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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IS:中国如何经略波斯湾的战略港口,实现在中东的能源利益和军事布控(收)

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分析了一种中国已经熟练应用的手法,使中国在环印度洋地区显著扩大了影响力,而其着眼点不仅在于能源安全。加美编译,不代表支持文中观点或者确认其中事实。

中国正在扩大自身在中东的足迹,以满足本国巨大的能源需求。霍尔木兹海峡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运输咽喉,中国企业在相关港口和能源基础设施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投资。中国人民解放军也将目光投向了这条关键水道。

当中国领导人希望进一步确保中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时,他们可能会借鉴之前在吉布提使用过的手法,利用商业进展推动军事和情报活动发展。 

吉布提军事基地位于吉布提的吉布提市,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驻外保障基地。图源:央视网

中国于2017年在吉布提建立了第一个海外军事设施。基地的战略位置距离曼德海峡仅110公里,曼德海峡是一条狭窄的水道,与苏伊士运河一起,是欧洲和亚洲之间货物运输的重要动脉。 

红海的深度图,左上角是苏伊士运河通往地中海,右下角为曼德海峡通往亚丁湾,两者守着红海的南北两端。Eric Gaba,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在吉布提基地正式启用之前,中国企业向吉布提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用于开发港口,建设铁路和机场,并建设了一个无序扩展的自由贸易区。

中国在吉布提的做法具有一些中国学者所说的“先民后军”的特点。在这一做法指导下,中国首先为商业目的投资基础设施建设,然后将其“转化”为对军队“提供综合保障”。这些工程项目使一个重大的进程不再那么刺眼,即为中国赢得相当大的政治影响力的进程。

中国的军事战略学者将吉布提基地描述为一个“战略支点”,有助于确保关键贸易路线的安全。

随着中国在大中东地区利益的增长,中国可能会寻求建立另一个战略支点,以进一步保障自身经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贸易。全球每年有近三分之一的海运原油通过这条重要的水道,美国国防部将这一海峡列为中国军事计划者的“已知重点地区”(known focus area)。

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国在哈利法港(Khalifa Port)建造了若干设施,以及一条延伸至富查伊拉港(Port of Fujairah)的石油管道;而在阿曼,中国正在为新兴的杜克姆港(Duqm Port)投资数十亿美元。 

海湾地区的几大港口的地理分布。图源:CSIS HIDEREACH

这些投资一方面给中国及其合作伙伴带来了短期经济利益,另一方面这些投资也可能为解放军,在霍尔木兹海峡附近进一步投射军事力量打下基础。

2021年,中国从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沿岸国家进口了价值约1280亿美元的原油,比美国和欧盟的总和还要多三倍。

中国的分析家们警告说,中国高达45%的石油进口都要经过这道海峡,他们呼吁加强与区域伙伴国家的合作,以确保重要能源资源的安全通行。 

中国石油进口量资料来源: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此图中是基于从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沿岸八个国家的进口。图源:CSIS HIDEREACH

中国的若干国有企业已经花了很大的价钱试图解决霍尔木兹的挑战。从2008年到2012年,中国石油工程建设公司建造了哈布山-富查伊拉石油管道,这条管道从阿联酋内陆延伸到富查伊拉港,全长约380公里,绕过了霍尔木兹海峡。

哈布山-富查伊拉石油管道(右)。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这条管道面临着几次施工延误,但最终以33亿美元的成本完成。另一家巨型中国国有企业,中国石化,在富查伊拉港的一个主要码头持有50%的股份,而这个码头拥有36个油罐用于储存石油、汽油和其他化学品。

就在这个码头的西部160多公里处,中国已经在阿联酋的哈利法港奠定了深厚的经济基础。航运巨头中远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在2016年签署了一份价值7.38亿美元的协议,在哈利法港建造一个集装箱码头。这个项目包括一项为期35年的协议,其中中国拥有这个码头排他性的设计、建造和管理权。

最近则是2022年10月,中国港湾工程公司中标在哈利法港口,建设一个面积70万平方米的新集装箱堆场和36座配套建筑。中国港湾工程公司是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的子公司,这家公司是特朗普时期,因支持中国在南中国海建造人工岛而被制裁的24家实体之一。

