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刊发长篇报道，称一飞冲天的中国科技股宠儿瑞幸在承认收入造假之前股价曾一度飙升，然而记录显示，其产品的大量购买者包括与董事长和控股股东有关联的公司。

中国互联网新贵瑞幸咖啡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它开新店的速度比星巴克还快，上市八个月后的估值翻了一番，达到120亿美元，令美国知名投资者感到满意。

然后，在4月2日，瑞幸表示，该公司的许多销售都是伪造的。

随后带来的冲击令这家成立三年的巨头狂奔脚步嘎然而止，其股价一夜之间暴跌了75%。自那以后，调查人员深入调查了企业的账簿，高管们失去了工作，股票交易所要将瑞幸摘牌，但没有人解释这艘曾经像火箭一样发展的企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终于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内幕了。

《华尔街日报》看到的内部文件和公开记录显示，瑞幸向与公司董事长兼控股股东陆正耀有关联的公司出售了可兑换数千万杯咖啡的代金券。他们的购买使得其营业收入大大高于其咖啡店的营业收入。

与此同时，其他内部文件显示，一名叫Lynn Liang的采购员工处理了超过1.4亿美元的原材料付款，包括果汁、配送和人力资源服务。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人并不存在。

《华尔街日报》发现，瑞幸公司在一年前在纳斯达克证券市场首次公开发行股票之前开始的这种欺骗，其规模之大和胆大妄为的程度，让国际投资者惊呆了，也让监管部门感到困惑。

这是一家从成立到上市不到两年的公司。它的突然倒下让亚洲和西方国家的养老金、共同基金和对冲基金，更不用说个人投资者，统统都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瑞幸在5月11日罢免了其首席执行官钱治亚(Jenny Qian)和首席运营官刘剑，但没有提供细节。另外六名员工被停职或休假。

记者无法联系到钱置评，刘先生挂断了电话。另外六人当中唯一发表评论的人说，他只是奉命行事。

陆正耀没有回答《华尔街日报》的问题。5月20日，他在一份公开声明中表示：“我的风格可能过于激进，公司可能发展过快，导致了许多问题。但我绝不是故意欺骗投资者。”

在纳斯达克将瑞幸股票摘牌后发布的声明中，他还表示了歉意，并重申了他对该公司的信心，还说瑞幸表示将提起上诉。

瑞幸在回答《华尔街日报》的提问时说，公司董事会的一个委员会正在继续进行内部调查，并对美国和中国监管机构的询问做出回应。该公司说，目前无法就调查的具体细节置评。

瑞幸表示，“公司将继续采取适当措施改善内部控制，并在董事会和现有高层管理团队的领导下专注于业务成长。”

纳斯达克上周允许瑞幸的美国存托股票在停牌6周后恢复交易，当然股价又继续往下掉。该股周三收于2.59美元，而1月份曾短暂收高于50美元。

瑞幸的股价下跌，重新激化了关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无法检查中国公司财务记录以保护美国投资者的而导致的激烈争论。

据知情人士透露，SEC是调查瑞幸的机构之一。今年4月，它曾就投资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公司的风险再次发出警告，中国监管机构对瑞幸在厦门的总部进行了突击检查，并记录在案。

瑞幸咖啡诞生于2017年年中，当时正值中国最新一波的科技投资热潮。虽然是私募，但它从包括贝莱德(BlackRock Inc.)、新加坡主权财富基金GIC和一众中美投资基金在内的投资者那里筹集了超过5亿美元的资金。瑞士信贷和摩根士丹利对其高管示好，后来又在公开发行股票的承销工作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瑞幸的控股股东陆正耀是一位企业家，他曾创办过汽车租赁公司神州租车和和中国叫车公司神州优车。

钱治亚曾在上述两家公司担任高管，她与陆正耀共同创立了瑞幸，并成为了该公司的首席执行长。他们把它打造成一家明星科技公司，可能会颠覆中国由星巴克主导的不断扩张的咖啡销售业务。

