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观察网采访了知名经济学家伯顿·马尔基尔（Burton G. Malkiel），他最近因《漫步华尔街》一书出版50周年而频频露面。他坚信，指数投资不是一种平庸的策略，而是一种高于平均水平的策略。他认为目前股票仍然是击败通胀的最佳投资，年轻投资者应该放弃债券。

1973年1月，一本投资书的出版彻底改变了华尔街。伯顿·马尔基尔在《漫步华尔街》（A Random Walk Down Wall Street）一书中提出了在当时堪称异端的论断，即不值得为职业基金经理支付报酬。

马尔基尔直言不讳地表示：“一只蒙着眼睛，手上拿着飞镖和股票清单的黑猩猩，都可以在华尔街与专业人士的比赛中击败他们。”

马尔基尔解释说，打败市场是困难的，因为市场通过有效市场假设，消化了所有可用的信息。马尔基尔认为，股票价格是随机的，其波动是无法预测的。

由于大多数选股人无法始终跑赢标准普尔500指数等基准指数，当时还是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的马尔基尔认为，投资者最好买入并持有基准指数基金，接受与平均水平相当的回报。这样，你会比主动管理做得更好，成本更低，确定性更大。

马尔基尔的言论遭到了怀疑，甚至是彻底的嘲笑。在1973年，没有任何低成本的指数共同基金，可以提供给散户。马尔基尔主张创建这样的产品，但是当三年后先锋集团的创始人约翰-博格尔推出这样的产品时，资金在最初都是远离的。

然而，半个世纪后，低成本指数共同基金和交易所交易基金，已成为许多投资组合的基石。《漫步华尔街》一书已经成为投资者必读的经典读物，在刚刚迎来了它出版50周年的纪念日，它又推出了一系列修订和更新版。

在最近的一次电话采访中，马尔基尔讨论了这本书的经久不衰，以及它与当前股市环境的相关性。

市场观察网：在出版半个世纪之后，《漫步华尔街》仍然具有时效性和相关性，也许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对于一本投资书籍来说，如此有生命力实属罕见。你曾想象过它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吗？

马尔基尔：我没有预料到，一开始金融界的反应几乎都是负面的。我在第一版中有这样一句话，蒙上眼睛的黑猩猩也能像专家一样选择投资组合。这是一个可爱的比喻，但它惹恼了一些专业人士。

我收到了一些专业人士的评论，其中一篇评论说，这篇关于指数基金比主动管理型基金更好的观点，充其量是天真，并且完全错误。

经历了过去50年，如今我甚至更加相信这一点。指数基金不是一个平庸的策略，它是一种高于平均水平的策略，指数基金每年的表现，比一般的主动管理型股票基金高出约100个基点。

市场观察网：投资者很难跑赢市场平均水平。因此，如果你的回报率一直处于平均水平，那么你将击败那些达不到基准水平的投资者，包括一些专业人士。

马尔基尔：任何一年都有人会表现出众，但每一年表现出众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当把时间跨度拉到10年或20年的时候，我们谈论的是90%的基金经理的表现，都是无法跑赢市场的。

我并不是说市场不可能被超越。有些人已经这样做了，并可能继续下去。但当你尝试跑赢市场时，你更有可能成为90%被市场击败的人之一。

市场观察网：50年过去了，尽管指数基金已经遍地开花，非常流行，但反对的声音仍在继续。你的书最初出版于1973年，那时还没有指数基金。三年后，约翰·博格尔推出了先锋500基金，这是首只标准普尔500指数基金。你和博格尔都促成了一场革命。

马尔基尔：人们对第一只指数基金的反应，和专业人士对我的书的反应差不多，说好听点是糟糕，说难听点就是糟透了。

博格尔要求承销商启动第一只指数基金，他希望卖出2.5亿美元。承销商说我们不可能卖到2.5亿，让我们把目标调到1.5亿。当账目结清时，它只筹集了1100万美元。它被嘲笑了，被称为“博格尔的愚蠢”。这只基金至少有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没有积累多少资金。不过现在的投资基金中，有超过一半的资金都与指数挂钩。

市场观察网：50年以来，投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么指数在哪些方面是保持一致的呢？

马尔基尔：没有改变的是，虽然市场并不总是正确的，但它在反映信息方面确实做得很好，从这个程度上说，它确实非常有效。因此，你最好接受市场的判断，直接购买指数基金。

市场观察网：现在有这么多资金与指数基金挂钩，指数是否变得过于流行了？

马尔基尔：投资基金中超过50%的资金是指数化的，这个比例是不是太高了？首先，随着指数化基金比例的增长，你可能会认为主动管理会做的越来越好，但事实上，它的表现一年比一年差。指数指数的增长并没有让主动型基金经理表现得更好。

对于那些说最终没有人会让市场变得有效的人，我想说，即使95%的市场都被指数化了，我也不担心。并不是我们有太多的指数化，我觉得还是太少了。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担心指数的成功会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导致它自身的崩溃。

市场观察网：你为什么相信指数的普及不会达到临界点？

马尔基尔：指数化背后的理念是，市场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正确的。如果有一家公司发现了一种治疗特定类型癌症的方法，它的股票以每股20美元的价格出售，这个消息会让它的股票涨到每股40美元，相对有效的市场意味着价格会马上涨到40美元。

假设100%的货币都被指数化了。药物上市后，股价仍为20美元。在我们的资本主义体系中，有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公司，你真的相信没有人会介入并寻求这种套利吗？只要我们有自由市场，人们就可以购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投资者会一直买那只股票，直到它达到以每股40美元的价格出售。

