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的文章分析说，随着Google接近25岁，投资者和高管都在寻找新的增长来源，但看着不容易。
去年 11 月，山景城发生了一件怪事。浓雾笼罩了谷歌母公司 Alphabet 的总部。
不是气象上的那种雾，硅谷的这片区域总是阳光明媚。
这是一场混乱之雾。起因是由微软支持的初创公司 Openai 创造的人工智能对话机器人Chatgpt。
从各方面来看，这玩意对google带来的影响，肯定是一种恐慌。Chatgpt对用户提出的问题，给出了不可思议的类人回答。而回答问题正是谷歌利润丰厚的搜索业务的基础。
Openai和微软（二月份推出了增强版必应搜索引擎）是否要吃掉谷歌的午餐？
八个月过去了，迷雾基本散去。7 月 25 日， Alphabet又公布了一系列稳健的季度业绩。收入同比增长 7%，达到 750 亿美元，这个公司还是一个现金奶牛：在截至 6 月份的 12 个月里，获得了 750 亿美元的营业利润。必应没有明显削弱谷歌在全球月度搜索查询量中的份额（保持在 90% 以上）。
最重要的是，谷歌已经打消了外界认为其技术落后的看法。
今年 5 月，谷歌及其母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在软件开发者的年度盛会上发布了十多款人工智能产品，包括 Gmail、谷歌地图和谷歌云的人工智能工具。投资者对此感到放心，开始忘记谷歌聊天机器人巴德（Bard） 2 月匆忙推出在使用过程中出现的错误。
皮查伊发表演讲后，Alphabet 的股价飙升了十分之一。
从那时起，这家公司就不断推出人工智能产品和功能。7 月 12 日推出了 Notebooklm，这是一款根据用户文档训练的人工智能辅助笔记工具。
同一天，科学杂志《自然》发表了一篇由谷歌研究人员撰写的论文，其中描述了一个人工智能模型，可以匹配人类医生对病人正确治疗问题的回答。
一天后，谷歌又在欧洲推出了一个错误少一点的 “Bard”，精通 40 多种人类语言和 20 多种计算机语言。代号为 “双子座”（Gemini）的人工智能模型正在快速开发中，据说将使 Chatgpt 黯然失色。
11 月，Alphabet 的市值曾一度跌破 1 万亿美元，如今已回升至 1.7 万亿美元。
危机结束了吗？
从短期来看，可能是的。与所有令人心碎的时刻一样，聊天机器人的恐慌引发了更大的问题：关于这家全球最大公司之一的现状、未来，以及9 月份谷歌将迎来 25 周年后，关于企业发展不同阶段的需求。
换个视角
毫无疑问，Alphabet 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企业之一，公司六大产品，谷歌搜索、安卓移动操作系统、Chrome 浏览器、谷歌应用商店、Workspace 生产力工具和 YouTube，月用户量均超过 20 亿。
再加上那些拥有数亿用户的产品，如谷歌地图或谷歌翻译，据统计，人类每天在 Alphabet 的平台上总共花费 220 亿小时。
能够吸引如此多的注意力，对于那些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人，也就是广告商来说，价值当然不小。自 2004 年上市以来，谷歌的收入（其中 80% 来自在线广告）以年均 28% 的速度增长。
在此期间，除去运营开支，谷歌共产生了 4600 亿美元的现金，几乎全部来自广告，而股价上涨了 50 倍，成为全球第四大最值钱的公司。
考虑到这些令人瞠目的数字，问 Alphabet 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似乎有点太苛刻了。事实上，提出这个问题是有道理的，皮查伊、他的下属和投资者都在问这个问题。公司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关头，不只是因为AI。公司核心的数字广告业务正在走向成熟，销售额增长不再持续保持两位数，而且越来越与经济周期挂钩。
同时，对于一家年收入达 3000 亿美元的公司来说，寻找新的实质性增长点也很困难。投资者要求提高成本效率和加强资本约束，这反过来又要求撼动自由散漫的企业文化，这使公司的未来之路变得更加复杂。
考虑一下公司的”摇钱树”。
在整个 2010 年代，数字广告似乎不受商业周期的影响。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广告商花钱如流水。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他们会将部分非数字营销预算转移到网络上，因为谷歌和 Facebook（现在的Meta）等巨头，可以提供比电视广告或光鲜杂志页面更精准的广告投放。
现在，随着网络广告支出占到广告总支出的三分之二，企业需要占用的非数字广告预算越来越少。数据公司 Insider Intelligence 预计，未来几年全球数字广告销售额的年增长率，将从过去十年的 20% 左右下降到 10% 或更低。去年的放缓让人们看到了未来的路径，令投资者感到恐慌。
谷歌也无法轻易从增长放缓的蛋糕中分得更大一块。外界已经认为谷歌的份额过高，并在美国起诉谷歌滥用搜索垄断地位。据报道，谷歌每年向苹果公司支付 150 亿美元，以成为约 20 亿台苹果设备的默认搜索引擎。
据伯恩斯坦研究公司称，尽管搜索业务仍然利润丰厚，营业利润率接近 50%，但人们在互联网上寻找东西的方式正在发生变化。如今，大多数产品搜索不是从谷歌开始，而是始自电子商务巨头亚马逊。