一些中国企业还参与了阿联酋国家阿提哈德铁路网的建设,这张铁路网将连接几个港口和整个阿拉伯半岛的主要贸易和工业中心。

中国在阿联酋的活动已超出了投资范围。2020年1月,一支由三艘军舰组成的人民解放军海军特遣部队,在哈利法港停泊了五天,并且军人们参观了附近的阿联酋军事基地。

这次在中东地区的停靠其实是例行公事,是中国在亚丁湾反海盗护航任务里的众多停靠之一。护航任务自2008年以来一直在进行。这些停靠港口推动了中国的军事外交,使中国船只在周边海域行动时能够得到后勤补给。

有一些证据表明:中国希望在阿联酋有更长久的军事存在。美国国防部将阿联酋列为解放军考虑建立海外军事设施的国家之一。2021年,哈利法港成为了争议的中心。当时美国情报机构指责中国开始秘密地在哈利法港口建造军事设施。报道称:华盛顿就中国的行动警告了阿联酋官员,中国当时似乎停止了相关工作。

一个新的设施会在很大程度上扩大中国的海军存在。但是,解放军并不需要在哈利法港或其他地方建立一个庞大的基地,才能向霍尔木兹海峡投射力量。即使是一个小规模基地,也能帮助解放军维持远征行动。

例如,一个有限的后勤设施可以储存预置的军民两用物资,比如石油、基本维护设备、食品和水。 

2022年底时,哈利法港的卫星图像。图源:Planet卫星图像公司及CSIS HIDEREACH

即使没有正式的军事设施,解放军在支持在中东地区的行动方面,也已经有了选择。安置在中国掌控的港口码头的传感器,可以协助收集其他国家军队的情报。解放军军人也常常(在表面上脱下军装)嵌入中国公司,这就给解放军提供了一个额外的平台来收集情报。

很重要的一点是:中国2017年1月1日起施行的《国防交通法》,要求从事国际航运的中国公司“应当为我国实施国际救援、海上护航和维护国家海外利益的军事行动的船舶、飞机、车辆和人员的补给、休整提供协助。”(译注:第五章第三十八条)

有了这个法律基础,解放军海军可以利用已经在阿联酋哈利法港运营的中国企业,例如利用中国商船,对解放军海军舰船进行海上补给。 

2023年1月中旬时杜克姆港的卫星图像。红色面积区域为中国-阿曼工业园,虚线包裹的范围是杜克姆港地区规划中的经济特区。图源:Planet卫星图像公司及CSIS HIDEREACH

中国正在阿联酋的邻国阿曼进行类似的战略投资,主要是位于其南岸的杜克姆港。2016年5月,一个由中国私营公司组成的财团阿曼万方,与杜克姆经济特区管理局签署了一份长达50年的租约,共同开发中国-阿曼(杜克姆)工业园。

这个财团已承诺投资约107亿美元,在杜克姆经济特区开发一个面积接近13平方公里的工业城。

园区仍处于起步阶段,但有着巨大的雄心壮志,其目标包括几个项目:一个炼油厂,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甲醇工厂,一个太阳能设备生产设施,一个石油和天然气设备生产基地,以及其他工业产能。此外,还有旅游和住房区的计划。

中国在杜克姆的投资是商业性质的,但让人想起了“港口-园区-城市模式”,或者可以称为蛇口模式。中国曾利用这种模式在不同的东道国获得了巨大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这种模式要求中国公司投入巨资开发与港口相连的工业园区,并将其与建造新城市相结合。

工业园的“港-区-城”规划。图源:Planet卫星图像公司及CSIS HIDEREACH

中国在其他国家,包括: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白俄罗斯和多哥,利用“港口-园区-城市”模式获得了重大成果。

最明显的是:2017年,招商局集团副董事长,将吉布提列为“港口-园区-城市”模式的一个重要成功案例。

中国在杜克姆港的投资可以帮助中国在此建立一个长期的军事设施。杜克姆港已经是几个国家军事设施的聚集地。英国于2017年在杜克姆建立了联合后勤支持基地,美国和印度海军也获得了停靠许可。

