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发表调查报道称，大纪元时报已经成为很多右翼谣言的推波助澜者。报道中指出，自2016年以来，这份法轮功支持的报纸利用咄咄逼人的社交媒体策略和右翼错误信息，打造了一个反华、亲特朗普的媒体帝国。

以下文章编译自纽约时报，不代表加美财经观点。

很多年前，大纪元时报是一份小规模、低成本、带有反华（注，原文如此，an anti-China slant）的报纸，在纽约的街角免费发放。但在2016年和2017年，该报进行了两项变革，使其成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数字出版商之一。

这些变化，也使大纪元成为右翼错误信息的主要信源。

大纪元隶属于神秘而相对不知名的中国信仰运动“法轮功”，20年前，中国共产党取缔了该组织，此后一直镇压其成员。大纪元拥护特朗普，将他视为法轮功与中国执政党共产党进行斗争的盟友，其对美国政治的报道富有党派色彩，很多文章明确支持特朗普，并批评他的对手。

大约在同一时间，大纪元在另一个强大的美国组织上押下重注——Facebook，他们采用了一种相对新的策略，包括创建几十个Facebook页面，在页面上放上很吸引人的视频和病毒式的标题，然后用它们来推销自己的订阅服务，并将流量带回其具有明确倾向性的内容网站。

在《纽约时报》获得的2017年4月发给员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大纪元的领导层设想，Facebook战略可能有助于把大纪元时报变成“世界上最大、最权威的媒体”。它还可以向数百万人介绍法轮功的教义，完成该组织“拯救众生”的使命。

如今，《大纪元时报》及其附属机构已成为右翼媒体的一支力量，其在社交媒体的数千万粉丝遍布数十个页面，网络受众规模可与《The Daily Caller 》和布莱巴特新闻（注，这两者均为美国著名的极右媒体）相媲美，同样也愿意为极右翼的在线发热沼泽提供食物（注，发烧沼泽，积水和高温的区域，是蚊子等疾病媒介的温床，这里指右翼阴谋论）

大纪元在特朗普的核心圈子里也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特朗普和他的家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该媒体的文章，特朗普政府官员也接受了该报记者的采访。今年8月，大纪元时报的一名记者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提出了一个问题。

对于法轮功来说，这是一个非凡的成功故事。长期以来，法轮功一直在努力建立自己的正面形象，以对抗北京方面将其妖魔化为“邪教”的努力，这里有部分原因是，法轮功对中国政府迫害自己的惊人描述，有时难以证实或有夸张之嫌。

2006年，《大纪元时报》的一名记者在中国国家主席访问白宫时大喊：”邪恶的人会早死”，从而扰乱了白宫的秩序。

特朗普的前首席策略师、布莱巴特(Breitbart)前董事长班农7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大纪元时报的快速增长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两年后，他们将成为最大的保守派新闻网站，”班农说。今年8月，他因欺诈指控被捕。“他们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他们的体量，他们拥有庞大的读者，终将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但纽约时报的一项调查发现，该组织及其附属机构的壮大，在一定程度上是依靠上不了桌面的社交媒体策略，推行危险的阴谋论，并淡化它们与法轮功的关系。这个详细的调查，采访十多名前大纪元员工，以及内部文件和税务文件。

这些人中的许多人都要求匿名，因为他们害怕报复，或者他们的家人仍然在法轮功。

拥抱特朗普和Facebook，让“大纪元时报”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党派力量。但它也创造了一个影响遍及全球范围的错误信息机器，不断将阴谋论推入主流人群。

大纪元一直是 “间谍门 “最显眼的推动者之一，但是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阴谋论，主要内容是声称奥巴马政府官员非法监视特朗普先生2016年的竞选活动。与《大纪元时报》有关联的出版物和视频节目，一直在推动QAnon阴谋论（注，美国右翼群体中的一个阴谋论，声称有一个Q先生了解美国政府内部一反对特朗普的阴谋），并散布了关于选民欺诈和 “黑人的命也是命 “的谣言。最近，他们宣传了新冠病毒（大纪元称其为 “中共病毒”）是在中国的一个军事实验室里作为生物武器制造出来，但是这一理论已经被证实毫无根据。

大纪元时报说，它是独立的、无党派的，并否认它与法轮功正式有关联的说法。

和法轮功一样，这份在数十个国家出版的报纸也是分散的，作为一个地区分会集群运作，每个分会都作为一个独立的非营利组织来组织。它也是极其隐秘的。大纪元时报的编辑们拒绝了多次采访请求，今年，一名记者暗访了大纪元位于曼哈顿的总部，遭到了一名律师的威胁。

