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报道了中华民国驻美代表萧美琴。萧美琴称自己是“战猫”,走在一条微妙的外交路线上,而在中国眼中,萧美琴是一个可能引发战争的麻烦制造者。加美编译,不代表支持文中观点或者确认其中事实。
她是华盛顿最有影响力的外国使节之一,但严格来说她并不是大使。她在一个很大的庄园工作,但又不能住在那里;并且,仅仅是悬挂她代表地区的旗帜就可能引起外交事件。
这就是台湾在美国的高级外交官萧美琴的“灰色地带”生活方式,她享有强大的通往美国政府的内部通道,但却不得不忍受着一种特殊的局外人身份。
她几乎每天都与拜登政府的高级官员交谈,并与国会两党领导人保持着联系。特朗普政府的前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约翰·博尔顿(John R. Bolton)说:“台湾在华盛顿的外交代表是所有国家中最高效的之一。”
然而,由于美国没有正式承认台湾的中华民国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萧美琴不能以大使的优雅头衔工作,她的办公室也不是大使馆;相反,她是驻美国台北经济文化代表处(Taipei Economic and Cultural Representative Office in the United States,或称 TECRO)的代表。
这些笨重的政治术语是美国1979年“一个中国”政策的产物,根据这一政策,美国同意将其对中国合法政府的承认从台北转向北京,并承诺不会正式承认台湾为一个主权国家。而中国认为台湾是一个非法分离的省份。
其结果是华府相当扭曲的外交惯例之一,而且随着北京日益增长的强行收回台湾的威胁,使美台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更加接近,这个扭曲的惯例越来越相当于一种虚构。
中国官员密切关注这一政策的任何偏差,不停地研究美国和台湾官员之间互动的性质和地点,以了解美国是否可能更像对待一个独立国家那样对待台湾。
在台湾当局所拥有的双橡园(Twin Oaks)接受采访时,萧美琴承认她的平衡行为很困难。在嘲弄中国新一代咄咄逼人的外交官身上的“战狼”标签时,她称自己是“战猫”。她说:“猫可以踩在紧绷的绳索上,而且以非常敏捷和灵活的方式平衡自己。”
萧美琴举止文静、矜持,但北京方面认为她是一个危险的煽动者。当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在8月高调访问台北时,北京指责萧美琴策划了这次访问,这引发了中国解放军大规模军事演习,并将美中紧张局势推向了危险的新极端。
据《中国日报》报道,中国政府发言人谴责她“不惜充当外部反华势力的棋子”,是“把台湾同胞推向危险的深渊”。
即使在与台湾走得更近的时候,美国也谨慎地对待与台湾驻美代表的关系。国务院向驻华盛顿的各国外交官发放一种特殊的红蓝两色车牌,但萧美琴和她的同事获得的车牌上的标记略有不同,省略了“外交官”(DIPLOMAT)一词。
当台湾官员访问华盛顿时,拜登政府官员不是在白宫或国务院会见他们,而是在弗吉尼亚州罗斯林的一个名为美国在台协会(American Institute in Taiwan,缩写AIT)的总部办公室会见他们,这是一个由美国政府创建、资助和配备人员的组织,充当中间人。
美台政府之间的官方信件也是通过这一协会传递的。
美国政府还阻止萧美琴住在双橡园,这座占地18英亩(接近7.3公顷)的华盛顿庄园曾是中华民国驻美大使的官邸,直到美国在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对北京进行了历史性的接触后,逐渐结束了与台北的官方关系。
现在,双橡园也在一个模糊的状态下运作,萧美琴主持的正式活动通常没有台湾官方的国家象征。2015年,当她的前任(译注:沈吕巡)在那里升起中华民国国旗时,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公开斥责了这一行为。
译注:2015年1月1日,中华民国驻美代表处在双橡园举行中华民国与美国断交后首次的元旦升旗典礼。时任中华民国总统府发言人马玮国表示时任中华民国总统马英九对这件事“深感欣慰”,也肯定外交人员多年努力的成果。然而美国国务院表示,未先被告知要举行升旗典礼,强调美国与台湾没有外交关系,此举不符合美方的外交政策,美国在台协会发表三点正式声明,希望台湾方面确保这类事情不再发生。
与拜登政府为台湾批准的重大武器销售相比,这种担忧似乎显得有些苍白。12月,拜登总统签署了一项国防开支法案,授权在未来五年对台湾提供高达10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但在去年早些时候,白宫向国会施压,要求放弃参议院已经批准的文辞调整,即:将驻美国台北经济文化代表处(TECRO)的名称,修改为台湾代表办公室。这一点文辞上的差异,足以促使中国驻美大使馆提出正式抗议。
这一切的中心是51岁的萧美琴。她在台湾长大,母亲是美国人,父亲是台湾的长老会牧师,她十几岁时搬到了新泽西州的蒙特克莱尔,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政治学硕士学位之前,就读于欧柏林学院。
她的影响力主要来自于她与中华民国总统蔡英文的密切关系,蔡英文属于支持独立的民进党,她曾为民进党担任过发言人。此外,萧美琴将博尔顿以及拜登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亚洲事务最高官员库尔特·坎贝尔,视为几十年的老朋友。
