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的文章,报道了一群以色列军队精英,预备役军人如何带头反对内塔尼亚胡政府有争议的司法改革,他们可能已经扭转了局势。
当太阳反射到沙丘上时,埃亚尔·纳维遮住眼睛,看着聚集在以色列中部一个军队基地的数百名新兵。
当他看着这些18岁的年轻人真诚的眼睛时,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们仰望着纳维,在上午的训练中疲惫不堪。
纳维,身高六英尺,身材结实,是以色列最负盛名的Matkal旅特种部队中一名47岁老兵。作为1月下旬预备役的一部分,他正在训练新一代的战斗人员。
他觉得这些男孩中的一些人,将成为国家未来的领导者,就像总理内塔尼亚胡,他50多年前曾在这个部队服役。
通常情况下,在指导新兵时,纳维会为他的国家感到自豪。然而,在那一天,他感到悲痛同,心想,“他们以后会为什么样的国家服务呢?”
午休期间,纳维与五位预备役军人朋友坐在一起。桌上的报纸标题令人不安,内塔尼亚胡正在推进立法改革,这将使政府对司法机构拥有前所未有的控制权,包括在任命法官方面拥有更大的发言权,以及限制最高法院推翻法律的权力。
“这不是改革,”纳维对他的朋友说。“这是一场政变。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纳维和其他预备役军人还担心,以色列司法机构的政治化,可能导致国际社会对以色列缺乏信任,导致在军队服役的人在国际刑事法院受到起诉。
他说,那样“我们将无法在不担心被逮捕的情况下”出国。
士兵们决定建立一个WhatsApp群组,看可以做什么事情来阻挠政府的计划。他们称自己为 “武装兄弟会”。
一天之内,小组有了800名成员。
1月25日晚,纳维和其他50名预备役军人——大部分来自以色列国防军的精英部队,聚集在特拉维夫以北海岸的小镇赫兹利亚,那里有纳维联合创建的一个共享办公空间连锁公司Mixer。
他们来自以色列政治的各个领域,没有任何一个人以前曾抗议过政府。
他们集思广益,制定了拯救以色列民主的策略,包括组织抗议活动和要求与政府谈判。他们一起向公众传递了一个信息:作为预备役军人,我们与一个犹太和民主国家签约;我们的战友已经为这个国家牺牲了生命。
当时没有说明的是:我们不会为独裁国家服务。
从那晚开始的两个月后,武装兄弟会一直处于震撼全以色列抗议运动的中心,已经发展到3万人。据纳维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现在已经承诺抵制服役,除非内塔尼亚胡的司法改革不再推进。
这是对以色列武装部队的一个严重打击。以色列国防军有数以万计的战斗预备役军人,人数超过了现役军人。没有他们,以色列军队无法赢得一场战争。
3月25日,国防部长约阿夫·加兰特担心抵制行动会使国家受到重创,呼吁政府停止司法改革,24小时后他就被免职了。
第二天晚上,约60万以色列人,约占人口的6%,走上街头抗议。工会领导人呼吁在3月27日举行大罢工。
国防机构成员的反抗,在一个民族认同感的形成过程中,军队发挥重要作用的国家里, 是令人震惊的(犹太裔以色列人至少在理论上必须服兵役,尽管许多人获得了豁免)。至少有十几位退休的安全主管,积极参与了抗议运动。前国防部、安全局和情报机构摩萨德负责人都警告说,以色列有可能成为一个事实上的独裁政权。
“我们认为这是我们的第二次独立战争,”前以色列国防部负责人丹·哈鲁兹最近在特拉维夫领导一次街头抗议活动后告诉我。
我们的谈话,每隔几分钟就会被认出他的路人打断。一个走过来的年轻人似乎已经要哭了。他说:”请不要离开我们”。
哈鲁兹用双手握住这个人的左手,向他保证:“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纳维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在计划他的团体下一次示威或上街活动。他们每周六晚举行一次大型集会,每天最多举行六次小型集会。
他几乎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六个孩子,回家只是为了睡觉。他对家人说:“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重要的任务。”
武装兄弟会的示威活动更像是表演,而不是传统的示威。他们在几乎没不服兵役的极端东正教社区(注,也是内塔尼亚胡最重要的支持者)设立了模拟征兵中心,并设立了象征性地将 “民主以色列 ”和 “独裁以色列 ”分开的检查站。
2月2日举行的第一次抗议活动,被武装兄弟会描述为一次 “旅行”。在三天的时间里,抗议者从拉特伦(以色列独立战争中最激烈的战役之一所在线,许多IDF仪式仍然在这里举行)游行到耶路撒冷的最高法院。
注:IDF仪式是指以色列国防军(Israel Defense Forces)举行的各种仪式和活动。这些活动可能包括庆祝节日、举行纪念活动、颁发勋章或荣誉、宣誓入伍、升迁仪式等。以色列国防军举办这些活动是为了表彰其军人在保卫以色列国家安全和独立方面的贡献,以及向公众展示其军事实力和统一团结的形象。
纳维没有想到会有很多人加入他们,毕竟要在寒冷和雨中步行15公里。
在第一天,他们有800人。第二天,有2500人。到了第三天,他们有了10,000人。人们举着以色列国旗,唱着希伯来语爱国歌曲,边走边拦截交通。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数以万计的抗议者加入了定期示威活动。尽管民众情绪强烈,内塔尼亚胡政府仍坚持原来的计划。在执政党推进了几项司法改革法案后,武装兄弟会变得更加对抗。他们在几十名立法者的家门口进行抗议,在有执政联盟成员发言的会议外集会,导致一些人,包括内塔尼亚胡本人,取消了他们的出席。
3月9日,纳维和武装兄弟会其他领导人,将目标对准了科赫莱特论坛,这是一个位于耶路撒冷的智囊团,被认为策划了政府削弱最高法院的努力。武装兄弟会在办公室门外放置了沙袋和铁丝网,并挂出了 “科赫莱特已关闭 ”的牌子。
纳维很快换了衣服,这样他就不会从监控录像中被认出,加入了大楼外的数百名兄弟。当科赫莱特的执行董事进入大楼时,抗议者将他团团围住,大喊 “叛徒!”,并向他抛洒假的百元大钞,讽刺这个智囊团的资金缺乏透明度。
兄弟会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另一位老兵罗恩·舍夫在当天被捕。纳维指示他的兄弟步行到耶路撒冷的警察局,舍夫就被关在那里。
他对警察喊道:”释放罗恩!他下周有预备役!他下周有预备役任务!”
