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底,笔者一家在多伦多原住民露营地度过了圣诞节和新年,在白雪皑皑的严冬,我们前后露营达数周之久,大长见识。
笔者有很多原住民朋友,多年以来,他们经常为了土地权跟白人政府展开斗争,从2020年7月起,其中一批人占领了多伦多东郊的一片林地,搭起若干帐篷,随着圣诞假期的到来,笔者全家也带着孩子进驻营地,跟原住民朋友一起看守帐篷,亲身体验原住民的生活方式。
要不是原住民,笔者还真不知道东郊有这样一片闹中取静的树林,这片树林坐落在一幢豪宅附近,而这幢百年豪宅,目前已经属于多伦多市政所有,有一个NGO组织驻扎在里面。原住民的露营地就跟豪宅毗邻,为什么大家会选中这样一片土地呢,笔者好奇地进行了一点背景调查。
原来,加拿大原住民跟白人政府在土地权方面一直争执不下,根据原住民的说法,当初白人购买现在的多伦多地区时,并没有把这片林地和林地以东的地区包括进去,因此白人是非法占有了这片土地。
其实,从2015年起,原住民一直在跟白人政府就此片土地打官司,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查“红河谷土地权纠纷”(The Rouge Tract Claim),指的就是这场官司,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我的这批原住民朋友决定自行“光复”故土,在小树林里住了下来。他们在这里成立了一个青年教育基地,协助那些遭受政府虐待的原住民青少年恢复生活能力。
初到营地物资稀缺,入睡困难
笔者一家来到露营地后,组织者就分配给我们一个帐篷,可供一家三口睡觉。睡了第一个晚上,我们就发现这个帐篷建在一个斜坡上,虽然表面看坡度并不陡,但躺上去感觉却不对劲,整个身子和气垫床一起朝下滑,没法好生安睡。
几经试验,最后我把床垫一侧用多余的衣物和被褥垫高,才解决了睡觉问题。加拿大的冬天温度很低,帐篷没有取暖设施,无水无电,虽然营地有一个室外厕所,但半夜钻出帐篷上厕所也是一件苦事。这一点也难不倒我们,我们买了一套女性室外小便器(其实就是个漏斗),女性用小便器可以在塑料容器内小便,半夜不用出帐篷,男性当然更方便,不需要小便器也成。
接下来,一位原住民长老从外地赶来,协助大家搭建了一个传统的原住民帐篷(tepee),这个白色的帐篷又高又大,用若干根圆锥形树干达成,然后覆盖上白色帆布,搭建的过程很有学问,需要几何原理等等。似乎年轻一代原住民已经丧失了本族的传统知识,所以需要长老来帮忙。
长老让大家准备了长绳、卷尺等必备工具,但第一次搭建还是失败了,因为就在帐篷即将完工之际,一根树干的顶部突然断裂,长老似乎认为这跟搭建的时间段有关。他说按理搭帐篷必须在早晨,还得先进行一番仪式。
脱光外套击鼓唱歌举行仪式
于是两天后,我们拆掉原来的帐篷,一大早爬起来,跟着长老在旭日中举行仪式,击鼓唱歌,重新搭建了帐篷,这次没有出意外,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住民的仪式少不了击鼓和唱歌,小规模仪式隔三差五都会举行,新年之夜,他们举行了一个较为正式的仪式,我们一家也成了旁观者。
12月31日傍晚,我们开始劈柴,准备晚间仪式所需的火堆柴火,到了半夜时分,火堆已经升起来,一位原住民长者不断往火堆上搁石块,火堆加石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们似乎一共在火堆里搁了21块石头,半夜12点一到,大家环绕火堆开始击鼓唱歌,都是原住民歌谣,曲调优美动人,头顶是一轮满月,周围是林间积雪,这样的美景确实一生难逢。
击鼓唱歌的领袖是一位年轻女性,她平日总是一身长裙,谈吐冷静,很有风度。击鼓唱歌一二十分钟后,大家开始轮流从三个水桶里舀水喝,我们也跟着喝了几口,还有一碟食品,单独放在一边,说是献给祖宗的,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也好理解。
大概到了12点半的时候,原住民朋友们陆陆续续开始脱衣服,天啊,这么冷的天气!很快,每个人都脱得只剩下最基本的服饰,男性多半只穿了短裤,有的围了块毯子,有些连毯子都不围;女性基本穿的是夏天的薄裙,长裤、鞋子、袜子都脱了。
接下来,他们陆续钻进了一个用树枝搭成的简陋小帐篷,那么小的帐篷,居然挤进去一群人。帐篷正中挖了一个土坑,这些人环绕土坑坐下,在里面继续击鼓唱歌。帐篷被各种毛毯和毡布裹好,但地面上没有覆盖任何东西,就是赤裸裸的冻土,光着腿或穿着薄裙坐在冻土上的感觉,我可不想领教,还好没有人邀请我参与这个仪式!
帐篷外,两个原住民男性不停拨弄火堆,把里面的石块用铁叉铲出来,然后帐篷里的人把帐篷的布帘打开,外面的人就把铁叉伸进去,把烧得发红的石块搁在中间的土坑里,每次搁7块石头,然后布帘被合上,里面的人继续击鼓唱歌,一轮歌曲结束之后,又打开布帘,外面人再用铁叉铲进去7块石头,然后又是一轮鼓声和歌声,这样反复三次,所有石头都被搁进了帐篷内的土坑,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一点多开始,到两点半左右结束。
期间就我观察,最大的难题是:很多石块都被烧裂了,铁叉一铲,就裂成若干小块,最后根本没法搞清楚石块的数目,两个负责运石块的男性也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铲了若干碎石送进土坑。
凌晨两点半仪式结束
两点半之后,仪式结束,帐篷里的人们纷纷钻出来,这时就能看出个人功力,有几位原住民冻得哆哆嗦嗦,叫苦连天,坐在冻土上久了,衣裙湿了,腿都伸不直,等等。另外几位,尤其是男性,却一声不吭,估计他们也未必好受,只是不好意思叫苦而已。倒是那位年轻女领袖,一袭薄裙,依旧风度翩翩,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禁佩服她的定力。
接下来人们继续围着火堆添柴,坚持到凌晨三点多,我终于决定回去睡觉了,孩子们更是早已入睡。到了早上七八点钟,火堆边又传来高亢、优美的歌声,一听就是那位年轻女性的嗓音,我对她的精力和体质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住在露营地的几周,我们也没闲着,每天负责打扫卫生,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青年都是当初被白人政府从原住民社区抢走的孩子,他们从小家庭破碎,精神上留下很多创伤,政府虽然花费了巨资,最后也没有把他们抚养好,所以这些人往往没有很好的生活习惯,比如喜欢吃垃圾食品,不爱收拾东西等等。原住民领袖希望通过自建社区的形式,让这些年轻人逐渐走上积极的人生道路。
原住民们已经在树林中驻扎了半年之久,虽然市政也曾派人来干涉,但并没有强行驱逐他们,甚至展开了颇为友好的洽谈。原住民领袖告诉我,他们将会在这里长期驻扎下去。而且,在原住民的宣传之下,拥有百年豪宅使用权的NGO组织欣然接受了原住民的土地论,甚至允许我们借用他们的厕所、厨房和网络。
不得不说,虽然原住民草根群体都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准备,因为以前他们每年都发起类似的露营运动,动辄数月半年,但NGO提供的这些设施在寒冬季节还是非常便利的,比如,笔者的这篇文章就是在NGO的豪宅中撰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