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乞力马扎罗的雪 地球知识局
尼日尔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一个内陆国家,人口2448万(2022年),领土面积126.7万平方公里。尼日尔在各个方面都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让其“闻名”的特点:尼日尔的人均收入约为420美元,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大约60%的尼日尔人生活在国际贫困线以下;在2019年联合国“人类发展指数”(HDI)列入排名的189个国家和地区中,尼日尔排名倒数第一。
尽管大部分国土都是贫瘠的沙漠,但是尼日尔却蕴藏着丰富的资源,诸如石油、煤炭、黄金、石膏、磷酸盐、白银、锡和铀等矿产资源。磷酸盐储量12.54亿吨,居世界第4位,目前开采不足。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铀,已探明储量42万吨,2020年产量2991吨,是世界第5大产铀国。
拥有丰富资源的尼日尔却成为全球最贫困的国家,这不能不让人感到一声叹息。
法国的“电池”
尼日尔的铀矿没能为本国创造美好生活,却主要为法国提供了能源。
在西欧国家中,法国的能源结构是最特殊的,核能是法国最大一次能源来源。核能发电是法国最大的电力来源,法国家庭中使用的大多数炉灶和加热器都是由核电站电力驱动。
而维持法国这么强大核电的资源主要就是来自前法属殖民地的铀,其中尼日尔是法国核燃料的主要来源地。
正是来自尼日尔撒哈拉沙漠的铀,亮了巴黎的夜空和法国家庭的电器。法国的核能技术也得到长足发展,还向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出口其核技术。
据世界核能组织数据,由于发电成本非常低,法国一度是欧洲甚至世界上最大的电力净出口国,每年从中获得超过30亿欧元的收益。
此外,法国也是世界上五大“合法”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之一。1960年2月,法国在阿尔及利亚沙漠中进行了首次核试验,成为继美国、苏联和英国之后、第四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
来自非洲的核燃料是法国成为核大国的底气之一,由于其核大国地位,使法国得以成为全球性大国。
在法国享受到核能带来好处的同时,作为法国铀矿石主要来源地之一的尼日尔,却挣扎在贫穷和放射性污染的环境里,没有享受到铀矿资源带来的好处。
一些经济学家将尼日尔的贫困归因于高出生率、频繁发生旱灾、极端组织活动和政治腐败等,但这些因素可能只是“硬币的一面”。
“硬币”的另一面:尼日尔的重要资源——铀矿掌握在一家国有企业——阿海珐(Areva SA)手里,只不过这家国有企业是法国的。
法国最早在1957年就在还是其殖民地的尼日尔发现了铀矿,许多人认为这一发现将对该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重大贡献。不幸的是,它原来是一个诅咒——一份有毒的礼物。
1960年,尼日尔独立,但是依然与法国保持了千丝万缕的联系。1961年,两国签署《尼日尔-法国合作协定》,根据这份协议,刚发现的铀矿资源也掌握在法国手里。
尼日尔独立后,法国地质与矿产研究局(BRGM)继续在尼日尔进行矿产勘探,法国原子能委员会 (CEA) 对尼日尔铀矿的潜力和质量进行研究,发现尼日尔的铀矿埋藏浅、储量大、品质高。
1968年,法国政府控股的阿海珐集团(Areva)以股份有限公司形式成立了索玛伊赫公司(SOMAÏR)。1971年开始,索玛伊赫公司在阿尔利特(Arlit)开采铀矿。
此后,阿尔利特迅速吸引了许多移民,并有大量法国人驻扎,被称为“非洲小巴黎”,法国也承诺要建设一个非洲巴黎。
但是“非洲小巴黎”阿尔利特的繁荣仅仅维持了几年,20世纪80年代以后,阿尔利特遭遇世界铀价暴跌,外籍人口流出,而涌入的周边贫民更加贫困和混乱。
20世纪90年代以后,阿尔利特及周边地区多次发生以图阿雷格人为主的叛乱。在这一过程中运往欧洲的财富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1974年6月,阿海珐集团(Areva)又成立了科米纳克公司(COMINAK),该公司从1978年在尼日尔从事铀矿开采业务,该公司经营的铀矿集中在尼日尔的Akouta和Akola。其中,Akouta铀矿号称是世界上最大的地下铀矿。
拿走了铀矿,留下了贫困和辐射
几十年来,尽管阿海珐集团从其附属公司那里赚取了数以十亿美元计的利润,还保证法国的能源安全,让法国成为世界核能大国之一。但是,法国依靠与尼日尔的“协议”,仅仅向尼日尔支付了很少一笔费用。
