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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来自加拿大的右翼网红试图成为保守派眼中的“传统贤妻”,却几乎走到了自杀边缘

本文刊发在纽约时报观点版,作者米歇尔·戈德堡自 2017 年起一直担任《纽约时报》的观点专栏作家。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期间,劳伦·萨瑟恩是最知名的右翼意见领袖之一。她在2015年凭借一段名为《我为什么不是女权主义者》的视频首次走红。

当时她19岁,金发貌美,视频中她声称,女性在生活中许多方面拥有优势,比如子女抚养权争议以及摆脱家暴关系等问题上。

她说:“女权主义者无意中正在创造一个性别歧视反转的世界,而我不想成为其中一部分。”

但事实证明,反女权主义并不能让她免受男性权力的压迫。

·萨瑟恩最新自出版的回忆录《这不是现实生活》,讲述了保守主义意识形态如何与现实碰撞。她在书中声称,2018年在罗马尼亚曾遭到安德鲁·泰特的性侵,引发了媒体关注。泰特是一位毫无悔意的网络厌女者,正被控参与人口贩运。

不过,这本书更引人注目的,是萨瑟恩为迎合“传统贤妻”的形象所经历的痛苦挣扎。这一努力几乎让她走到自杀边缘。

她的经历应成为那些渴望家庭主妇生活的年轻女性的一记警钟,而这种生活曾是她极力推崇的。

尽管特朗普政府中也有少数几位女性身影,但右翼势力正越来越多地试图将女性排挤出公共生活。这种推动部分来自共和党高层毫不掩饰的父权思想。

上周,美国国防部长赫格塞斯转发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他所属的基督教派领袖宣称女性不该拥有投票权。

赫格塞斯写道:“基督的一切,献给生活的一切。”

不过,也有一些女性意见领袖在鼓吹做家庭主妇才是身心健康的终极体现,是逃离职场无趣磨难的方式。

今年6月,在一次保守派女性会议上,播客主持人亚历克斯·克拉克对成千上万的听众说:“少吃百忧解,多吃蛋白质。少一点精疲力尽,多一点婴儿。少一点女权,多一点女性气质。”

不过,克拉克目前未婚且没有孩子。

这种Instagram影响下的传统主义正在兴起,而此时的职场却对女性变得更加不友好。据《华盛顿邮报》本周一报道,今年有大量母亲退出了劳动力市场。许多人是因强制返岗和反多元化政策反弹而被职场排挤。

不过据报道,也有人“表示自己是心甘情愿辞职,与MAGA文化以及‘传统妻子’角色的崛起相一致”。

萨瑟恩更有理由逃入“家庭崇拜”的避风港。她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段反女权视频让她迅速在国际上成名,随后她以网络反叛者的形象周游世界。她曾在英国的穆斯林社区发放写着“安拉是同性恋之神”的传单,推广“南非白人种族灭绝”的说法,并在一次似乎由神秘俄罗斯势力安排的莫斯科之行中采访了反动哲学家亚历山大·杜金。

正是在这段时期,她称自己遭到了泰特的性侵,而当时泰特正开始打造他的全球品牌。

她的政治立场让这段创伤更难以消化。她写道:“‘成为我曾经批评的对象’(或就我事业而言),一个受害者这对事业并没有什么帮助。”

在遭遇泰特之后,·萨瑟恩写道,自己的生活“彻底崩溃”。

她渴望摆脱自己在网络上的恶名,以及必须不断迎合互联网胃口制造惊人内容的疲惫。所以,当她遇到一个想要稳定生活的男人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事业,成为全职太太和母亲。

她发布自己烘焙的照片,还有“怀孕后迅速恢复身材与健康的自拍”。

但事实上,她写道,她的生活是“一场地狱”。她从自小长大的加拿大(注,没错,她是加拿大人)搬到丈夫的家乡澳大利亚,生活几乎完全被孤立。丈夫越来越轻视她,而她的回应则是更加努力地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她写道:“我加倍投入,努力成为完美的伴侣,做饭、打扫、穿上裙子和高跟鞋迎接他回家。”

但这一切并未奏效。她说,丈夫辱骂她,深夜不归,并不断威胁要离婚,除非她完全服从他。

她写道,最终当她违背丈夫的意愿,回加拿大探望家人时,丈夫告诉她婚姻到此为止。到那时,她已经把大部分积蓄交给了丈夫。

她带着儿子搬回父母家,之后又搬进森林中一间便宜的小木屋,身无分文,羞愧难当,思想上也陷入混乱。

她在去年接受保守派记者玛丽·哈林顿采访时,首次公开自己在传统生活中的经历。她说:“我的大脑仿佛要在两个世界之间崩溃,因为我无法放弃那种意识形态。”

萨瑟恩的书并不是为了向自由派求得原谅。尽管声称自己对政治已经失去兴趣,但她并没有否认那些帮助她吸引观众的丑陋本土主义观点。

比如她试图阻止一艘在地中海营救溺水移民的船只,她并未为此道歉。

虽然·萨瑟恩并不是一个令人同情的人物,但也正因如此,她对传统文化的批评反而更有可信度,毕竟,这本书很可能会惹恼所有政治派别,很难说是出于职业动机。

似乎每隔几十年,美国就注定要经历一次伪传统主义的浪潮,女性被鼓励在家庭中寻求对抗残酷现实的避难所。

1950年代对家庭主妇的推崇,发生在女性被从二战时期的工作岗位上排挤出来之后。1980年代,如苏珊·法鲁迪在其经典著作《反扑》中所写,媒体不停向女性灌输“真正的自由在婚姻和育儿中”的观念。

2003年,《纽约时报》杂志曾以“退出革命”为题,报道了一股精英女性放弃高强度事业的潮流。

的确,有些女性放弃个人抱负,照顾丈夫和孩子,也许确实感到幸福。但往往,那些屈从于性别倒退的女性,最终会后悔。

十年后,《纽约时报》杂志的标题改成了:“退出的一代想要重返职场。”

在2007年的《女性的错误》一书中,莱斯莉·贝内茨写道:“我采访过的女性多得数不过来,她们原以为可以依靠丈夫养活自己,结果最终孤身一人,既无法照顾自己,也无法照顾孩子。”

将命运系在一个沉迷于女性顺从的网络亚文化中男人身上,这样的风险尤其巨大。

不幸的是,最需要听到这些警示的女性,很可能不会理会中年女权主义者的声音。她们只能在自己的人生中,或是在社交媒体上精心编排的生活展示中,等待真相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