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报道，俄罗斯寡头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自俄乌冲突以来，成为俄乌沟通的非官方协调人。但在各方斡旋绝非易事，西方对他的财富穷追不舍，普京也可能随时翻脸，甚至还有生命危险。他这么辛苦奔波为什么？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已经无路可走了。近一年来，这位俄罗斯寡头一直努力帮助制止乌克兰战争，挽回他在西方的声誉，并挽救他150亿美元的财富。

西方官员曾希望他能铺平道路，帮助他们同俄罗斯总统普京展开有意义的会谈，因为他和普京关系密切。与此同时，西方官员也正在对他的大部分财富实施制裁。

俄乌战争似乎看不到尽头，乌克兰、美国和欧洲官员纷纷表示，他们已经降低了对阿布拉莫维奇的期望，他恐怕无法为促成战争对话发挥什么关键作用。4月，他帮助策划的和平谈判破裂，现在只能帮忙促成一些相对来说更小的交易，包括交换囚犯，将粮食运出乌克兰，将氨气运出俄罗斯。

美国官员表示，他们对阿布拉莫维奇的态度越来越矛盾。应乌克兰的要求，他们至今没有跟随英国、加拿大和欧洲去制裁他。

最近，乌克兰政府将阿布拉莫维奇列入了自己的制裁名单，不过在所有战俘被送回之前，制裁暂时搁置。乌克兰曾指责俄罗斯军队在春季占领布查镇后屠杀当地平民，据知情人士透露，在这之后，一些乌克兰官员暂时切断了与阿布拉莫维奇的联系。

在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讨论中，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顾问米哈伊洛·波多利亚克说：“如果有必要介入一些问题，他可以发挥作用，但是不同于他之前在第一轮谈判过程中发挥的调解人作用。”

阿布拉莫维奇还要继续向普京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普京对那些越界的寡头采取了严厉的措施。

几十年来，莫斯科在其外交活动中一直利用中间人。曾担任小布什总统时期的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俄罗斯事务高级主管的托马斯·格雷厄姆也是美国外交关系协会的杰出研究员，他表示：“这种（外交）后方渠道通常不公开，而阿布拉莫维奇已经获得了大量曝光。”

9月发生过一次囚犯交换事件，在那之后，阿布拉莫维奇从亿万富翁转身成为幕后战争掮客，这种不寻常的转变同此事件关系明显。当时，他在俄罗斯南部一个荒废的机场航站楼，协助将10名戴着头罩的囚犯送上一架私人飞机，其中包括在乌克兰被捕的英国和美国战斗人员。

一个血迹斑斑的英国人肖恩·皮纳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俄罗斯人，直到去年，这个俄罗斯人还是英格兰最知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切尔西足球俱乐部的老板。

皮纳在登机后问阿布拉莫维奇：“你来自哪里，伙计？”

他回答：“伦敦。”

但阿布拉莫维奇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过伦敦了，而且制裁使他无法去那里旅行。在这位俄罗斯人等待机会为和平而奔走的同时，他的资产压力也在增加，几个司法管辖区的检察官试图扣押他的部分财富，以资助乌克兰的重建。

英吉利海峡的泽西岛暂时扣押了阿布拉莫维奇70多亿美元的资产，称这些资产可能来自30年前他靠石油行业发家时与克里姆林宫的腐败交易。据一位知情官员说，泽西岛尚未正式指控他犯有任何罪行，希望利用这些资产帮助重建乌克兰。泽西州执法部门的一位发言人拒绝置评。

加拿大政府正在利用一项新法律，试图没收据称与阿布拉莫维奇有关的2600万美元。有关官员说，如果这些资金被收回，将会交给乌克兰。

这位俄罗斯人曾经拥有的切尔西足球俱乐部，被卖给了洛杉矶道奇队的共同所有者托德·伯利领导的一个集团，条件是收入约30亿美元将用于帮助乌克兰战争的受害者。

这笔钱目前被冻结在一个银行账户中，等待英国当局的放行。

美国当局去年采取行动扣押了阿布拉莫维奇的两架飞机，说这两架飞机违反了禁止飞往俄罗斯的大规模制裁。此后，阿布拉莫维奇在美国聘请了律师。他的律师表示，这些飞行是为了推动乌克兰的人道主义走廊。

曾从事反腐败工作的前美国外交官吉姆·沃瑟斯特伦说：“当一个人已经失去了作用，就该制裁他了。这不是终身免费的通行证。”

没有其他俄罗斯寡头敢如此公开地介入这场冲突。其他几位企业大亨表示，这样做几乎没有什么好处。Covington & Burling LLP驻伦敦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大卫·罗雷洛(David Lorello)说，很少有个人通过谈判摆脱制裁。

他说：“仅仅参与帮助释放战俘就够了吗？欧洲监管机构可能认为这就足够了，也可能认为不够。”

尽管阿布拉莫维奇在促成和平协议方面没有取得进展，但在这场冲突中，没有任何俄罗斯同行或联合国外交官的幕后外交记录能与他相提并论。

乌克兰官员最近表示，他们正在制定新的和平方案，希望在2月份提出。接近克里姆林宫的人士说，阿布拉莫维奇仍是普京、乌克兰及其盟友可以接受的中间人。

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说，阿布拉莫维奇从来都不是俄罗斯总统的官方代表。

战时调解人的生活不像阿布拉莫维奇之前的奢华生活那么光鲜亮丽。接近他的人士说，除了与战争有关的事务，他几乎不关注其他事情，他基本上把自己的法律斗争委托给了一群信任的顾问。