多年来,美国官员禁止萧美琴的前任们访问白宫和国务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准则已经放松,她现在定期访问白宫西厢办公室(译注:位于白宫西翼的一系列办公室群,其中美国总统日常办公的椭圆形办公室、供所有内阁成员开会讨论的内阁室,由总统与国家安全委员会一起处理涉及战争、恐怖袭击等突发紧急状况的战情室)和雾谷(国务院所在地),尽管很谨慎。
她是国会山的一个并不掩饰的常客,就像去年夏天她坐在当时的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凯文·麦卡锡身边,参加麦卡锡所在的核心小组中国问题工作组的直播讨论。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中国问题专家葛来仪(Bonnie Glaser)说:“她确实得到了华盛顿政治家们的信任。”
萧美琴坐在双橡园一个优雅的接待大厅里,大厅里有一架三角钢琴,从落地窗可以看到连绵的草坪,她把自己的职位描述为“法定的非正式”。为此,她指责北京。
她说:“台湾人不仅憎恨被欺负,而且憎恨被勒令我们不能有任何朋友。”
萧美琴说,美国对台湾的赞赏已经明显增加,将“台湾作为一个民主国家,作为一种善的力量,以及作为美国的一个真正的伙伴 ”,这很有帮助。她说,与此同时,来自意图吞并台湾的北京政府的威胁也很沉重。
萧美琴说:“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这关乎存亡,关乎台湾的存亡。”
萧美琴的办公地点是驻美国台北经济文化代表处单调乏味的办公楼,位于华盛顿郊区一家麦当劳的对面。但她的大部分公务是在双橡园进行的。
双橡园有自己的故事。这座殖民地复兴建筑风格的豪宅建于1888年,是国家地理学会创始人加德纳·格林·赫巴德的避暑别墅。在20世纪30年代末,它成为了中国大使的官邸。
当中国国民党的领导人在1949年中国内战后败逃台湾时,他们保持了对这一房产的控制。蒋介石的迷人妻子宋美龄,在访问华盛顿期间住在这里,为这个新站住脚的国家寻找支持,反共的美国承认在台湾的中华民国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
然后,尼克松进行了著名的中国之行,这是一次冷战中的赌博,目的是将北京与莫斯科分开。中国与美国建立正常关系的代价是有一个条件的,即不再承认台湾。
到了1979年,卡特政府将“一个中国”政策奉为圭臬,在外交上选择了承认北京政府而不是台北政府(译注:即中美最终建交)。
对许多台湾人来说,这是一种背叛。
台湾最后一位驻美国的官方大使沈剑虹(James C.H. Shen)在1978年12月最后回国前,在双橡园大宅的接待大厅里对《纽约时报》记者说:“我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时使馆里的助手们都哭了。
为了使双橡园远离共产党,中华民国的官员以象征性的价格,将这座房产卖给了一个由亚利桑那州参议员巴里·戈德华特(Barry Goldwater)共同创立的保守派基金会(译注:自由中国之友协会,Friends of Free China Association)。
在美国国会通过法律(译注:《与台湾关系法》)保护措施,以确保北京不能扣押这座房产后,基金会将其归还给了台湾。
但国务院提出了一些条件,以向北京表明,台湾不会重新建立在美国的外交存在。庄园不能被用作住宅,台湾的国旗也不能在上空飘扬。门口的标志只写着“双橡园”,并没有提到台湾。
今天,双橡园是华盛顿特区的一个权力场所。萧美琴经常接待国会的重要成员和前美国官员。前国务卿迈克·蓬佩奥和博尔顿都曾到访。9月,她举办了一个“特拉华州之夜”,邀请拜登总统家乡的政治家们参加。
她的主要年度活动是中华民国的国庆节,去年10月10日有数百名客人参加,在台湾最高建筑台北101大楼的冰雕旁边吃喝玩乐并自拍留念。来宾包括国会议员、外国政要和几位前美国官员,其中包括特朗普政府负责武器销售的最高国务院官员。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的任何现任官员都没有出席。近年来,根据拜登已经放宽了的国务院准则,行政部门官员被禁止访问双橡园。其他高级官员也不被鼓励参加任何带有主权色彩的活动,比如中华民国的国庆节。
许多其他非正式的限制已经消失了。美国官员曾经在中立地点与台湾同行会面,如酒店或弗吉尼亚州波托马克河对岸的美国在台协会华盛顿地区办事处。
博尔顿回忆说,在特朗普政府时期,他曾与一位来自台北的访问官员会面,并不是在他的西厢办公室,而是在白宫的一个附属机构。中国驻美大使馆还是提出了抱怨。博尔顿说:“我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与他见面,已经很给北京面子了,但中国还是希望我去白宫外的拉法耶特广场。”
但德国马歇尔基金的葛来仪警告说,象征性的胜利可能不值得付出挑衅中国的代价。她说:“我支持政府的一种做法,那就是真正专注于做有意义地加强台湾安全的事情。”
而其他人则说,现在是时候停止让北京支配这些细节了。
保守派的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中国专家丹·布卢门撒尔(Dan Blumenthal)说:“人们说,不要把象征意义放在实质问题之上。但底线是,这就是一场关于象征意义的斗争。中国人正试图把有关台湾政府的想法从地图上抹去,他们是通过对台湾的存在和合法性的象征进行攻击,来实现这个目的的。”
萧美琴承认,对她的正式头衔以及谁能在哪个地方参加什么会议的问题上,继续蹑手蹑脚感到很沮丧。但她说她理解美国的立场。
她补充说:“我们一点也不责怪美国,我们指责那个威胁所有人的欺凌者,是它造成了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