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报道说，欧洲正接近一个关键时点。政治瘫痪、外部威胁和经济萧条的结合，正在威胁着欧盟成为全球重要力量的雄心，成员国则转而优先维护各自利益。

几十年低于预期的增长，欧洲各国领导人突然面临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衰退正在变得无法阻挡。

法国的亲欧总统马克龙已经将政府的否决权交给了极右翼；德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首次考虑关闭国内工厂；美国科技巨头因为欧洲对人工智能的新限制，正在放弃欧洲市场。

这都表明，欧洲未能作为一个统一而有活力的经济体运作，应对从中国工业政策到俄罗斯军事侵略，甚至是未来可能敌对的美国政府的能力正在弱化。

前意大利总理德拉吉，呼吁通过更多投资和发行共同债券来应对低生产率增长，但各国政府近期的冷漠或反对，凸显出这一地区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一努力。

“如果你想成为地缘政治力量，经济实力是关键因素，”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教授、布鲁盖尔智库高级研究员冈特拉姆·沃尔夫说。“生产率增长简直是一场灾难。欧洲依然富裕，但过去20年中这种差距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根本问题在于，全球正经历气候崩溃、人口变化和向后工业经济的转型——而在这些方面，欧洲的应对能力和意愿都远远落后。

与此同时，欧洲的地缘政治对手正利用这些变革，而欧盟大成员国的经济模式长期未能奏效，导致选民不满，不愿接受其他选择。

“世界正在发生非常非常剧烈、非常深刻的变化，”波兰前总统亚历山大·克瓦希涅夫斯基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无法正确应对，因为我们的反应太慢。”

当然，中国也在应对自身的经济放缓，美国则面临一场可能破坏性的选举，且其公共财政也处于不可持续的状态。

但这两个国家都在很大程度上集中决策，并为国防和尖端技术投资生成了大量私人或公共资本。

欧洲没有这些优势，这一点越来越明显。

可以肯定的是，欧洲富裕经济体的生活水平还没有濒临崩溃。某些国家可能会从与美国、中国或俄罗斯的投资或贸易协议中受益。

但随着当前趋势的持续，欧洲面临剧烈冲击的脆弱性将越来越大。

“我真的相信我们处于风险之中，”法国总统马克龙本月早些时候在柏林的一个讨论会上说。“未来两到三年，如果我们继续按照传统的议程行事，我们将会被市场淘汰，我对此毫无疑问。”

风险已经开始在欧盟内部显现，尽管与中国的争端日益增多，欧盟对中国经济的依赖却在加深。

马克龙认为，自2022年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欧洲失去了廉价的俄罗斯化石燃料，加上美国总统拜登推出的高额补贴的激进工业政策，这标志着旧有模式的终结，这个模式曾让欧洲的出口型经济蓬勃发展。

除此之外，欧洲还面临中国崛起及其庞大的制造业机器带来的挑战，以及全球技术创新的飞跃——这些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欧洲。

“欧洲处于危险之中，”科技企业家和投资者大卫·加尔布雷思说，他的职业生涯横跨大西洋两岸，并认为世界经济正在经历类似工业革命的变革。“看看那些未能实现工业化的国家，他们的表现并不好。”

这种局面带来的威胁，不仅是投资和生产力的落后：地区的领导人对欧洲项目的信心正在减弱。

不仅仅是像匈牙利的欧尔班这样一贯对欧盟持怀疑态度的领导人，关键欧洲国家的官员们，也开始将欧盟视为需要绕过的障碍，而非过去所象征的繁荣和保护的源泉。

法国官员谈到，由于德国长期反对，他们正在考虑与一小部分国家在欧盟框架外加深一体化。

波兰官员也提到了类似的国防倡议。传统上最亲欧盟的西班牙，为了吸引中国投资，正在破坏欧盟的贸易政策。

“分裂的地缘政治确实奏效了，”彭博经济学的首席欧洲经济学家杰米·拉什说。“中国通过小额投资在影响西班牙对欧盟的政策，欧尔班也在有恃无恐地行动。这一切不仅削弱了政界对欧洲项目的信心，也影响了投资者的信心。”

生产力差距让美国大幅领先欧盟

企业高管和投资者对欧洲的疑虑也在增加，最明显的是苹果公司和Meta公司，最近决定不在欧盟市场推出最新的人工智能产品，这削弱了欧盟自称全球标准基准的地位。

以往，大多数跨国公司认为欧洲单一市场过于庞大和有利可图，不能放弃，尽管监管负担较重。而现在，美国科技巨头认为欧盟的人工智能规则过于严格。

在全球政治和企业环境恶化的背景下，欧洲央行前行长德拉吉在9月提出了一份复兴欧盟的蓝图，并详细描述了欧洲作为经济力量逐渐衰退的危险。

自货币联盟成立以来的25年间，欧盟的相对衰退一直没有停止。彭博经济学的分析显示，如果欧盟的经济能够跟上美国的步伐，其规模将比现在多出约3万亿欧元（约合3.3万亿美元），这足以让工人平均每年多收入约1.3万欧元。

“我们所依赖的基础现在正在动摇，”德拉吉在报告的引言中说。“这是一个生存挑战。”

他提出通过更多联合债务发行，来利用欧盟金融力量的关键建议，立即被德国拒绝，德国担心与其他成员国共同承担更多风险。其他优先事项，比如建立联合资本市场，目前也尚未取得进展。

这份报告暂时没有引起普遍关注，这让一些政策制定者担忧，欧洲采取行动的窗口正在迅速关闭。

“显然，欧洲正在落后于主要贸易伙伴美国和中国，”希腊财政部长科斯蒂斯·哈齐达基斯在9月24日的一次采访中说。“如果不采取紧急行动，衰退最终将无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