据谷歌自己的高管称，40% 的青少年和年轻人在短视频应用 TikTok 或 Meta 的Instagram 上，寻求餐厅或酒店等推荐。
正如伯恩斯坦公司的马克·施穆利克所说，谷歌可能会吸引这些 “不爱搜索的人 “到自己的平台上来，YouTube 就已经在做类似 TikTok 的短视频应用了。
然而，视频不太可能像搜索那样很好地实现货币化。
还有聊天机器人和其他 “生成式 “人工智能，经过网络文本、图像和声音的训练，可以提供模拟人类生成的内容。皮查伊坚持认为，Alphabet 是一家 “人工智能原生 “公司。大多数观察家认为，雄厚的资金和充足的人才，将使谷歌能够解决AI技术的初期问题，例如机器人容易产生 “幻觉”（胡编乱造），或提供回复的成本过高，学究气十足的谷歌人正忙于解决这一问题。
尽管AI机器人具有超预期的聪明才智，但它们究竟能赚多少钱，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抛开搜索不谈，Google在创造非凡产品方面的天赋，与无法将它们变现的能力都很出名。
没有理由认为谷歌的人工智能会有什么不同。
创造性的人工智能并不一定预示着财源滚滚。如今，只要用户点击搜索结果旁边出现的商家网站链接，谷歌就能获得报酬。一旦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技术问题得到解决，专家们估计也就两三年的时间，谷歌将面临抉择，这让人想起克莱顿·克里斯蒂安森提出的 “创新者困境”（innovator’s dilemma）理论。
与人工智能聊天，要想感觉舒服自然，就不能充斥着广告和链接。谷歌可以减少广告数量，向客户收取更高的费用。但广告商可能会不同意，更有甚者，可能会叛逃。
新赌注
谷歌的创始人，谷歌事实上的霸主（由于 Alphabet 的双层股权结构），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早就意识到，谷歌的主要收入引擎会在某个时候放缓。他们一直在想找条新路，也许有一天会完全取而代之。
这就是 2015 年成立 Alphabet 的主要原因。这家控股公司将容纳谷歌和其他各种企业，包括从自动驾驶汽车到延年益寿药物的各种 “登月计划（注，指的是一些远大、有风险但具有变革潜力的项目）”。
大部分“登月计划”在商业上看起来和阿波罗计划一样成问题。Other Bets，也就是Alphabet公司的一个部分——大部分此类项目都归属于这里，正在大量流失资金。在2018年到2022年之间，累计营业亏损达到了240亿美元，是同期总收入的六倍多。
Other Bets至少消耗了母公司部分的资本支出，去年消耗了310亿美元，并占用了每年400亿美元的研发预算的大部分。
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想改变现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行业，比如金融、政府、医疗保健，规模大且不受干扰，足以对 Alphabet 的业绩产生实质性影响。征服这些市场需要巨额投资，但回报却不确定，而且没有一个行业能像谷歌在搜索广告领域那样，提供轻资本的准垄断地位。
Alphabet 旗下有两家健康子公司（Calico 负责生命延续，Verily 负责不太雄心勃勃的医疗目标），在过去六年中向与健康相关的初创企业投资了约 150 亿美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成果。
尽管在12月，谷歌成为与美国国防部签订90亿美元多年期合同的四家云服务提供商之一，但过去谷歌在采购领域的尝试，却遭到了公司大多数倾向于进步的员工的反对。
在金融领域，谷歌提供数字钱包，投资了点对点贷款公司Lending Club，并拥有保险和抵押贷款的比价网站，但已于2016年关闭。
与苹果公司相比，谷歌的这些努力没多大意思，因为苹果公司提供信用卡，并推出了 “先买后付 “计划。一位对谷歌的努力有所了解的银行老板说，这些努力归根结底是为谷歌的广告业务服务，以便更好地跟踪用户的购买行为，而不是真正试图成为金融业的一员。
Alphabet 最大的赌注并不那么雄心勃勃，比如希望成为基于云的人工智能商业软件领域的一支生力军。
Alphabet 四分之三的资本支出，用于建设和装备新的数据中心。为了追赶亚马逊网络服务（AWS）和微软Azure这两家行业领军企业，谷歌云在过去几年里为客户提供了降价优惠，销售额以每年 40% 的速度增长。
在过去的两个季度里，这个部门首次实现盈利（尽管部分原因是会计变更）。负责谷歌云的托马斯·库里安说，几年后，谷歌将成为全球第二或第三大商业软件供应商。
他解释说：”企业希望解决的许多问题与消费者希望解决的问题是一样的。”
从语音识别到人工智能辅助搜索，谷歌多年来一直在消费者业务领域开展工作，这为谷歌提供了有利条件。相比之下，企业业务无疑是庞大的。预计今年企业在信息技术上的支出将超过 3 万亿美元。但这是一项周期性业务，而且竞争激烈。
微软没有披露其 Azure 的业绩，但AWS的营业利润率（已披露）一直在稳步下降，从几年前的 30% 或更高降至目前的 24%。
此外，亚马逊，尤其是微软也是强大的竞争对手，与企业客户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微软已经开始在办公软件中将人工智能货币化。相比之下，谷歌的骨子里并没有企业对企业的概念。