有国际环保组织指出,2010年,阿海珐集团两家子公司在尼日尔共提取铀114346吨,出口额达2.3万亿非洲法郎(超过35亿欧元)。从这笔款项中,尼日尔仅仅获得3000亿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约合4.59 亿欧元)。法国通过阿海珐集团拿走了尼日尔铀矿收益的大部分。
尼日尔民间一直指责法国在铀矿利润分配上不均,在尼日尔,铀约占该国出口的70%,但仅占该国GDP的5%。
在法国,由于尼日尔的铀矿开采,每三个灯泡中就有一个被点亮,但是讽刺的是尼日尔的电力非常不稳定,大量的尼日尔人生活在极端缺电的环境中。
法国还给尼日尔留下了放射性污染。法国公司利用当地人开采铀矿,不注意防护,给当地矿工带来了严重的健康问题;法国企业随意倾倒废料,污染了周边的环境。
国际环保组织还指责法国在尼日尔的铀矿开采,给当地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灾难和健康危害。他们说,数十万贫穷的尼日尔人,他们的生命因大规模铀矿开采而受到威胁,尤其是在该国北部地区。
面对环保组织的指责,法国企业辩称,他们定期向尼日尔“环境评估和影响研究办公室”(BEEEI)提交关于水、空气和土壤环境监测的报告,“没有发现污染”。
2014年1月,“半岛电视台”制作了一期名为“撒哈拉孤儿”的节目,介绍了居住在撒哈拉沙漠里的图阿雷格人,节目揭露了阿海珐采矿带来的辐射复燃,正在给尼日尔等国居民造成疾病和死亡。
近年来,随着法国核电站老化、能源结构转型和国际铀矿价格走低等原因,法国已经逐渐减少在尼日尔的铀矿开采,法国对尼日尔等国的控制,在各国政府和民间的反对声浪下也有所减弱。
法国对尼日尔的控制
尼日尔之所以没有从铀矿中获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法国对尼日尔的强大控制力。根据尼日尔与法国达成的协议,法国控制着尼日尔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法国拥有对尼日尔铀矿石的“定价权”。通过这些安排,法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牢牢掌握着尼日尔的铀矿资源。
即便到现在,法国对尼日尔的影响依然非常大。法国是尼日尔的最大“援助国”,在尼日尔维持着一支部队,以“保护”尼日尔,实质上是保护自己的利益。
2013年1月,在马里北部图阿雷格人独立运动“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与极端组织活跃时,法国发动了“薮猫行动”;同时,法国还以受到恐怖主义威胁为由,派出特种部队保护阿海珐集团位于尼日尔的铀矿。
法国在尼日尔的采矿没有为尼日尔带来发展,其根源在于没能将财富和发展留在当地。
法国从尼日尔开采的精矿首先用卡车运输1600公里到贝宁的帕拉库,然后用铁路运输400公里到科托努港,再出口到法国的科穆尔赫克斯进行转化。铀矿石并不在当地精炼,而是全部运到法国进行加工,导致当地社会停留在很原始的状态。
法国通过对前殖民地的控制获得了巨额收益,但是这些国家的人民却承受了巨大的灾难。一直以来,这些前殖民地反法情绪持续高涨,比如法国在西非反恐行动核心的马里,这里的反法情绪导致法国被迫不断撤出部署在马里的军队。
2022年8月,驻马里的法军全部撤出,但是他们没有回到法国,而是有了新的驻地——尼日尔首都尼亚美。早在2022年初,法国就宣布“打击极端主义的行动”将在尼日尔“继续进行”。
尼亚美距离布基纳法索、马里和尼日尔三国边界交地带非常近,这里被认为是萨赫勒地区极端组织的爆发点。尼日尔已经成为法国在当地军事行动的主要支柱。
在被马里赶走以后,法国将尼日尔变为控制前殖民地的新的“核心伙伴”。但是,尼日尔官方和民间对法国也多有不满情绪,多次批评与法国的协议,要求收回对铀矿的控制权,法国则毫不犹豫的予以拒绝(当然,有时候也象征性的让步)。
2021年11月,尼日尔北部还爆发了针对法国的示威,法军开枪打死2人,打伤至少18人。
近年来,中国、韩国等国的核电迅速发展,也加强了与尼日尔的合作。据中国商务部数据,中国已经成为尼日尔第一大投资国,为尼日尔创造了可观的税收收入和大量的就业岗位。
2011年,中国进出口银行为尼日尔提供贷款用以开发位于Arlit 200公里的Azelik矿山。中国企业还帮助尼日尔建立起石油勘探、冶炼等工业体系,助力尼日尔成为石油生产国。
加强与中国等国的合作,或许将为尼日尔提供一条新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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