法轮功领导人李洪志的代表没有回应评论请求。龙泉镇的其他居民也没有回应，龙泉镇位于纽约州北部，是法轮功的精神总部。

《纽约时报》联系到的许多员工和法轮功练习者说，他们被指示不要透露该机构内部运作的细节。他们说，他们被告知，说大纪元的坏话就等于不听李先生的话，他的弟子称他为“大师”。

对于发给其媒体办公室的一长串问题，大纪元只回答了一部分，并拒绝回应有关其财务和编辑策略的问题。在一封没有署名的电子邮件中，该媒体指责纽约时报“诽谤和削弱竞争对手”，并通过将大纪元与法轮功联系起来，显示出“一种微妙的宗教恐吓，如果不是偏执的话”。

邮件中说，“大纪元时报不会被吓住，也不会沉默……基于《纽约时报》提出的问题中包含的虚假和不准确之处，我们将考虑采取一切法律手段予以回应。”

澄清真相

1992年，李洪志将法轮功引入中国。法轮功围绕五种冥想练习和一个旨在通向精神启蒙的道德自我完善过程展开。如今，该组织因在世界各地举行示威活动而闻名，目的是“澄清”有关中国共产党的真相。该组织指责中国共产党折磨法轮功练习者，并摘取被处决者的器官。(在镇压的最初几年，中国各地有数万人被送进劳改营，该组织在中国的存在现在大大减少了。)

最近，法轮功受到了密切关注，因为一些前法轮功练习者认为，法轮功是一种极端的信仰体系，禁止异族通婚，谴责同性恋，禁止使用现代医学。

法轮功否认了所有这些指控。

大纪元在2000年创办时，其目标是对抗中国的宣传，报道中国政府迫害法轮功的事件。它最初是一份中文报纸，在乔治亚州的唐英年(John Tang)的地下室里发行。唐英年是一名研究生，也是法轮功练习者。

到2004年，大纪元已经扩展到英文。贝尔梅克（Genevieve Belmaker）是该报早期聘用的员工之一，当时27岁，法轮功从业者，几乎没有新闻从业经验。现年43岁的贝尔梅克说，早期时代时报是一家兼具乱糟糟的媒体初创企业和热情高涨的教会刊物的混合体，其员工大多是来自当地法轮功分会的无偿志愿者。

“使命必达的部分是，让我们有一个媒体渠道，不仅讲述关于法轮功的真相，还要讲述所有事情，”贝尔梅克说。

法轮功创始人李洪志也这么认为。在演讲中，他把大纪元时报和其他与法轮功相关的媒体——包括新唐朝电视台，简称NTD——称为“我们的媒体”，并说他们可以帮助向全世界宣传法轮功的故事和价值观。

两名前员工回忆说，该报的高级编辑曾到龙泉见过李洪志。一名参加会议的员工说，李洪志在编辑和战略决策上发表了意见，就像一个影子出版商。大纪元时报在一份声明中否认了这些说法，称“从未有过这样的会面。”

大纪元时代与法轮功的界限有时是模糊的。两名前大纪元的记者说，他们曾被要求为《神韵》中招募的外国演员写颂扬的文章，因为这样可以有利于这些演员的签证申请。《神韵》是法轮功大力宣传和支持的系列舞蹈表演。

另一名前大纪元记者回忆说，他曾被派去写批评政治家的文章，其中包括台湾裔美国人、前纽约市议员John Liu，该组织认为John Liu对中国软弱，对法轮功怀有敌意。

这些文章帮助法轮功实现了目标，但吸引的订户寥寥。

马修·k·图拉(Matthew K. Tullar)是纽约《大纪元时报》奥兰治县版的前销售总监，他在领英(LinkedIn)的页面上写道，他的团队最初“每周印刷800份报纸，没有订户，采用了‘免费扔在他们车道上’的营销策略”。

图拉尔没有回应采访请求。

贝尔梅克于2017年离开了《纽约时报》，她形容其描述为一个一直在寻找新的赚钱项目的商业组织。她说，“非常短视，我们看三个星期。”

