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美国海军在加利福尼亚海岸附近的一艘作战舰艇上尝试发射和回收30多艘无人驾驶舰艇，其中超过12艘未能完成任务。

这些无人舰艇拒绝执行指令，启动自动失效保护机制，被动停滞，最终“漂浮在水面失去动力”。

这次试验失败对其他参与演习的舰艇构成潜在威胁。军方人员连夜展开清理工作，将这些舰艇拖回岸边，直至第二天早上9点才完成。

这些无人舰艇依赖的，是由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的Anduril公司开发的自主操作软件Lattice。海军表示整个演习过程是安全的，但这一事件引发了海军内部的警觉。

在一次例行的后续报告中，军方人员指出公司代表对军方的介绍存在误导。在《华尔街日报》获取的报告中，四名水兵罕见地指出存在“持续的作战安全违规、安全漏洞以及合同执行方Anduril的误导行为”。

他们表示，如果不立即修正并验证软件配置，将面临“极高的部队风险，并可能造成人员伤亡”。

自2017年成立以来，Anduril公司迅速在竞争激烈的国防科技创业公司中脱颖而出，承诺将通过软硬件产品开启自主战争的新时代，并以创业公司的速度为美军提供装备。

这家未上市公司在最近一轮融资中的估值超过300亿美元，已获得多个军事合同，用于打造从无人战斗机到混合现实头盔，再到战场管理系统等各类原型产品。

公司创始人、科技亿万富翁帕尔默·拉奇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理念。

他在4月发布的TED演讲中表示：“我们用自己的资金开发有效的国防产品，而不是让纳税人买单。结果是我们的开发速度更快、成本更低，远超大多数传统大型防务公司。”

他说，“我们不像传统承包商那样耗费数年时间，我们在几个月内就能完成产品的建造、测试和部署。”

这种快节奏的开发模式也带来了不少挫折：无论是在封闭的军事演习中、私人无人机测试场，还是在乌克兰战场上。

在加利福尼亚，今年夏天的一次地面测试中，Anduril的无人战斗机Fury因机械故障导致发动机损坏，影响了空军原定的重要首飞。

8月，公司在俄勒冈州测试其Anvil反无人机系统时，引发了一场覆盖约9公顷的火灾。

而在夏季于加州海岸进行的无人舰艇演习中，Anduril的Lattice软件在舰艇指挥与控制方面表现不佳。

Anduril唯一的真实战场经验来自乌克兰，但也问题频出。据前员工及熟悉乌克兰系统的人士透露，这些设备容易受到敌方干扰。

比如，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前线士兵发现，他们所使用的Altius自杀式无人机经常坠毁且无法命中目标。由于问题太多，这些士兵在2024年停止使用这款无人机，并且此后再也没有重新部署。

“挑战在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兑现承诺。他们在多个领域都只推出了最基础的可用产品。”前海军战略官、现任哈德逊研究所专家布赖恩·克拉克说。

在《华尔街日报》就相关事件提出询问后，Anduril回应称他们的开发模式确实可能导致测试失败。

公司在声明中表示：“我们承认，我们高度迭代的技术开发模式——快速推进、持续测试、频繁失败、不断完善，并循环往复——的确可能让批评者更容易找到问题。这是我们愿意接受的风险。我们确实失败……而且失败很多。”

Anduril及其支持者表示，公司在武器开发中遇到的问题和其他项目相似，而其工程团队正在快速进步。他们强调，这些事件并不表明产品存在根本缺陷，测试的目的就是要发现并修复漏洞。

公司还表示，已经在乌克兰维持了“几乎持续不断”的现场存在，以更新其软件和武器，并称这些无人机在摧毁大量俄罗斯目标方面表现出色。

软件困境

Anduril的软件平台Lattice，旨在将多种武器系统连接起来，使单个军人就能操作多种无人设备。公司官网称，Lattice能够以超出人类能力的速度和规模完成“机器对机器”的任务编排。

拉奇在4月的演讲中说：“这个平台让我们能部署数百万件武器，而不会因此牺牲数百万条生命。同时，它也让我们能以编程速度对武器进行更新。”

