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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梵高名画,是如何与王中军与肖建华发生联系的?

纽约时报报道了一幅梵高名画和中国被捕的亿万富翁肖建华,还有电影制作人王中军之间神奇的联系。


 

《雏菊与罂粟花》是梵高在1890年去世前完成的最后作品之一,1911年,卖给了柏林艺术经销商保罗·卡西尔。1962年被借给布法罗的Albright-Knox艺术馆,在那里展出了几十年,然后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买下,于2014年在苏富比拍卖会上重新出现,成交价为6180万美元,并在北京短暂展出。

现在这幅画和画的主人都下落不明。

17号拍卖品的起拍价为2300万美元。

在曼哈顿苏富比拍卖行拥挤的房间里,叫价越来越高:3200万美元、4200万美元、4800万美元。

然后,一个来自中国的新买家出现了,最后拍卖成了两个人之争。

2014年11月的那个晚上,印象派画家和现代派雕塑家的作品在拍卖会上纷纷亮相,使拍卖会成为苏富比拍卖行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但有一幅画引起了特别的注意:《雏菊与罂粟花》。

叫价推到近6,200万美元,中国买家取得了胜利,这是梵高静物作品在拍卖会上的最高出价。

在高端艺术品交易的隐秘世界里,买家通常是匿名的。但是中标者,中国著名电影制片人王中军,在一次又一次的采访中宣称,他就是这幅画的新主人。

王中军当时正处于上升期。他的公司刚刚把布拉德·皮特主演的二战电影《怒火》推向电影院。他梦想着让华谊成为中国的华特迪士尼。

据中国媒体报道,这笔交易在全国引起了 “轰动”。前一年,王健林也收购了毕加索名画《两个小孩》。

王中军在接受苏富比采访时说:”十年前,我无法想象会购买一幅梵高的作品。买下它之后,我非常喜欢。”

但王中军可能根本就不是这幅名画真正的主人。

还有两个人与这次购买有关:一个是上海一位不起眼的中间人,他通过一家加勒比海的空壳公司支付了苏富比的账单;另一个是他的后台,隐居香港的中国亿万富翁,肖建华。

肖建华是中国镀金时代最具影响力的富豪之一,几十年来,他通过利用与共产党精英和新一代超级富商阶层的关系,创造了一个金融帝国。根据《纽约时报》获得的公司文件,他还控制着一个由130多家公司组成的隐蔽离岸公司网络,持有超过50亿美元的资产,其中包括梵高的画。

艺术界及交易商,包括像苏富比这样的国际拍卖行,一直很努力的对外保密,但是这次拍卖后的几年里,外界开始注意这个行业,因为当局试图打击洗钱等犯罪活动。大宗的艺术品交易经常通过神秘的中介机构进行,外界几乎无法审查。

今天,肖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他在自己的香港豪华公寓中被绑架,现在被关押在中国大陆,被判犯有贿赂和其他不当行为,检察官说这些行为威胁到了国家的金融安全。与此同时,王中军的事业也正在挣扎,随着旗下电影工作室每年亏损,他正在清算财产。

而据几位艺术专家称,《雏菊与罂粟花》已被提供给私人出售。在梵高作画后的一个世纪里,这幅艺术品的落脚处相对还是容易追踪,而且经常在博物馆展出,供游客欣赏。

现在,这幅画已经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下落不明。

梵高在最后几年创作的400多幅油画(被认为是他最好的作品),大部分都保存在世界各地的艺术机构。大约15%在私人手中,有时会借给博物馆。

根据行业数据库Artnet的数据,在过去的十年里,只有梵高16幅作品被拍卖。其中,微软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收藏的《有柏树的果园》,去年以1.17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未披露的买家。

在2014年11月的拍卖会后的一年里,王中军将《雏菊与罂粟花》放在他位于香港的2500万美元公寓里。2015年10月,这位电影制片人是香港一个为期五天的展览嘉宾。

作为一名业余艺术家,他有十多幅自己的油画作品参加展出。

但最吸引人的是梵高的画和他最近买的一幅毕加索的作品,”Femme au Chignon Dans un Fauteuil(注,直译可以是沙发上的发髻女人,是艺术家情人弗朗索瓦丝·吉洛的肖像画)”。

苏富比拍卖行说,王中军为这幅作品支付了近3000万美元。

之前,日本工业家,美国的对冲基金经理和俄罗斯的寡头,都因破纪录的叫价而成了新闻头条。2012年左右,中国新富出现在了这个交易的舞台上。

中国的亿万富翁们很高兴公开宣布自己的大手笔。

2013年,王健林在佳士得拍卖会上以28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毕加索作品《两个小孩》,随后又于2015年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以2000万美元买下了一幅莫奈的作品《睡莲池与玫瑰》。

同年,自称炒股发财的刘益谦在佳士得花费1.7亿美元购买了莫迪里阿尼的作品《侧卧的裸女》。

63岁的王中军沉浸在聚光灯下。在采访中,他谈到了自己对梵高的钦佩以及这位艺术家对他的影响,”世界上很少有人会买这种画,没有那么多的人如此热爱印象派艺术并能买得起,对吗?”

