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纽约时报报道，在中国突然取消“清零”限制后，庞大的病毒监测和检测机制崩溃了，尽管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仍在激增。现在，当局面临着另一个问题：愤怒的疫情封控工作人员要工资和工作。

在中国西南部城市重庆，数百名工人与一家新冠病毒检测试剂盒制造商发生工资纠纷，他们向身穿防暴装备的警察投掷物品，警察在撤退时举着盾牌。抗议者站在试剂盒库存上，将箱子踢到地上，数千份测试品倾泻而出。

在东部城市杭州，目击者说，几名工人爬上一家检测设备工厂的屋顶，威胁要跳楼抗议无薪休假。在此地区的另一家测试制造工厂，工人们因工资纠纷抗议了几天。

本月的骚乱，凸显了中国“清零”政策180度大转弯带来的社会和经济影响的一个鲜为人知的方面。大规模检测是中国在病毒传播之前防疫战略的基石。但任何形式的检测都不再有很高的需求。

生产检测试剂盒并在实验室分析结果的公司收入大幅下降，导致员工裁员和减薪。一份报告显示，大城市的大规模检测约占中国经济产出的1.3%。

其后果是造成了新的动荡，挑战政府在青年失业率高企、经济低迷和全国疫情暴发的情况下保持稳定的行动。中国上周六（1月14日）表示，自取消“清零”以来的一个月里，与冠状病毒有关的死亡人数已接近6万人，但专家表示，实际死亡人数可能要高得多。

纽约时报走访了杭州的三家新冠病毒检测工厂，工人和居民证实，最近几天发生了劳工抗议活动。在一家名为新跃生物科技的公司经营的工厂，周三可以看到一辆消防车、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出现在院子里，以应对一名爬上五楼屋顶并威胁要跳楼抗议欠薪的工人。工厂附近的目击者说，这家关闭的工厂曾发生了数天的示威活动。

时报还查看了社交媒体上流传的杭州和重庆抗议活动的视频，那里有大量工人与警察对峙。

重庆和杭州的纠纷，可能预示着更多的动荡即将到来。在中国的“大白”中，许多人被解雇了，这让本已飘摇的劳动力市场变得更加混乱。“大白”是指负责执行新冠疫情限制措施的低级政府工作人员，以他们标志性的白色防化服命名。

在整体经济放缓的背景下，中国各地的工厂资金紧张。总部位于纽约的中国劳工权益组织中国劳工观察的创始人兼执行董事李强说，工人们几乎没有办法解决他们的不满，只能进行猛烈抗议。

他说：“这些抗议活动非常暴力，因为捍卫工人权利的渠道非常有限，而他们对政府和法律的信任很低。这表明，如果一家公司忽视工人的权利，尤其是最弱势的临时工，它将面临严重的后果。”
1月7日，在重庆，抗议者在一家检测试剂盒制造商门前与一排排警察对峙时高呼“还钱”。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引发了工人和检测试剂盒制造商中元汇吉之间的纠纷。

抗议活动爆发前，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警告称，此地区的劳务机构通过夸大新冠病毒检测制造商提供的工作量和他们愿意支付的工资，来剥削求职者。

时报通过将视频中的建筑与在线照片和工业园区的卫星图像相匹配，验证了中元汇吉抗议视频的位置。一段视频显示，抗议者向配备防暴装备的警察投掷塑料容器、凳子和交通锥。公司没有回应置评请求，时报联系的几名抗议者也拒绝接受采访。

在杭州，艾康生物技术工厂的工人本月初被告知，他们将休假两周，因为自“清零”措施取消以来，公司的收入减少了。随后，抗议活动爆发。

一名参加抗议活动的员工表示，工人们对休假感到愤怒，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在本周末开始的农历新年之前无法挣钱。考虑到劳工骚乱的政治敏感性，这名员工同意匿名接受采访。

心烦意乱的员工一度威胁要从公司大楼的屋顶上跳下去。一周前，工人们终于每人拿到了人民币3000元的工资，大部分工人随后都去过年了。

在近三年严格的新冠肺炎防控措施期间，许多中国检测公司积累了大量财富。但高传染性奥密克戎病毒变体的出现使得控制病毒几乎不可能，中国在12月初放弃了这一战略。

即使没有奥密克戎，中国大规模检测的战略也被证明在财务上不可持续。由于经济放缓和房地产开发用地销售不足，许多地方政府已经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压力，他们很难支付数百万居民每天测试的费用。

为了资助检测和其他疫情控制措施，一些省份的公共项目资金被挪用，而一些城市削减了官员的奖金，并对公务员实施减薪。包括中国西南部贵州省在内的多个省市开始对检测收费。

早先收获横财的实验室测试公司开始报告说，政府迟迟不付款，使他们面临坏账风险。其中包括杭州的一家大型检测公司迪安诊断，公司10月份报告称，与一年前相比，其欠款激增了近80%。

另一家快速增长的检测公司深圳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去年10月在中国各地开设了6家新实验室，但在过去几周关闭了其中一半。目前尚不清楚关停是由于债务还是业务缺乏。公司没有回应记者的置评请求。

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全球卫生高级研究员黄严忠说：“随着中国强制测试的取消，整个行业受到的打击尤其严重。需求已经不存在了。”他认为，“清零”政策在一定程度上被延长了，因为背后有太多的商业利益。

黄严忠在谈到实验室和测试制造商时说，“他们因为政府实施‘清零’政策赚了很多钱，”

检测以及与疫情控制相关的所有就业衰落将对中国经济产生多大的破坏性，仍有待观察。 策纬咨询公司的高级经济分析师泰勒·勒布(Taylor Loeb)说，“清零”政策的解除将消除对经济活动的限制，这可能会刺激增长，从而盖过与新冠病毒相关的企业损失。

勒布说：“很多这样的工作永远不会有长期、稳定的就业机会。”

对许多农民工来说，这个时机再糟糕不过了。在春节前的几周，员工们通常都在关注年终奖，盘算着自己的积蓄，以便能回家过年，还清债务，给家人和朋友送很多礼物。

一段视频显示，1月9日，在杭州奥泰生物科技公司的工厂，警方与数百名工人之间的紧张对峙演变为推搡。几名目击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其中数十人被警方带走。

据一名在工厂门口接受采访的员工透露，由一家临时职业介绍所代表奥泰雇佣的工人抱怨说，他们的工资比正式工人低。奥泰公司一名接听电话的员工说，运营已恢复正常，但他拒绝透露姓名，也拒绝讨论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