支持特朗普

到2014年，大纪元时报逐渐接近了李洪志所设想的一家受人尊敬的新闻机构。订阅量在增长，该报的报道获得了新闻奖，其财务也在稳定。

“大家都很乐观，认为情况会好转，”贝尔梅克说。

但贝尔梅克回忆说，在2015年的一次员工会议上，领导层宣布该刊物再次陷入困境。Facebook已经改变了决定哪些文章出现在用户新闻推送中的算法，大纪元时报的流量和广告收入受到了影响。

作为应对，大纪地安排记者每天发布多达五篇帖子，搜索病毒式的热门话题，通常是一些低俗的标题，比如《灰熊真的用腹部跳进游泳池》(Grizzly Bear Does Belly – Flop Into a Swimming Pool)。

“这是流量之争，”贝尔梅克说。

随着2016年大选临近，记者们注意到大纪元的政治报道呈现出更加党派化的基调。

为该报报道2016年竞选活动的史蒂夫·克雷特(Steve Klett)表示，在特朗普赢得共和党提名后，他的编辑们鼓励对他进行有利的报道。

“他们似乎以一种近乎看待救世主的方式，把特朗普视为会导致中国共产党灭亡的反共领导人，”克雷特说。

特朗普获胜后，大纪元聘请了人脉广泛的茶党策略师布兰登·斯坦豪泽帮助与保守派取得联系。斯坦豪泽说，该组织的目标除了提高在华盛顿的知名度之外，还包括让关注迫害法轮功成为特朗普政府的首要任务。

“他们希望华盛顿有更多的人了解中国共产党是如何运作的，以及它对信仰和少数民族做了什么，”斯坦豪泽说。

全力下注Facebook

在幕后，大纪元也在开发一种秘密武器——在Facebook的增长战略，这最终有助于将其信息传递给数百万人。

根据时报看过的电子邮件，Facebook计划是由大时代时报越南版即（Dai Ky Nguyen，简称DKN）前负责人阮富珍(Trung Vu)制定的。

一位DKN前员工说，在越南，Trung先生的策略包括用病毒视频和支持特朗普的宣传来填充Facebook页面网络，其中一些是从其他网站上一字不漏地抓取的，并使用自动软件或机器人来产生虚假的点赞和分享。

这名前员工说，员工使用假账户来运行页面，这种做法违反了Facebook的规则，但Trung先生说，为了保护员工免受中国的监视，这是必要的。

Trung先生没有回复记者的采访请求。

根据2017年发给美国大纪元员工的电子邮件，越南的实验取得了“巨大成功”，使DKN成为越南最大的出版商之一。

该邮件称，该网站“对拯救那个国家的有情众生有着深远的影响”。

根据这封邮件，越南团队被要求帮助Epoch Media Group建立自己的Facebook帝国，Epoch Media Group是法轮功在美国保护其媒体资产的组织。

那一年，出现了几十个新的Facebook页面，全都链接到《大纪元时报》及其附属机构。有些是明显的党派色彩，有些把自己定位为真实而无偏见的新闻来源，还有一些，比如一个名为“最有趣的家庭时刻”(Funniest Family Moments)的幽默页面，完全与新闻无关。

也许最大胆的实验是一个名为“美国日报”的右翼政治新网站。

如今，这个拥有100多万Facebook粉丝的网站在兜售极右的谣言。它发布了反疫苗的文章，一篇文章造谣说比尔·盖茨和其他精英正在“指挥”新冠疫情，并指挥控制世界的“犹太暴徒”。

《纽约时报》获得的电子邮件显示，曾长期担任《大纪元时报》编辑的约翰•纳尼亚(John Nania)与法轮功下属广播网络“希望之声”(Sound of Hope)的高管们一起参与创办了《美国日报》。Facebook上的记录显示，该页面由希望之声网络运营，其Facebook页面上的一篇帖子包含了法轮功的宣传视频。

大纪元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它与《美国日报》“没有商业关系”。

大纪元及其附属机构运营的许多Facebook页面都遵循了类似的轨迹。他们开始发布病毒视频和振奋人心的、聚合从其他网站的新闻文章。发展迅速，有时每周会增加数十万名追随者。然后，它们被用来引导人们购买《大纪元时报》的订阅，并推广更具党派色彩的内容。

斯坦福互联网观察站(Stanford Internet Observatory)的虚假信息研究员雷妮·迪瑞斯塔(Renee DiResta)说，其中几页“似乎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大量关注。许多帖子被分享了数千次，但几乎没有收到任何评论——狄瑞斯塔女士说这种现象是典型的由“点击农场”推动的页面，这些公司通过付钱让人们一次又一次点击某些链接来产生虚假流量。

