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美财经 佐溪 沈小花报道

赚钱顺风顺水的脸书，正在遭遇成立16年以来最大的政治和法律挑战。                                          

周三，由美国46位州和特区检察长和联邦政府组成的团体，正式对脸书提起反垄断诉讼，聚焦在其对照片共享软件Instagram和即时通讯软件WhatsApp的收购，指其使用非法手段迫使竞争对手破产，以巩固其在社交领域的地位。

诉讼认为，这两笔并购交易在提升脸书的市场主导地位中起了重要作用，并明确要求法院考虑强迫脸书出售这两家公司，诉讼还要求脸书在超过1000万美元的收购交易时告知监管层。

作为脸书创始人，脸型非常有个性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把这一案件视为“生死存亡”。

实际上，这一社交媒体帝国早已危机四伏，当年让世界所有人建立联系的梦想，似乎已经变成要与每一笔钱联系在一起，而围绕这家巨型企业的最大争议，或许正是扎克伯格本人。

左膀右臂或被剥离，脸书面临生死存亡

多年来，在欧洲和世界各地的监管机构对科技企业进行调查的时候，美国各州和联邦监管机构一直对科技行业保持不干预的态度。

在2012年以10亿美元收购Instagram，以及2014年以190亿美元收购WhatsApp时，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并未对脸书“亮红灯”。在此之前，也很少有反垄断诉讼是以并购为焦点而进行。

直到2016年大选牵扯出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脸书才在更大程度上被监管层所关注。与美国极右政治人物班农关系密切的剑桥分析公司，通过脸书窃取用户私人数据被FTC调查。

脸书为此案的和解，支付50亿美金巨额罚款，却惹来了监管层更多的关注，而Instagram和WhatsApp这两笔被外界视为是其最“聪明”的收购，也招来了最大的非议。

在脸书收购后，Instagram和WhatsApp的人气迅速飙升，脸书也因而控制着全球前三大网络社交媒体和即时通讯工具，从一家16年前在大学宿舍里成立的公司发展成为市值超过8000亿美元的互联网巨头。

根据彭博给出的数据，Instagram在2018年的估值超过了1000亿美元。WhatsApp则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手机聊天软件，在1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主导市场。

另据研究机构Statista的数据，Instagram在截止今年十月的活跃用户数量达到10亿。根据扎克伯格在今年二月的财报会议上披露的数据，WhatsApp的用户数已经达超过20亿人。

脸书此前曾声称，WhatsApp和Instagram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其对这两家公司进行了大量投资。

但调查人员指出，扎克本人在2012年收购Instagram之前的一份邮件中就承认，脸书在照片共享方面已经“非常落后”，需要进行收购以“追赶潮流”。在WhatsApp案件中调查人员也强调，扎克伯格的邮件显示，其当时也将这家公司视为社交领域下一个最大的风险。

此外，在收购Instagram和WhatsApp时，脸书承诺收购后这些公司会独立运营，保留其隐私保护，但后来却将其用户数据整合到其核心的社交网络服务中。

联邦和州调查人员声称，这两笔收购交易使得其他公司毫无空间，也使得用户几乎没有高质量的、保护隐私的社交网络替代品。

对于此次起诉，脸书在推特中回应：“在FTC(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通过这些交易的数年后，政府现在却要重来一遍审查，罔顾这种做法会对社会、商业世界每天使用我们产品的人的影响。”

如若监管层的诉求被法院通过，脸书将不得不分拆这两家公司，这对脸书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他还在私下里告诉员工，将亲自走上法院，对反垄断诉讼提出抗辩，因为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威胁。

也正因为如此，最近这几个月来，脸书一直在为加速整合Instagram进其核心平台中。扎克伯格同时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游说，辩称在应对TikTok等新对手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收购Instagram和WhatsApp有助于其增强竞争力。

有报道说，在特朗普禁止tiktok的背后，就是扎克伯格的大力推动，这种从政治上攻击对手的方式，已经惹起了很多非议。

华尔街日报的报道提到，扎克伯格一方面努力激发特朗普政府对TikTok的担忧，强调来自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威胁，另一方面，却在努力抵御美国对脸书的反垄断调查和监管。

在一次演讲中，扎克伯格告诉大学生，TikTok并不认同脸书对言论自由的承诺，代表着对美国价值观和技术优势的威胁。

10月底在白宫的一次私人晚宴上，扎克伯格又向特朗普提出，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崛起威胁到了美国的商业，处理这件事应该比监管脸书更重要。

据知情人士透露，扎克伯格先生在与几位参议员的会面中专门讨论了TikTok。10月下旬，9月与扎克伯格会面的参议员汤姆·科顿，以及参议员查克·舒默写信给美国情报官员，要求对TikTok进行调查。

扎克伯格，实在是太害怕被人超越了。

走下“神坛”：麻烦缠身全球找上门

实际上，脸书面对的麻烦不只这一桩。

今年早些时候，爱尔兰数据保护委员会（DPC）开始调查脸书向美国传输欧盟民众的数据是否合法。脸书随即发起诉讼，质疑其调查不符合程序。目前，爱尔兰法院要求DPC在最终判决前暂时中止这项调查。

本月15日，爱尔兰法院将就脸书诉DPC一案举行听证。DPC或将有权对脸书处以高达年收入4%的罚款，即28亿美元。

明年一月，脸书被奥地利公民起诉其非法传输个人数据的案件也将得到审理。

此前脸书表示，一旦其数据传输受到限制，将被迫放弃欧洲市场。

在英国，英国竞争和市场管理局在近期表示，将在明年实施一个新的、有利于竞争的监管制度来应对谷歌和脸书，以免他们发展到“不可攻破的市场地位”，以至于对手无法进行平等竞争。