但在一些海军演习中，Lattice的表现远远不及军方的预期。

根据文件、国防官员以及熟悉内情的人士透露，在某些情况下，操作员必须手动向舰艇发送指令，或者用远程设备直接控制舰艇，因为软件功能未能实现预期效果。

在5月加州的无人舰艇演习中，BlackSea Technologies制造的无人舰艇，在依赖Lattice软件时开始在水面停滞。据熟悉演习的人士透露，这些舰艇拒绝接受指令，无法稳定地避开其他船只，引发安全警戒，演习一度中止。

Anduril表示，这次失败并非Lattice的问题，而是BlackSea Technologies的舰艇软件存在漏洞。Anduril称已找到根本原因，修复了问题，并在几天后重返演习现场，成功完成了自主任务计划。

BlackSea Technologies表示，他们的舰艇“全球自主侦察艇”是美国海军的正式项目，相关问题应由海军回应。公司还称，舰艇可兼容多种软件，并已成功配合六种其他软件系统运行。

海军发言人没有就涉及的公司作出评论，但表示演习中设有多项应对措施，不存在对部队或人员生命构成风险的问题。他称，这些舰艇因自动失效保护机制而停滞，有效避免了损害或伤害。

不过，三位熟悉演习的人士表示，问题出在Anduril，因为是Anduril负责正确部署软件。

战斗机项目滞后

Anduril目前最受关注、也可能最有商业价值的军事项目，同样面临挑战。

去年，Anduril赢得美国空军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合同，用于开发和测试一款被称为“协同作战飞机”的无人战斗机原型，这也标志着公司首次有机会为五角大楼打造重大武器系统。

Anduril此前从未进行大规模武器生产，目前正在俄亥俄州建设工厂，以用于无人战斗机的生产。

空军最初的预期是这款战机在夏末前首飞。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在8月的一次测试中，一颗钉子被吸入发动机进气口，导致发动机受损。

Anduril未公开披露发动机问题。当9月在一次媒体电话会上被问及首飞延迟原因时，拉奇称，是空军的地面测试流程过于繁琐，因为当时空军手上只有Anduril提供的一架原型机。

“如果由我的工程师决定，我们几个月前就会拉杆起飞了。”拉奇在电话会上说。

公司高管还告诉媒体，他们正在花时间完善软件，以便“跳跃式”推进测试流程，实现半自主飞行。

最终，Anduril的无人战机Fury于10月31日在加州南部首飞，比在空军项目中的主要竞争对手通用原子公司的首飞晚了两个月。

Anduril表示，造成发动机损坏的钉子来自临时安装的测试仪器，与飞机结构设计无关。空军则表示，Anduril和通用原子公司都领先于项目进度，按计划只需在年底前完成一次飞行测试。

“目前Anduril和通用原子公司都处于开发初期阶段，这个项目充满前景，但要实现这些目标还需要很长时间。”退役空军中将、大西洋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院长戴维·德普图拉表示。

火中试炼

在8月俄勒冈州的一次无人机拦截测试中，Anduril的Anvil反无人机系统发生坠毁，引发Pendleton机场附近约9公顷的火灾。

《华尔街日报》通过《信息自由法》获得的事故报告显示，Anduril曾试图用自有车辆扑灭火焰，但最终仍需当地消防部门出动三辆消防车才将火扑灭。

Anduril表示，已为今后的撞击和拦截测试制定了缓解火灾风险的措施，以防再次发生类似事故。

现场照片显示，坠毁的无人机被烧毁，地面严重受损，卫星图像清楚地展示了火灾对地形造成的破坏。

分析人士指出，大型防务公司经过多年测试，通常明确自身边界，并在现场配备充足的防护措施。兰德公司高级政策研究员乔纳森·黄表示：“Anduril在制度上准备不足，因此还在摸索中。”

无人机测试场未对事件发表评论。Anduril则称测试符合所有安全规定，火灾属于可预见结果，并非系统失效。公司表示：“我们在全美多个测试场地，每年几乎52周，每周测试五天。由于测试量巨大，偶尔发生此类事件是可以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