他经常往返于俄罗斯海滨城市索契、伊斯坦布尔和特拉维夫。他的豪华游艇曾在加勒比海巡游，如今停泊在土耳其海域，船上只有少数船员，不像其他寡头在地中海港口那样遭到扣押。

据与阿布拉莫维奇和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人士说，他曾与普京会面，自战争开始以来，他们还通了几次电话。他还与普京的幕僚长安东·瓦伊诺有直接联系。

知情人士说，阿布拉莫维奇会直接把乌克兰的观点告诉普京，然后直接把克里姆林宫的观点传达给基辅。他每隔几周就会帮助进行小规模的囚犯交换。

阿布拉莫维奇的动机经常受到西方官员的质疑，他们认为这是赤裸裸地试图解除制裁。接近他的人说，他痴迷于拯救生命，改善乌克兰的状况。他将类似的热情用于其他人道主义项目，并收获了政治红利。

他向犹太人慈善机构和大屠杀纪念馆捐赠了大约5亿美元。他投入了数百万美元来重建楚科奇，这是俄罗斯北极地区的一个荒凉地区，他在那里担任了八年州长，重建使当地出现婴儿潮。

由于他的努力，他在以色列获得了强大的政治支持，他拥有以色列公民身份。他在楚科奇的工作让他在普京面前保持了良好的声誉。

战争一开始，阿布拉莫维奇就采取措施保护自己的部分海外资产。据美国司法部提交的一份文件和知情人士透露，在美国入侵俄罗斯之前，由阿布控制、包含数十亿美元资产的信托基金被放在他子女的名下。

据华尔街日报此前报道，在入侵当天，他将在英属维尔京群岛上市的控股公司Norma Investments的控制权转让给了一位商业伙伴，暂时使公司免于资产冻结。他还试图抛售伦敦房地产和美国对冲基金账户中的投资。美国官员对他们是否能够通过制裁，冻结阿布拉莫维奇的大部分财富表示怀疑，因为现在他直接拥有的财富很少。

《华尔街日报》此前报道称，阿布拉莫维奇的谈判工作始于一位熟人、电影制作人亚历山大·罗德尼扬斯基)深夜打来的电话。罗德尼扬斯基的儿子是泽连斯基的顾问。罗德尼扬斯基说，乌克兰需要有人向普京传达不加掩饰的真相，让他停止战斗。

阿布拉莫维奇同意试一试，并提出了自己作为克里姆林宫调停者的计划。

随着政治和公众对战争的愤怒开始升温，阿布拉莫维奇同意出售切尔西。他在乌克兰的工作非常危险。3月初在基辅举行会议后，阿布拉莫维奇和两名乌克兰和平谈判代表疑似中了毒，眼睛过敏，皮肤脱皮。他们后来都已康复。

几周后，阿布拉莫维奇回到了路上，前往基辅与乌克兰谈判代表会谈。乌克兰谈判代表将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与俄罗斯谈判代表会面，讨论达成可能的和平计划的步骤。

乌克兰首席谈判代表戴维·阿拉卡米亚当时说：“这很有帮助，我们在一些对俄罗斯很重要的事情上得到了一些非正式的意见。”

谈判随后破裂。

据接近阿布拉莫维奇的人士说，从那以后，他一直把重点放在外交上，但他的优先事项已经从似乎越来越遥不可及的大规模和平协议，转向了更具体的目标。在通过联合国促成的一项协议谈判期间，他充当了双方之间的秘密渠道，协议允许乌克兰农产品通过饱受战争蹂躏的黑海地区出口。

去年7月，他被拍到在伊斯坦布尔与高级官员签署协议的仪式上。参与谈判的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负责人马丁·格里菲斯说，有人建议联合国官员通过阿布拉莫维奇达成协议。

格里菲斯在电子邮件中说：“在接触的时候，他总是乐于帮忙。”

与此同时，同样拥有葡萄牙国籍的阿布拉莫维奇，正在欧洲法院起诉欧盟对他的制裁。他声称自己作为欧盟公民的权利受到了侵犯。

去年11月，他取得了一场罕见的法律胜利。泽西岛一家法院裁定，警方在今年早些时候非法获得搜查令，对与他有关的房产进行搜查，随后命令当地警方道歉并支付未披露的赔偿金。

泽西岛当局说，他们对阿布拉莫维奇的调查仍在进行中。

尽管受到欧洲的审查，但曾与阿布有关联的控股公司Norma Investments，一直能够在美国和以色列的金融体系中转移资金。据Zedge首席执行官和公司文件显示，今年4月，在英国和欧盟制裁之后，Norma向在美国上市的Zedge，出售了一家以色列应用程序开发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股份。交易文件中有一项不同寻常的条款称，出售股票的股东都不受美国制裁。

今年8月，阿布拉莫维奇在沙特阿拉伯会见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BS)，以促成这场战争中最引人注目的囚犯交换。他们的目标是用200名乌克兰人，交换55名俄罗斯人和一名亲克里姆林宫的乌克兰政客。同样被释放的还有一群在战斗中被捕的美国和英国公民。

第二个月，阿布拉莫维奇来到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亲自确保最后时刻不会出现问题。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参与交易的沙特官员不会说俄语，也几乎没有这类交易的经验。

英国囚犯皮纳站在机场候机楼时，对另一名英国囚犯说，他认出了在空无一人的候机楼里默默地走动的阿布拉莫维奇。

皮纳说，那名囚犯告诉他别傻了：“他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