%。经济增长可能在年底有所放缓，但情况尚不明朗，因为美国政府的停摆导致数据采集被推迟。
无论如何，可以相当确定的是，特朗普重返白宫第一年所造成的经济损害小于预期。主要有以下四个原因，可以解释为何2025年关税的最大影响被限制或推迟。
首先，由于美国政府停摆，从10月1日至11月12日，经济数据统计受到严重影响，导致统计数据异常。劳工统计局在此期间无法按常规采集数据，尤其是10月CPI数据缺失。即便是11月的数据，也有理由怀疑住房成本通胀为零这一数字的准确性。
如果属实，将使整体CPI数据被低估。美国经济分析局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数据发布也严重滞后，第三季度GDP报告仍未公布。
第二，部分高额关税尚未完全生效。特朗普多次推迟某些关税的执行，11月14日还撤销了部分关税，以抑制食品杂货价格上涨。
此外，特朗普对部分国家实施了重大关税豁免。例如，3月6日，他决定豁免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商品，避免了北美一体化汽车产业遭受毁灭性打击。3月4日刚刚生效的25%关税，在此豁免下对这些国家商品不再适用，只要商品是依据《美墨加协定》进口。
这一软化态度并不出乎意料。若特朗普完全实施所有已宣布甚至扬言要征收的关税，美国企业将遭受巨大损失，因此他不太可能坚持执行最严厉的部分。
特朗普一贯采取极端谈判立场，但在压力之下常常让步，即使未从对手那里获得预期回报。事实上，投资者中流传着一句话——“特朗普总会退缩”（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缩写为TACO），作为一种讽刺。
当一个“疯子”威胁要引爆灾难时，挑衅他贯彻到底无疑是愚蠢的。即便如此，特朗普目前实际执行的关税依然非常高。
但这并不意味着经济学家们的预测完全错误。许多关税的负面影响很可能只是被延迟，我们应预期这些影响将在2026年集中体现。
第三点是：自2024年11月特朗普当选后，企业就开始提前进口，以在预期关税生效前囤积商品——尤其是来自瑞士的黄金和爱尔兰的减重药物。
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预算模型估算，截至2025年5月，这种提前进口策略为美国进口商节省了高达65亿美元，相当于新关税负担的13.1%。
关税生效后，大多数零售商仍未提高价格，因为他们还在使用未征税前的库存。这在零售业中是常见做法，尽管在经济学理论上可能不符合利润最大化原则。
即便是现在，许多进口商仍未将新增成本完全转嫁给消费者。事实上，这也引出了第四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即使库存耗尽，进口商仍在持续承担大部分成本。
哈佛商学院的阿尔贝托·卡瓦略和合作者利用美国大型零售商的实时数据发现，自4月以来，受到新关税影响的商品（包括进口商品和美国本土替代品）价格持续上涨。整体零售价格的涨幅约为5.4%，已使整体CPI篮子中的通胀率比原本水平高出0.7个百分点。但这仍仅是当前关税水平下潜在可转嫁成本的一小部分。
可以肯定的是，进口商所支付的价格与关税成正比上涨，打破了特朗普声称“外国出口商通过降价承担关税成本”的说法。实际上，是美国企业在承担这些成本，这与美元贬值时的情形类似。
这部分也反映出企业对关税持续时间的不确定性：特朗普可能随时改变主意，或者最高法院可能做出合宪裁定，将其废除。这种不确定性也解释了为何许多受影响的企业迄今仍未裁员。
但企业不会无限期让关税侵蚀利润率。如果关税政策维持不变，美国在2026年将面临更大的物价上涨压力，以及实际收入下降的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