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乞力马扎罗的雪 地球知识局
近日,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总理凯利姆·德·坦贝拉(Kyelem de Tambela)在访问邻国马里时,建议两国“合并”,以组建一个联邦制国家,主要目的是增强经济影响力,并且共同打击极端组织。
这两个国家究竟为何要合并,新联邦能顺利诞生吗?其前景又如何?
同病相怜
布基纳法索和马里是两个“知名度”并不高的国家。它们位于非洲内陆萨赫勒地区,属于世界上最贫穷和最动荡的国家。自独立以来,两国几乎没经历过风平浪静的时期。即便在普遍贫困、动荡的非洲,这两个国家的境况也格外突出。
近年来,两国遭遇到的困难也格外相似。
首先是经济发展滞后。布基纳法索和马里都是联合国认定的“最不发达国家”,并且长期“上榜”。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2022年马里人均GDP为858美元,在全球有数据的国家总倒数第17名;布基纳法索人均GDP为825美元,倒数第14名,两国可以说是“难兄难弟”。
在经济结构上,两国都以农牧业为主,工业基础非常薄弱。
其次是极端组织泛滥。两国所在的萨赫勒地区目前是全球极端组织最活跃的地区,很可能没有之一。
2012年,图阿雷格人在马里北部发动叛乱,一度将马里政府军打出北部地区。在这一过程中,宗教极端组织与图阿雷格人武装联合,在内讧中击败相对世俗的武装势力,并在马里北部扎根扩张,将马里北部变成极端组织活跃的“天堂”。
2015年左右,中东的极端势力也扩展到这一地区,并获得了当地一些极端分子的“效忠”。此后,当地形成了各种极端组织“群雄并立”的局面。
尽管在法国打击下,这些组织的控制区域收缩,其活动范围却大为扩展。近年来,极端组织将袭击范围扩大到整个萨赫勒地区,而极端分子的活动也正逐渐向南移向几内亚湾。其中,马里-布基纳法索边境地区是重灾区。
其三是法国的干涉。2013年以来,法国以打击“恐怖主义”为名,先后在萨赫勒地区发动“薮猫行动”和“新月形沙丘行动”。其中,“薮猫行动”较为成功地压制了这一地区极端组织的活动。
但是随着极端组织化整为零、转入地下,并深度融入当地部落社会中,再加上法军的长期驻扎引起当地人民的反感,其军事行动效果越来越欠佳。而当地人民对法国作为宗主国的傲慢行为十分不满。
此外,法国还控制着当地的经济命脉,通过非洲法郎等金融手段和一系列“协议”掠夺当地资源。近年来,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等萨赫勒地区国家多次发生反法示威游行。
最后是政局的持续动荡。由于贫困、极端组织活跃和大国干涉等原因。近年来,布基纳法索和马里两国政局持续动荡。2010年以来,两国分别发生了三次政变,近两年更是连续政变。
马里方面,由于应对图阿雷格人叛乱不力,2012年3月,以阿马杜·哈亚·萨诺戈 (Amadou Haya Sanogo)上尉为首的一批马里军人发动政变。
2020年8月,马里再次发生军事政变,推翻了易卜拉欣·布巴卡尔·凯总统领导的政府。
其后不到一年时间,阿西米·戈伊塔(Assimi Goïta)率军于2021年5月又一次发动政变,并自任“临时总统”。
布基纳法索方面,2015年9月发生了一次未遂政变。2022年1月,布基纳法索再次发生军事政变,推翻了老牌政治家卡波雷总统的政府,政变领导人保罗-亨利·桑达奥果·达米巴上校担任布基纳法索总统。
和马里一样,仅仅过去8个月,到2022年9月,布基纳法索又一次政变,易卜拉欣·特拉奥雷上尉领导的政变军人以达米巴“未能阻止叛乱”为借口,将其推翻。
两国为啥要合并?