纳维本来在下周要和舍夫一起执行预备役任务。通常情况下,他很期待这个任务,”我爱军队。我爱我的国家。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不服役。”
不过,这一次,拒绝服役的决定让人痛心疾首。但是,他仍然相信自己必须这样做。他告诉我:“只要以色列是一个民主国家,我就会全心全意地为它服务”。
他鼓励兄弟会的其他成员也这样做。
基地里的士气非常糟糕。他说:“政变是我们谈论的全部内容。我们都很害怕。”
3月15日,在他本来预备役任务的最后一个晚上,纳维看到总统艾萨克·赫尔佐格宣布已经制定了一个妥协方案,希望能避免一场内战。赫尔佐格与不同团体的代表举行了会谈,包括纳维本人。
一小时后,内塔尼亚胡拒绝了这个计划。
几天后,纳维痛苦地告诉我:“我们已经处于一场内战之中。这是一个转折点。”
三天后,兄弟会的反叛行动升级了。仅仅威胁说不服兵役是不行的,现在,他们呼吁所有预备役军人签署一份请愿书,承诺拒绝履行预备役。
近3万名预备役军人已经签署。数以百计的人已经跳过值班以示抗议,冒着被罚款和坐牢的风险。
我在耶路撒冷的一次抗议活动中,遇到了来自南部城市比尔谢瓦的32岁工程师谢伊·希德洛夫斯基。他每周都会进行抗议,那天还带着他三个月大的儿子。
作为坦克部队的老兵,他每年都要执行一个月左右的预备役任务,并计划在3月的最后一周执行五天的任务。然而,如果在他和部队在一起的时候,司法改革的任何部分被通过,他就打算收拾行李回家了。
希德洛夫斯基一半的家人来自伊拉克,在以色列建国后,这个国家的犹太人被流放,他的家人在大屠杀中幸存下来。
”如果法律通过,这将不是我的祖父母找到的避难所,”并非兄弟会成员的希德洛夫斯基说。”如果这意味着以色列将不复存在,那么它就将不复存在。这不会是我的责任。那将是内塔尼亚胡的责任。”
3月23日上午,抗议者将这一天定为 “全国瘫痪日”,警察逮捕了反抗运动的一些领导人,下午在特拉维夫,示威者遭到了水炮和骑警的袭击。
当天晚些时候,内塔尼亚胡在黄金时段发表讲话,宣布司法改革将在下周得到批准。(3月27日晚,在抗议压力下,他推迟了这些计划)。
内塔尼亚胡曾承诺 “弥补国家的裂痕”,但纳维并没有被说服。
“内塔尼亚胡实际上说的是,今天我决定建立一个独裁政权,”第二天早上他告诉我。
但纳维并不感到沮丧。
“我们将继续全力以赴地战斗,”他说。“我们将赢得这场战争。”
与此同时,希德洛夫斯基定于3月26日在以色列南部内盖夫沙漠的一个基地报到,他摇摆不定了好几个星期。
3月25日晚,国防部长加兰特公开宣布, “我们社会中日益增长的裂痕……对以色列的安全构成了明确、直接和切实的威胁”,从而注定了他被免职的命运。
希德洛夫斯基给他的指挥官打电话,”这让我心碎,但我明天不能去了”。
挥官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做预备役的人不多,”他恳求他。”我们在耽误军队。我们不是Bibi(注,内塔尼亚胡的昵称)的军队。我们是以色列的军队。”
“我同意你的观点,”希德洛夫斯基告诉他,”但这一切的基础,是我们作为一个自由、民主国家的价值观。如果这个契约被撕毁,我不能为一个独裁者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