在韩国，韩国的监管机构要求脸书缴纳67亿韩元罚款，因为在2012年至2018年，韩国1800万脸书用户中，至少有330万人的信息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提供给脸书以外的运营商。

实际上，围绕用户隐私数据的质疑一直是脸书这两年来回避不了的问题。这一切要回溯到两年前其和剑桥分析公司的调查上：这家已经倒闭的公司曾为特朗普竞选活动提供咨询服务，FTC指其通过脸书窃取了8700万用户的私人数据，最后脸书以50亿美元与FTC达成和解协议。

除此以外，脸书还被质疑通过切断第三方开发者数据的访问权限来牵制其发展。而一些广告客户例如亚马逊则被其列入“白名单”，拥有数据特殊访问权限。此前，脸书还被曝限制微信、Kakao和Line等竞品投放广告。

脸书在言论自由方面也麻烦连连。早些时候，国际特赦组织表示，脸书和谷歌帮助越南政府审查批评意见、压制异议。另外，它还陷入了马来西亚一场针对网络仇恨言论的纠纷中。

扎克伯格的多面人生：技术天才VS冷漠野心家

一直以来，扎克伯格都给人们以“技术天才”的印象，不仅是因为他在哈佛大学期间就创立了脸书, 更是因为在对企业的控制力上胜过任何人。他不仅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社交网络，而且在此过程中确保了自己对公司的全部控制权，通过拿到60%投票权的双层股权结构，巩固了自己的权力，确保他永远不会被踢走。

但与此同时，他也有着阴暗的一面。美国著名科技财经评论人Nick Bilton在《名利场》杂志中就称，如今的扎克伯格是一个“冷漠的自大狂”。随着脸书利用其垄断地位不断挑战激进扩张，他此前不为人知的一面越来越暴露在公众之下。

扎克伯格早期的“黑历史”主要集中在创业阶段。他的同学温克莱沃斯兄弟开发了一个可以分享照片、文字的社交网站ConnectHarvrd，由于精力所限，他们找来扎克伯格一起开发，扎克伯格“深入研究”之后，与同寝室的室友共同开发了脸书，随后温克莱沃斯兄弟以扎克伯格“偷窃”了他们的创意将其告上了法庭。经过数年审理，法院判罚扎克伯格赔偿Winklevoss兄弟2000万美元和价值4500万脸书股票，共计6500万美元。

此外，扎克伯格还与肖恩·帕克联手，稀释并剥夺了脸书另一位联合创始人爱德华多·萨维林的股份，并迫使他离开公司，又与肖恩·帕克决裂。

在对公司的管理上，扎克伯格的“任人唯亲”远近闻名。对于公司里那些太重要而不能忽视，但不完全是自己兴趣所在的领域，他把监督权交给了核心小圈子“马克团队”(Mark Team)来掌管，位居榜首的是首席运营官雪莉·桑德伯格，她负责的内容涉及广告、营销、监管、传播等领域。

在对外的商业策略上，脸书保持领先地位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不断通过收购对自己业务构成威胁的企业来巩固地位。从创立至今，脸书已经在数个领域实施了近百起收购：从移动APP到图片共享，从语音识别到视觉搜索，从广告增值技术到虚拟现实，从无人机到脑机接口。对Instagram和Whatsapp的收购，这次成为了美国司法部门的把柄。

在收购成功后，他又通过安插亲信、将创始人剥离核心业务等手段加强Facebook对该业务的控制，导致不少人后悔被收购黯然离开。

而在政府关系方面，扎克伯格是不折不扣的“关系党”。据《纽约时报》报道， 他在2019年全力游说美国政府，投入了1670万美元影响政策制定者。

当年9月，纽约州总检察长宣布对 Facebook 是否违反反垄断法展开跨州调查。对扎克伯格来说，这是迄今为止最明确的信号，表明政治和政府需要他全情投入。

一周后，扎克伯格来到华盛顿，向两党成员讨好。民主党参议员理查·布鲁门萨尔说：“他是一个善于表现的人。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专业建议的结果，也许还有华盛顿一大批说客的指点和辅导。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脸书和硅谷的许多科技公司一样，认为与华盛顿打交道有点不值得。但扎克伯格已经意识到，与我们直接接触对他有利。”

他不仅和政府官员走得很近，甚至和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有私底下的交集。据多家媒体报道，二者不仅进行过一些秘密谈话，去年还在白宫参加了特朗普举行的私人晚宴。扎克伯格在去年的一次演讲中明确表示，他的利益与总统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反对旨在限制美国总统虚假或煽动性言论的日益壮大的运动。

10月17日，他在乔治城大学的演讲中说：“我认为私营公司在民主国家对政治家或者新闻进行审查是不对的。我们不同意审查不是为了帮助政治家，而是我们认为人们应该自行评判他们的言论。”但最终迫于压力，他还是以涉嫌违规散布疫情虚假消息删除了特朗普的部分帖子和广告。

而也是在这次晚宴上，他还谏言特朗普，称中国科技公司对美国企业构成直接的危险。他劝特朗普应关注中国互联网公司，认为这比“约束”脸书更为重要。

而同样也是这个扎克伯格，当年为了争取让脸书进入中国市场，不仅卖力学习中文、不断赞叹中国科技企业创新能力，还频繁访问中国、在天安门前慢跑，并寻找各种机会接触中国政府官员。

风光十六载，一朝梦终醒。扎克伯格和他的脸书帝国在风雨飘摇的2020年没被疫情打垮，但却等来了司法部门迟到的审判。是安然渡过此劫，还是轰然倒塌，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