一位前高管说，十年前，谷歌Sheets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但 “没能请到 “足够多的企业首席信息官来推广这款电子表格软件。
后谷歌时代
随着营收增长越来越难实现，一些投资者认为 Alphabet 应该专注于通过提高整体利润率来增加回报。许多人抱怨说，Alphabet 股价相对于收益的比率。低于苹果或微软，也不比美国大型企业的标普 500 指数高多少，这让科技先驱感到失望。
11 月，当时持有公司价值 60 亿美元股份的对冲基金TCI致信皮查伊，要求他加强纪律。信中还指出，Alphabet 有太多员工，将近 19 万人，是 2017 年的两倍多；薪水太高。典型的Googler年薪接近30万美元，比微软的同行高出三分之二，是美国20家最大科技公司员工年薪的两倍多。
TCI似乎暗示，除非核心业务的丰厚回报能够掩盖分散的资本分配方式，那么这种方式可以被容忍。
此后，另外两家激进的大型对冲基金，Pershing Square 和 Third Point，也披露了对 Alphabet 的大额投资。
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管理层也变得层级繁多。一位著名的前 Googler 回忆说：”你整天都在与副总裁和高级副总裁们谈判。”
许多团队变成了小型王国，一些经理告诉员工不要把自己的目标看得太重。入门级工程师表示，”休息和归属感 “很容易实现，在等待兑现股票期权的同时尽情享受。你还能吃到巧克力草莓。
这种松散有些是有意为之。
布林和佩奇希望培养一种创业型的企业文化，让绝妙的想法涌现出来。他们确实做到了：在开发者大会上展示的其中一个创意，就直接来自一个五人团队。但聪明的产品往往会被合规审查束缚住，业内人士开玩笑说，不发布产品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开发者大会上展示。
结果是，许多有进取心的人离开了公司，使得员工队伍中的工程师越来越倾向于为内部客户（即他们的经理）工作，而不是寻求商业上的成功。
值得注意的是，谷歌关于 ““transformers”的开创性论文背后所有八位研究人员都已经离开了公司，而此论文正好赋予了AI聊天机器人智慧的计算机科学基金。
纽约斯特恩商学院的阿斯瓦特·达莫达兰说，初创公司需要 “一丝绝望 “才能成功。相比之下，Alphabet 是一家 “有糖爹的初创企业”，就是财大气粗的搜索业务。
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之一，是从上到下重塑 Alphabet。例如，将搜索、YouTube、谷歌云等不同的业务分拆，让每个业务部门将资源集中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另一种方法是确定新的发展方向，就像苹果公司从昂贵的台式机销售商转型为手机巨头，微软公司从兜售光盘软件转型为云计算巨头一样。
然而，像解体这样激进的举动，需要得到布林和佩奇的同意，而这不太可能实现。而重塑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投资者和分析师仍然对扎克伯格ALLin元宇宙深表怀疑，确实，扎克伯格又开始ALLin人工智能了。
苹果和微软也是在荒野中摸爬滚打多年，才找到了第二春。
激进主义不是皮查伊的风格，作为麦肯锡的前顾问，他精明强干，在建立核心业务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在 2019 年接任 Alphabet 首席执行官之前，他就一直负责管理核心业务。
但他并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因此，皮查伊和他的副手们选择了渐进主义。他谈到了 “尝试在约束条件下做更多事情”，这似乎包括逐步在现有产品中引入AI功能，并更认真地审视Alphabet的开支。
管理层敏锐地利用聊天机器人危机的阴云，强制推行了一些必要的变革，还取消了一些其他赌注。今年早些时候，Alphabet 裁员 12000 人，并将人工智能实验室、DeepMind 和谷歌大脑（Google Brain）合并，这将使人工智能计算能力得到更有效的利用。
同时，如果这几个部门各自不同的文化不惹事的话，也将使人脑能力得到更有效的利用。
7 月 25 日，谷歌晋升资深财务总监露丝·波拉特为总裁，并新设首席投资官一职，负责指导集团的资本分配。
在公司即将迈入 25 周年之际，谷歌就像一个被告知要更小心饮食的中年人一样，决心甩掉赘肉、避免冒险行为并保持纪律性。
一位股东认为，如果这些努力取得成功，即使整体销售额放缓，Alphabet 也能不断提高盈利水平，确保保持令人羡慕的盈利能力。
然而，这种渐进式的方法将面临考验，尤其是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包括生成性技术和其他技术）的发展。Alphabet 显然仍拥有大量的工程技术，但这并不足以发挥这项技术的潜力。
这还需要商业智慧。谷歌很早就展示了这一点，当时开发了搜索广告业务模式。从那时起，至少在商业上，Alphabet 大部分时间都在依靠这一创新所取得的巨大成功，任其部分商业筋骨萎缩。
如果在人工智能时代来临之际，Alphabet 再不加强这些筋骨，就会有许多饥饿的竞争对手迫不及待地加入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