大纪元时代否认使用点击农场或其他非法手段来扩大其页面。“The Epoch Times的社交媒体策略与DKN不同，使用Facebook自己的推广工具来获得更多的真实粉丝，”该媒体表示，“The Epoch Times在2018年就不再与Trung先生有任何联系。”

但就在去年，《大纪元时报》被禁止在Facebook上投放广告——7个月时间内，大纪元已经花费了超过150万美元，因为脸书认为大纪元的页面通过伪装广告购买来逃避其透明度要求。

今年，Facebook关闭了与“真相媒体”(Truth Media)有关的500多个页面和账户。“真相媒体”是一个反华网站，一直在使用虚假账户放大自己的信息。大纪元否认与此事有关，但Facebook的调查人员称，“真相媒体”“显示了一些与大纪元传媒集团和新唐人平台活动的关联。”

Facebook的一位发言人说：“我们已经多次对大纪元传媒和相关组织采取了强制措施。”她补充说，如果该网站在未来违反了更多的规则，Facebook将对其进行惩罚。

自从被禁止在Facebook上投放广告以来，大纪元时报已经将其大部分业务转移到了YouTube上。据谷歌的政治广告公共数据库显示，自2018年5月以来，大纪元时报在YouTube上投放了180多万美元的广告。

大纪元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个谜。前员工表示，他们被告知，《大纪元时报》的资金来源包括订阅、广告和富有的法轮功练习者的捐款。2018年是大纪元时报协会(Epoch Times Association)公开纳税申报单的最近一年，该协会收到了几笔数额可观的捐款，但没有一笔大到足以支付数百万美元的广告攻势。

班农是注意到大纪元时报雄厚资金的人之一。去年，他和新唐人制作了一部关于中国的纪录片。他说，当他与媒体谈到其他项目时，钱似乎从来都不是问题。

“我会给他们一个钱数，”班农说。“他们回来后会说，‘我们能给。’”

“道德感消失了”

大纪元时报支持特朗普的转变让贝尔梅克等一些前雇员感到不安。

贝尔梅克现在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和编辑，她说，她仍然相信法轮功的许多教义。但她对大纪元不再抱有幻想，她认为这与法轮功的真理、同情和宽容的核心原则背道而驰。

“道德感已经没有了，”她说。“他们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我认为他们不在乎。”

最近，大纪元时代把焦点转向了新冠。它抓住了中国在疫情初期的错误，其记者写了关于误报病毒统计数据和中国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影响。

这些文章中有些是真的。但其他内容则宣扬夸大或虚假的说法，比如未经证实的理论，即病毒是在实验室中制造的，是中国生物战战略的一部分。

《新唐人》和《大纪元时报》在YouTube上发布的一部纪录片中重复了其中一些说法，该纪录片在YouTube上的观看次数超过500万次。这部纪录片的主角是名誉扫地的病毒学家朱迪·米柯维茨(Judy Mikovits)，她也曾在“Plandemic”视频中担任主角。今年，Facebook、YouTube和其他社交平台因散布虚假言论而撤销了这段视频。

注： 《Plandemic》是一部包含各种新冠病毒大流行阴谋论的视频纪录片，制片人称其“将揭露科学和政治精英们运行的骗局，即我们的全球卫生系统”。其阴谋论包括戴着口罩会让人们生病，米柯维茨激烈批评传染病专家安东尼·福奇博士，暗示病毒是被人设计的，并不是源于自然界。称美国新冠实际死亡人数并没有报告得那么多，因为医生被鼓励说他们的病人死于病毒，以获得国家健康保险计划的资金，然而没有任何证据。

大纪元时报称：“在我们的纪录片中，我们提供了一系列的证据和观点，但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贝尔梅克说，每当YouTube上出现大纪元(Epoch Times)宣传某个新的党派话题的广告时，她就会反感。

最近的一个视频名为“挖掘叙事背后”(Digging below Narratives)，是一个两分钟的电视广告，内容是关于中国对新冠处理不当的。该广告的主持人说，大纪元时报在中国有一个“地下网络来源”，提供有关政府对病毒的反应信息。

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说法，但视频的主持人并没有提及大纪元时报与法轮功的关系，也没有提及它与二十年来反对中国共产主义的斗争，只是说这份报纸“准确地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

“我们实话实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