瑞幸围绕移动应用确立了自己的战略，通过这款应用，它向数千万人发送免费咖啡的优惠券，并向后续的购买提供大幅折扣的优惠券。打折后，拿铁的价格降至12元，约为星巴克同类饮品价格的三分之一。

顾客通过电子下单和支付，省去了收银员。瑞幸保证会在30分钟内把咖啡送到。该公司告诉投资者，这种模式帮助其收集数据，以优化销售和供应链效率。

到2018年5月，就在第一家咖啡馆开张7个月后，瑞幸在十几个城市拥有了500多家咖啡馆。该公司表示，它从拉丁美洲和非洲进口优质阿拉比卡咖啡豆，从意大利进口糖浆，从新西兰进口牛奶，并以使用高端瑞士咖啡机和雇佣获奖的咖啡师来帮助设计配方和咖啡馆而自豪。

在一场盛大的发布会上，钱站在一个巨大的LED屏幕前说，公司的目标是提供人们随时都能喝到的价格实惠的优质咖啡，到场的有一大群商业合作伙伴和记者。

几天后，瑞克金向星巴克发起了猛烈攻击，20多年来，星巴克一直在努力吸引喜欢喝茶的中国人喝咖啡。瑞幸指控星巴克阻碍供应商与竞争对手做生意，并提起了反垄断诉讼。

星巴克表示，它欢迎竞争，瑞幸后来放弃了诉讼。

在2018年6月的一次融资中，瑞幸在成立一年后就获得了10亿美元的估值。这些资金推动了它开设了许多咖啡馆，其中相当一部分都靠近星巴克。

总部位于西雅图的星巴克，也开始向中国顾客提供咖啡。

瑞幸在2019年5月的IPO取得了巨大成功，融资6.51亿美元，上市首日的估值约为50亿美元。当股价上涨时，陆与同事们击掌庆贺。

在厦门，瑞幸为数百名商业伙伴、投资者、银行家和律师举行了宴会。来宾们在一个模仿纳斯达克上市仪式的展台前合影留念，钱展示了下一个目标：到2021年底在中国开设1万家门店。

当时星巴克只有不到4000家店。

餐饮业分析师、Quo Vadis Capital总裁约翰•佐利迪斯(John Zolidis)表示：“这只能说是是爆炸式的、巨大的增长，那些数字对许多投资者来说非常诱人。”

而实际上，据知情人士透露，瑞幸的一群员工从IPO前一个月就开始通过设计虚假交易来帮助销售。这些员工使用手机号注册的个人账户购买了多杯咖啡的抵用券。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有2亿至3亿元人民币的销售额是以这种方式捏造的。

然后这个工作变得越来越复杂。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内部记录显示，2019年5月底，一个向企业客户批量销售咖啡券的新业务开始接到大量订单。

除了向航空公司和银行等少数固定客户进行真实的代金券销售外，记录还显示，中国各地城市有数十家不知名公司进行了大量代金券购买。这些公司反复购买大量的代金券，金额往往很大。而瑞幸有时会在夜间接到大量订单。

文件显示，位于中国北部山东省的Qingdao Zhixuan Business Consulting Co. Ltd，一次性购买了价值96万元的瑞幸抵用券。从2019年5月到11月，这公司进行了100多次类似的收购。

中国内地和香港的公司注册记录，将这家公司与陆的一个亲戚、陆之前创立的神州优车的一位高管以及瑞幸的一位高管联系在一起，这是由其他公司及其董事和股东组成的复杂网络。Qingdao Zhixuan Business Consulting Co. Ltd与神州的一个分公司也有相同的电话号码，并且注册了神州优车的电子邮件地址。

