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报道,美中贸易冲突正迅速演变为一场关于全球供应链的争夺战,两国对着限制关键技术的共享,可能对众多产业产生长期影响。
上周,美国暂停向中国出售部分用于喷气发动机和半导体的组件和软件,作为对北京限制用于大量制造业领域的矿物出口的回应。
过去几天,双方互相指责对方缺乏谈判诚意。
供应链战争是在两国相互加征进口商品关税的背景下展开的,依赖两国零部件生产产品的公司被夹在了中间。
华盛顿的官员也越来越紧张,因为中国很有可能在其他关键环节对美国施压,包括药品和航运。
近几周,航空工业已成为这场博弈中的工具和受害者。
喷气发动机技术和控制飞机导航系统的技术主要来自美国,由通用电气等公司开发。为了打造波音的有力竞争对手,中国需要从GE航空采购发动机技术。
但喷气发动机的制造也离不开中国。在中国加工的即稀土矿物对于发动机在高温下平稳运转所需的特殊涂层和组件至关重要,还用于其他用途。
4月,在特朗普开始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高额关税后,北京限制了稀土出口。
这一举动威胁到美国所剩不多的先进制造业,包括许多国防承包商的业务。5月福特汽车在芝加哥暂时关闭了一家工厂,因为一家供应商用完了制造汽车所需的磁铁。
作为回应,美国实施了对华进一步技术限制。上周,美国官员暂停了部分允许美国公司向中国出口飞机技术的许可,还包括与生物技术和半导体相关的许可,知情人士表示。
与此同时,国防部、内政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官员正在加快寻找国内稀土资源的努力,包括考虑由美国政府资助新建矿山和加工设施,知情人士称。
但任何此类努力可能需要多年才能见效。根据标准普尔的数据,美国开发一个矿山平均耗时29年。
特朗普政府也在权衡进一步的行动。知情人士表示,政府一直在考虑将中国主要芯片制造商,以及阿里巴巴、腾讯和百度等中国科技巨头的子公司列入所谓的“实体清单”,禁止与美国进行贸易往来。
这场供应链之争已经酝酿多年。双方一直在努力防范对方掌控战略物资,通过多元化供应来源来加强自身安全。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对中国加征关税后,许多美国公司在中国以外的国家设立工厂,包括越南和墨西哥。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则投入大量资金发展国内半导体、太阳能电池板和电动车工厂,试图减少对外国能源和技术的依赖。
问题是,两国政府努力了半天,两国经济依然高度一体化,成了无法回避的现实。
每年数千亿美元的贸易往来穿越太平洋。尽管充满不信任的两国政府都决意为国家安全减少彼此依赖,但这一过程将代价高昂且充满阵痛。
美国正推动建立一个全球体系,用于监管先进半导体,阻止相关技术流入中国。这些规则旨在限制中国获得发展人工智能和高级计算所需的技术,以增强其军力。但这些规定遭到业界强烈反对,许多企业将中国视为重要收入来源。
美国已将这些出口管制扩展至全球,甚至禁止其他国家的公司向中国出售使用了美国零部件、技术或软件制造的产品。
虽然一些外国政府对这些规则表示不满,但多数最终还是选择接受。
这个体系建立在美国是全球唯一主导力量的理念之上,其他国家必须遵守美国的规则。
但对中国来说,稀土矿物是一种反制美国主导权的手段。
北京建立了许可制度,监控并批准稀土及其制成的磁铁向全球企业的销售。
今年4月,特朗普将对中国的关税提高到145%后,北京以限制稀土出口作为回应,暂停了大量出货。
今年5月,美中官员在日内瓦安排会晤,试图缓解贸易紧张局势。特朗普政府希望达成休战有多重原因。企业警告称,由于从中国的进口大幅减少,年底可能会出现货架空空的情况,股市和债市也发出了预警信号。
但真正迫使美国寻求解决的,似乎是中国对稀土的限制。
谈判代表在日内瓦达成一致,同意降低关税。根据一份联合声明,作为协议的一部分,中国表示将“暂停或取消自4月以来针对美国采取的非关税反制措施”。
美国官员表示,中国的出货量尚未恢复到原有水平。
上周五,美国贸易代表格里尔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中国方面“在拖延履行协议”,美国官员“还没有看到那些关键矿物按原计划恢复出口”。
特朗普的表态更加直接。他在上周五发布的Truth Social贴文中写道,中国“完全违反了与我们的协议”,并说,“这就是所谓的‘好好先生’吗!”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周二的简报会上否认了这一指责,表示中国“认真落实了日内瓦达成的共识”。中国官员表示,是美国破坏了协议,其中包括发出通知称,在世界任何地方使用华为生产的芯片都违反美国法律。
发言人表示,“美国无端抹黑中国,对芯片实施出口管制,暂停向中国销售芯片设计软件,还宣布取消中国学生签证——这些极端措施严重破坏了日内瓦共识,损害了中国正当权益。”
虽然部分美国汽车和电子产品制造商近期获得了中国矿物出口的许可,但许可制度的复杂性和大量积压的申请仍令企业感到焦虑。中国似乎还在优先考虑向欧洲公司供货,而非美国企业。
紧张局势还波及美中之间其他外交关系。特朗普政府还提出“积极撤销”中国学生签证的计划,包括那些与中国共产党有联系的学生。
目前,这一局势如何缓解仍不明朗。白宫新闻秘书卡罗琳·莱维特周一表示,特朗普和习近平可能在本周进行通话。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则表示“没有可提供的信息”。
智库荣鼎集团联合创始人丹尼尔·H·罗森表示,北京早在数年前就意识到稀土将是先进技术的关键,并补贴建设了相关产能。
他指出,美国“严重低估了稀土的需求”。
中国开采了全球70%的稀土,但加工了全球90%的稀土。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中国还生产全球80%以上的电池,超过70%的电动车,以及约一半的钢铁、铁和铝。
罗森表示,确保替代供应来源可能需要美国投入数千亿美元,还要与愿意合作的全球伙伴一起建立中国以外的供应链。
“这会非常昂贵,”他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部分矿物的出口已经恢复,但许多美国行业仍然对供应短缺感到焦虑。奥博石桥集团合伙人保罗·特里奥洛表示,中国的许可制度繁琐,自4月特朗普首次对中国加征极高关税以来,关键矿物的出货量明显下降。
特里奥洛表示,美国别无选择,只能就此问题与北京展开谈判,同时与其他国家制定一项五到七年的长期战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
“这个问题很深远,也会持续很久,”他说,“不会自动消失,也无法轻易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