正如文章开头所说,凯利姆·德·坦贝拉总理在访问马里时道出了“合并”的原因。
首先是经济发展的需要。尽管在经济上两国是“难兄难弟”,但是布基纳法索人相信,如果能和邻国联合起来,就能取得“1+1>2”的效果。
坦贝拉总理这样说:“只要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们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如果把马里和布基纳法索的棉花、黄金和牛的生产放在一起,它就会成为一个强国。”这三样也是两国共同的可以拿出手的资源。
此外,两国“合并”是历史的“回音”。这次“合并”也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一地区在历史上确实尝试过合并。
1958年11月,在取得完全独立前夕,法属苏丹(今马里)、塞内加尔、上沃尔特(今布基纳法索)和达荷美(今贝宁)都宣布有意加入法兰西共同体,组成一个联邦制国家。
但这一计划遭到了法国的抵制和破坏,加之马里、塞内加尔在联邦权力分配等问题发生分歧,联邦国家最终胎死腹中。而后,法属苏丹“继承”了“马里”这一古老国名。
布基纳法索这次提出与马里组建联邦,也是回应了这一段历史。坦贝拉总理说:“我们的祖先曾试图建立团体,例如马里联邦,遗憾的是它没有持续下去。但他们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其次,两国合并存在现实需要。两国近期都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两次政变,受到了国际社会的谴责与孤立。加之两国的发展和安全面临着相似问题,布基纳法索此时提出合并的主张,有“报团取暖”应对内政外交压力的考虑。
正如坦贝拉总理所说:“我去马里的原因之一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其他地方寻找解决方案,而这些问题往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再次是与法国关系的转变。两国在军事政变后都对法国驻军下了“逐客令”。
2021年政变后,马里军政府加强了与俄罗斯的关系,与“瓦格纳集团”成为了新的安全合作伙伴,并要求法国撤出驻军。法国在小小挣扎了一阵后,于2022年8月完全撤出在马里的驻军。
但是法国表示:“将继续采取行动支持西非经共体和该地区各国的政治、民事和军事努力,并与我们在该地区的欧洲和美国伙伴充分协调。”
而在布基纳法索方面,军政府也面临来自国内外的压力,法国驻军也一直饱受诟病。
于是在2023年1月18日,该国政府谴责了自2018年12月以来有关法国在其领土驻军的协议,要求法军在一个月内撤离。
据外媒报道,在安全方面,布基纳法索政府也有意效仿马里,引进“瓦格纳集团”。
两国政变以来,与西方国家的关系持续紧张,也促使两国进一步抱团取暖。
坦贝拉总理在访问马里时,称赞阿西米·戈伊塔 (Assimi Goita)上校2020年掌权以来马里发生了“真正的革命”,并表示它“启发”了布基纳法索。
此外,两国军政府都面临还政于民选政府的压力,坦贝拉总理说,在权力还给平民之前,现在就应该着手建立一个新的联邦:“因为当政客们回来时,事情会很棘手”。
这也是非洲国家政治中一个普遍存在的悖论:民选政府往往长于为自己的民族或部族分利,而短于治国;军政府或强人政府虽然贪腐,但是有相对较强的治理能力。
新国家值得期待吗?
尽管布基纳法索提出了组成联邦的建议,但由于很多现实问题,两国“合并”的前景并不乐观。非洲历史上有过许多次国家间“合并”的案例,但是绝大多数都未能走远。
除了前文说到的“马里联邦”外,1982年,西非国家塞内加尔和冈比亚签署协议,组成一个邦联制的新国——塞内冈比亚邦联(Senegambia Confederation)。然而,由于两国围绕新“国家”的主导权爆发激烈博弈,这个“邦联”仅维持了7年多就解体了。
再比如,在强人卡扎菲的倡导下,利比亚与埃及、叙利亚联合成立的“阿拉伯联邦共和国”(Federation of Arab Republics),最终因埃及与以色列关系缓和而崩溃。这件事还导致利比亚与埃及关系持续恶化,双方一度兵戎相见。
而布隆迪、刚果民主共和国、肯尼亚、卢旺达等国关于建立“统一的联邦主权国家”的设想自1960年代就开始酝酿,但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落到实处。有消息称,该“联邦”宪法草案原定于2021年底起草,并于2023年“实施”。
到目前为止,非洲比较成功的“合并案例”是坦噶尼喀和桑给巴尔合并成的坦桑尼亚。
事实上,两个国家“合并”要比一场婚姻复杂得多,其涉及到复杂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安排,并不是一两个领导人简单地拍拍脑袋就能实现的。
如今,布基纳法索提出与马里合并,更像是该国军政府面临内外压力时的一种“应激”选择,一旦内外环境发生变化,事情随时有可能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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