在苏富比拍卖会落槌的几天后,王中军曾告诉中国媒体,他不是独立购买这幅画的,不过也只说了这一句。后来,他不再提及任何合作伙伴。他在苏富比网站上发表的一篇采访中说:”当我在预展中看到这幅画时,我就觉得自己拥有了它,它在我的心中激起了水花。”

如此高调的收购是通过中介进行的,钱来自何方仍然是一个秘密,这种作法显然是近年来中国政府一直在努力遏制的那种交易。

苏富比的收据上写着刘海龙(Hailong Liu)的名字,一个在上海生活的普通人,是梵高画作的买家,价格接近6200万美元。

涉及梵高画作的财务文件,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不法行为。拍卖结束后不久,苏富比就将画作的所有权转让给了这位既不是著名的艺术经纪人也不是收藏家的上海人,他付了钱。

但在一个公开的仪式上,苏富比将画作不是交给这位上海人或雇佣他的亿万富翁,而是交给了制作人王中军。

被苏富比拍卖行认为是拥有梵高画作的人,住在上海一个公寓楼里,灰色的瓷砖和灰暗的水泥衬托着一扇饱经风霜的门。

门口的垫子上用英语写了九遍:”我是一名艺术家”。

住户刘海龙被列为支付这幅画的英属维尔京群岛一家空壳公司的唯一所有者和唯一董事: Islandwide Holdings Limited。除了他的出生日期和地点之外,人们对46岁的刘先生知之甚少。

当记者最近向他展示苏富比的发票和一份银行电汇文件并询问签名是否是他本人时,他说:”请立即离开”,然后关上了门。

与他同住的女人赵婷婷(音),与被监禁的亿万富翁肖建华有私人联系。她曾经是肖的一家公司的高管,这家公司与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的亲属有业务往来。

43岁的赵已经不再担任这一职务,现在教钢琴。当被问及刘购买梵高画作的事情时,她回答说:”你认为我们的房子接近那幅画的价格吗?”

她说自己和刘 “只是普通的小雇员”,与明日集团(肖建华控制的公司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无权做任何决定,也无权知道任何事情。”

这对夫妇似乎是 “白手套”,。在明日集团的数千页记录中,有一张电子表格列出了几十个这样的人。至少有四家离岸公司是以刘的名义注册的。

这些公司只是肖建华庞大企业帝国的一部分。他很早就显示出了自己的能力,14岁进入了中国著名的北京大学,并在1989年的天安门抗议活动中担任学生领袖,不过他站在政府一边,这种忠诚帮助他成为中国最富有的人之一,获得了银行、保险公司和经纪公司的控制权,以及煤炭、水泥和房地产的股份。

与许多与他做生意文化程度不高的亿万富翁不同,现年51岁的肖更喜欢在阴影中运作,与中国的一些太子党建立联系。他在香港四季酒店过着平静的生活,那里有一帮女保镖满足他的需求。

他的一个副手为什么要为梵高画作买单还不清楚。王中军当时也是中国最富有的人之一,尽管比肖差一点。

肖建华通过他的海外商业网络很容易拿到海外资金,绕过中国严格的货币管制,他是否有可能为王提供了资金服务?

文件显示,这两人在拍卖的同一个月就开始制定艺术品投资计划,但他们设在塞舌尔的合资公司直到一年后才成立。与此同时,两人成立了另一家离岸公司,旨在投资北美的电影和电视项目。

对这笔款项可能有另一种解释: 肖可能想获得一种可以用私人飞机跨境运输的资产,不受银行合规官员和政府监管机构的审查。

2015年,随着中国股市暴跌,与梵高收购案有关的人命运开始发生变化。习政府指责交易商们结伙操纵市场,监管机构开始将经济权力从亿万富翁手中夺回。

数十名金融家消失了,在拘留所重新出现。

艺术品的中国买家变得更加谨慎。之后少有的一个例子,2016年,奥普拉·温弗瑞将一幅克里姆特的画作以1.5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匿名的中国买家。

到2017年初,肖的自由生活结束了。

一天晚上,大约有半打人用轮椅推着他——据说他不用轮椅,遮住他的脸,把他从香港的公寓里带走。他被带到了中国大陆,并最终被起诉。

检察官声称,他的罪行可以追溯到2014年之前,也就是梵高被出售的那一年。

去年8月,他因操纵金融市场和贿赂国家官员被判处13年监禁。法院称,肖和他的公司滥用了超过200亿美元。

政府接管了他的企业帝国。购买梵高号的英属维尔京群岛企业易手,理论上上海人刘先生不再是所有者。

有一段时间,王中军继续保持着高调的生活方式,2017年他在北京开设了一家私人博物馆,展示了几个月的梵高和毕加索画作。

但他的电影工作室华谊兄弟的市场价值随着事业失败而蒸发了。王先生处理掉了大部分艺术收藏品和香港住宅。去年,北京的博物馆和他在比佛利山庄的一处豪宅也卖掉了。

肖的一位家庭代表说,这位亿万富翁的妻子不知道是否参与了梵高的购买,也不熟悉上海人刘先生。

梵高那幅画已经多年没有公开出现过。但有报道称,这幅作品可能会重新进入市场。

三位要求匿名的人士,包括两位前苏富比高管和一位纽约艺术顾问,说这幅画已经被提供给私人销售。去年,那位顾问查看了一份书面建议,新价格约7000万美元。

艺术专家不知道这幅画是否已经售出,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对这幅画的法律麻烦表示担忧,当年名义上买下这幅画的人,与现已失宠的中国亿万富翁和陷入困境的电影制片人有联系。

“没有人需要6200万美元的梵高,也没有人想买一个诉讼,”艺术律师托马斯·C·丹齐格说。”如果对这幅画的所有权有任何疑问,人们不如购买另一件艺术品,或者另一架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