市场观察网：你是否担心那些承诺会带来更大回报的新的、有针对性的指数基金？

马尔基尔：我确实质疑指数基金向越来越窄的市场领域扩张，并吸引更多投机性投资者的做法。例如，我认为我们有一些指数基金很糟糕，它们声称能给你三倍于标准普尔500指数的涨跌。我也不喜欢一些实际上几乎是主动管理的指数基金，因为它们表明你可以选择市场上被低估的一小部分，并做得更好。

用这些来投机，并认为你可以打败指数是绝对错误的，而且是自毁的行为。

比起标准普尔500指数基金，我更喜欢覆盖范围更大的指数基金和全部股市指数基金，因为你可以拥有一切。你现在可以以2到3个基点的费用比率（基本上为零）购买一只全部股票市场指数基金，那就是我更喜欢的。

市场观察网：现在所有可用的投资选择和策略，是否都诱使投资者忽视股市随着时间的推移实际能带来的结果？

马尔基尔：在某种程度上，投资者变得更聪明了。但人们现在对他们期待的股市回报可能有点不切实际。在过去的100年里，美国股市每年的总回报率为9-10%。我认为未来十年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

有一个估值指标可以很好地预测10年的回报率，CAPE比率，即周期性调整后的市盈率。它似乎可以解释10年回报率变化的60%左右。通常的情况是，当CAPE远高于平均水平时，下一个10年的回报率往往平均为4%或5%。当CAPE较低时，在个位数时，10年的回报率一直是百分之十几。

今天CAPE在30左右，这是历史上最高的点之一。现实地说，人们应预期未来10年的回报率在个位数左右。这让我有点担心。如果投资者考虑的是他们需要为退休储蓄多少钱，需要从退休基金中取出多少钱才能保持其实际价值，那么投资者应考虑到，未来10年9-10%的回报率预期是没有道理的。

股票仍然是最好的投资选择。它们是最可靠的经受住通胀考验的资产类别，表现好于黄金、债券和房地产。我的建议是现实一点，小心一点。不要盲目地认为10%的年平均总回报率是板上钉钉的。现在股票的估值膨胀了，我不确定有多少投资者明白这一点。

市场观察网：如果剔除通货膨胀因素后，未来10年股市的平均回报率只有5%，那么人们应考虑把钱配置到哪里，如何配置？

马尔基尔：我并不是建议你放弃股票。我非常相信股票的平均成本法。坦率地说，如果市场非常不稳定，有时你买得很低，你会从平均成本法中获得5%以上的收益。

对于刚开始的年轻人来说，每周存一点。即使你从来没有赚过很多钱，你退休时也会有一笔可观的储蓄。把你大部分的钱投入到平均成本法中，投入到覆盖范围广的指数基金中。

自从这本书出版以来，我们经历了一些糟糕的市场。20世纪70年代对股市来说不是一段愉快的时期。21世纪头10年的市场基本持平。但如果从1978年开始，你每月向先锋500指数基金投入100美元呢？到今天你会有将近150万美元。

这本书最让我高兴的可能是粉丝来信说：“谢谢，我完全照你说的做了。”我收到的明信片和信上说，它确实有效。

如果你年纪大了，现在有了储蓄，而且是通过税收优惠的方式赚到的，那么你就不应只有一个全股票的投资组合。我建议你把规定的一年内到期的最低分红，投入到一年期国库券中。你必须在两年内取出最低提领额（RMD），然后投入到两年期国债中。现在债券至少给你一点回报。

对于特定的最低提领额，你买美国国债。出于一般投资目的，你要拥有指数基金，但要加上债券市场基金。

市场观察网：对于传统的60%股票加上40%债券组合配置是否明智，人们一直在争论，这通常是投资者的一个起点。你喜欢60/40投资组合吗？

马尔基尔：对于一个即将退休的人来说，60/40可能是合理的。但一般来说，不会。

在我自己的投资组合中，我按照我所说的所需最低分配要求来做。我不是在为自己投资，我是在为我的子子孙孙投资。所以我仍然是一个股票投资者。如果你有足够的钱来维持生活，你是在为你的子孙后代投资，那么你不会想要40%的债券。

可以肯定的是，年轻的投资者应主要是股票投资者，而年长的投资者仍然需要大量股票，但更大的债券配置是有必要的。

市场观察网：你现在对那些被华尔街的随机性吓坏了的投资者有什么建议？在这种情况下，股市波动的激增和令市场痛苦的2022年的重现，你会给投资者什么建议？

马尔基尔：根据你的风险承受能力不同，建议是不一样的。如果你因为看着自己的投资组合而夜不能寐，那么100%股票投资就不适合你。你需要卖掉它们直到你能睡着。

现在尤其如此，因为我担心美联储要让我们回到2%的通胀率是一项多么困难的工作。所以你肯定需要一些能够对冲通胀风险的资产。我最喜欢的通胀对冲是房地产指数基金，而不是黄金。普通股在对冲通货膨胀方面做得很好，房地产的表现比黄金要好。我不喜欢长期债券。尤其是现在，我宁愿要更安全的。从一年期国债中获得4%以上的收益并没有什么错。

波动性确实有助于平均成本法。21世纪头10年，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后，我们经历了糟糕的股市。市场从2000年开始，到2010年结束。然而，每月100美元的美元成本平均法为投资者赚了5.7%，它仍然是有效的。

还有一件事要记住：良好的财务业绩取决于做正确的事情。对我来说，正确的做法是定期投资于覆盖面广的指数基金。如果你年轻且愿意冒险，就应全部投资股票，或者在退休后投资债券和债券指数基金。

另外一点就是不要做错事，避免错误。不要尝试花哨的玩法，只要按部就班，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