乍一看,美国和其他国家军队在杜克姆的存在,似乎会使中国进一步加强自身军事存在的努力复杂化,但中东地区国家对不同的安全伙伴表现出了明显的公正性。与中国在吉布提的基地同时存在的还有美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和沙特在吉布提的军事设施。 

阿曼的萨拉赫港位于杜克姆的西南方位约480公里处,一直是参与反海盗护航行动的中国海军舰艇最常造访的港口;但阿曼同时在2019年,同意扩大美国海军对萨拉赫港和杜克姆港的准入。

阿联酋也表现出类似的矛盾心理:美国和法国军队驻扎在距离哈利法港仅60公里的达夫拉空军基地。 而解放军海军舰艇曾在哈利法港停靠。

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可能反映出中东地区国家认识到:在一个日益由美中竞争主导的国际体系中,它们必须设法巧妙地航行。随着华盛顿和北京争夺海外影响力,阿联酋和阿曼等国,将从与这两个经济超级大国保持紧密联系中获益。

萨拉赫港内停泊的外国军舰。分别有来自日本、中国和意大利的。图源:Planet卫星图像公司及CSIS HIDEREACH

中国是否会,以及何时会在阿拉伯半岛发展出正式的军事设施还有待观察。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投资远远不仅限于阿联酋和阿曼,还包括其他地区。

无论如何,在未来几年里,中国人民解放军将一直在寻找加强其在中东地区地位的方法。中国的能源需求只会越来越大,这将使中国领导人专注于确保关键的贸易流动的安全。

中国领导人还在投入数以百亿计的美元,将解放军改造成一支“世界级”的军队。这一努力包括建立一支“蓝水”海军,能够将军事力量投射到远离本国海岸的地方。在离本国海岸数千公里的地方作战的海军,必然需要使用海外军事设施。

然而,在追求其不断增长的野心时,中国必须驾驭一个越来越有争议的政治环境。美国及其盟国正在反击中国日益增长的军事自信,这可能使北京倾向于缓慢和渐进地实现其目标。

华盛顿的官员们对中国在此地区带来的挑战越来越警惕。2019年,时任参谋长联席会议后勤主任的乔瓦尼·塔克中将告诉众议院交通和基础设施委员会:中国的影响力在不断扩大。中国在中东地区不断扩大的影响力可能会“暴露出数据”,妨碍“我们使用港口和船舶的能力”。

他还补充说:中国的影响力可能“使我们与合作伙伴和盟友的关系紧张或改变。” 有迹象表明:中国日益增长的存在,已经对华盛顿在中东地区的伙伴关系产生了影响。

美国对中国可能在哈利法港建设军事基地的担忧,再加上阿联酋在2019年选择华为作为其5G合作伙伴,一同促使美国在特朗普政府的最后一年,冻结了向阿联酋出售F-35隐形战斗机和其他军事设备的计划。

还有人担心:卖给阿联酋的中国华为设备,可能被用来被动跟踪和监视F-35战斗机。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项军售项目仍未进行。

这些挫折可能会阻碍华盛顿更全面的外交政策雄心。虽然最近几届政府都表示希望将美国的重心和主要注意力从中东地区移开,但阿联酋和阿曼仍然是美国重要的地区伙伴。

阿联酋接纳了数以千计的美国军事人员,在过去十年(2011-2021年),阿联酋还是美国第四大武器购买国,仅次于韩国,超过了日本。同时,阿曼在美国和伊朗的谈判中发挥了作用,并在2015年7月达成了伊核协议。

重要的是:解放军海军有可能在该地区发挥建设性作用。中国为平息霍尔木兹海峡未来的危机所做的努力,至少在理论上可以为全球能源市场带来稳定。然而中东国家将对这种情况作出怎样的反应,还有待观察。

随着北京在中东地区的利益继续增长,华盛顿需要对中国的活动保持警惕。一个新的解放军设施很可能就在眼前。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应该为这种可能性做好计划,并准备在不断变化的地区权力变化的海洋中把握好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