根据《华尔街日报》对相关记录的分析，瑞幸在2019年以这种方式录得超过人民币15亿元的公司销售额，令同期的真实销售额相形见绌。

随着大量销售收入的流入，瑞幸还向其记录中列出的十几家提供原材料、送货或人力资源服务的公司付款。公司登记记录显示，许多公司直到2019年4月和5月才成立。

据瑞幸的内部文件和知情人士透露，中国监管机构最近检查了瑞幸的系统，发现公司有问题的供应商付款超过人民币10亿元。文件显示，付款是由梁女士处理的，熟悉瑞幸的人说这个人并不存在。

据内部记录和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瑞幸首席执行长钱治亚批准了这笔款项，有时还会积极关注支付过程的进展。这位知情人士说，这笔款项绕过了瑞幸的首席财务长，后者当时没有监管瑞幸的财务和财政部。

首席财务官Reinout Schakel拒绝置评。

查看一下购买代金券的公司和其他多次收到供应商付款的公司的注册记录，就会发现很多公司都与瑞幸、陆或陆之前的两家公司有关联。一些公司将同样的办公室地址和联系电话列为神州租车或神州优车的分支机构。其中一些人的电子邮件地址是这些公司员工的。其中一个注册了瑞幸电子邮件地址。

有几家公司与陆的亲戚或朋友有关联。作为咖啡券的固定大宗购买者，Date Yingfei (Beijing) Data Technology Development Co. Ltd.的电话号码与神州租车和神州优车一家分公司相同。

文件显示，Zhengzhe International Trade (Xiamen) Co.是瑞幸的原材料供应商。

Yingfei和Zhengzhe有相同的法定代表人，Wang Baiyin，陆先生的前同学。据公司登记记录显示，Wang Baiyin拥有Date公司60%的股份和Zhengzhe公司95%的股份。记者无法联系到Wang Baiyin对此置评。

媒体无法了解所有的操作细节。熟悉这些交易的人士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的购买和支付形成了一个交易循环，使得公司可以用相对较少的资金在公司账户中进进出出，来夸大销售额和支出。目前还不清楚启动这种交易的最初资金来源是什么。

2019年11月，瑞幸公布第三季度产品销售额同比增长558%，预计第四季度增长约400%。该公司的财务报告显示，每家门店产品的平均净收入飙升了80%。

大约两个月后，在股价几乎翻了一番之后，瑞幸通过增发股票和可转换债券筹集了8.65亿美元。瑞幸表示，该公司在中国的咖啡馆数量已超过星巴克，并将推出大量自动售货机出售饮料。

然后，1月31日，曾曝光中国公司不当行为的美国卖空者浑水公司公布了有关瑞幸长达89页的报告，但没有署名。报告称，对逾1.1万小时有关客户出入的视频片段、逾2.5万份客户收据以及访问瑞幸门店的1500名员工的观察进行的调查显示，该公司的大部分收入都是伪造的。

瑞幸的股价一度暴跌，但在公司否认这些指控后又开始上涨。该报告发布时，瑞幸的审计师正准备审查2019年的业绩。

两个月后，也就是4月2日，瑞幸公布了爆炸性消息。瑞幸表示，该公司2019年的营收中有多达22亿元是捏造的。这几乎是该公司4月至12月报告和预计销售额的一半。

审计机构安永华明会计师事务所次日表示，已展开内部调查，发现瑞幸的一些管理人员捏造交易，导致收入、成本和费用的膨胀。

在本周三的交易中，瑞幸曾经120亿美元的估值约为6.5亿美元。

公司内部备忘录在5月12日写道，“瑞幸咖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公众辩论的漩涡……我们相信，在瑞幸所有员工的帮助下，公司将克服危机，重回正轨。”

本文编译自《华尔街日报》，无删节，不保证百分百准确，建议看原文，链接：

https://www.wsj.com/articles/behind-the-fall-of-chinas-luckin-coffee-a-network-of-fake-buyers-and-a-fictitious-employee-11590682336

原文标题：Behind the Fall of China’s Luckin Coffee: a Network of Fake Buyers and a Fictitious Employ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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