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政策》杂志报道：一项由日本国家支持的雄心勃勃的半导体工业计划，希望同时实现增长并针对中国。

为了找回再次成为经济强国的高科技魔力，日本正在启动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这一次是使尖端的半导体制造业回到日本。这个领域日本在距今20年前就已经让给了台湾、韩国以及后来的中国。

但问题是，这场由政府支持的产业政策的新运动是否会成功？更重要的是，目标本身是否正确？

这些新举措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政府更全面的“经济安全”战略中的一部分，在新冠大流行期间，全球供需变化的重压下，世界市场出现了大规模的供应链中断，促使人们认识到这一需求。

实际上这也是一个非常深入的国防动员计划的一部分，以遏制一个野心日益增大的中国。日本的这个计划与拜登政府的计划很匹配。华盛顿对美国公司参与中国的芯片制造施加了越来越严格的限制，试图把对现代战争和整个经济运转至关重要的先进电子产品的控制权，保留在台湾和日本等盟友的范围之内。

译注：关于美国对华的芯片高科技政策，可以参考加美财经曾编译过的万字报告：《CSIS深度报告：美国对华半导体出口管制，如何通过四大杀手锏扼杀中国的芯片产业？》

日本国防动员计划的其他部分，包括更先进的武器系统，获得打击敌国境内基地的能力，尽管日本的和平宪法放弃了战争权，以及到2027年将军费开支翻一番，达到GDP的2%。这是一个非常充实的议程，特别是对于一个现在正因各种丑闻而摇摇欲坠的政府来说，这些丑闻似乎总是降临在被视为软弱的日本政府身上。

无论岸田政府的命运如何，在长期执政的自民党党内新一代的推动下，这种安全和经济民族主义的组合似乎将继续存在。在日本首位战后出生的已故首相安倍晋三的团结带领下，这批更加强硬的立法者，似乎渴望放弃强调日本经济和外交政策制定过程中的大部分谨慎态度。

这种新情绪的一部分原因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崩溃后，公共和私营部门的领导层规避风险的强烈篇好，一直未能为日本找到一条新的发展道路。相反，这个国家在许多不幸的领域成为领导者，比如：现在困扰着大多数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缓慢，人口结构老龄化，以及在亚洲其他地区变得更加富裕的情况下，没有明确的路径来突破这种相对衰退。

从20世纪60年代初到80年代末的三十年里，日本通过一个主要由国家组织的发展计划，结合经济规划、企业合作而非竞争，以及良性的贸易壁垒来阻止外国对手，从而在全球范围内崛起，并成为全球经济第二名。

日本的成功在许多方面都是显著的。从最初其他国家市场对“廉价日本产品”的反应来看，索尼、松下、丰田和其他公司已经成为高端消费产品的行业标准。

这些成功的故事只是冰山一角。1990年，新日铁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制造商，世界上最大的10家银行中有6家来自日本，包括前3名。这一切的背后是日本通商产业省（MITI）看得见却小心翼翼的手。日本经济似乎是不可阻挡的，东京市中心的官僚们似乎能够战胜市场。

这一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对政府作用的认识与美国主导的自由市场共识不同。各政府部门不再被视为试图阻碍自由企业的监管者，而是和企业站在了同一阵线。政府可以强迫企业合作，阻止外国人进入，并帮助确保企业获得成功。企业反过来又提供了终身就业模式，这是日本社会稳定的一个关键因素。

在从完全的中央指令经济转向政府主导的经济时，中国大量借鉴了日本的想法和行动，尽管中国没有任何长期就业的承诺。

然而，旨在阻止不公平竞争而急剧走强的日元，加上来自韩国以及特别是中国的廉价产品，很快就使日本人在经济生活中争先恐后地寻找新角色。如果他们不能在最终产品方面竞争，那么高价值部件，特别是半导体和后来的电子产品屏幕呢？1988年，日本占了全球半导体销售额的51%。

不过，这被证明是相对短暂的。今天，全球半导体市场由台湾和韩国制造商主导，尤其是最复杂的芯片。在此领域之内，日本公司仍然生产芯片制造所需的许多复杂化学品。虽然日本一直在向产业价值链下游移动，但它现在已经向上前进。

这个领域的一个主要参与者是味之素公司，它因其味精调味品和其他食品而闻名。据日本财经杂志《Diamond》报道，集团的特种化学品味之素积层膜（Ajinomoto Build-up Film，ABF）目前被广泛用于芯片制造，其利润率接近48%，而公司的平均利润率为10.5%。

但从长远来看，这样规模较小的利基领域是否足以支撑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带着一些怀旧的味道，日本政府希望工业界至少能在美国主导的经济大联盟中发挥作用，即使夺取全球半导体主导地位是不可能的。新近咄咄逼人的中国越来越令人感到不安，已被证明是一种有益的产业政策鞭策力量。

“造不如买”的商业学说，孕育了世界上最成功的芯片公司：台积电（TSMC）。这家公司来到日本，计划建立一个86亿美元的制造工厂。经济产业省（METI）（旧通产省的继承者）将为台积电提供40%的费用，台积电和索尼集团共同投资了这一项目。

东京野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木内登英说：“希望日本公司能够吸收台积电的技术，但其可行性还不清楚。”引进台积电工厂有可能成为公众负担，而且最终可能是代价昂贵的。他指出：一个潜在的好处是，如果台积电在台湾的产能由于中国大陆入侵而失去，那么这种情况会给日本和世界带来更多风险，而不仅仅是缺乏芯片。

此外，日本经济产业省已经召集了一些日本最大的科技公司，包括索尼、丰田和软银，成立了一家名为 Rapidus 的公司，其任务是开发并最终制造下一代先进芯片，即2纳米芯片。这一财团正在与IBM合作，后者则被认为是此类技术的全球领导者之一。他们计划在未来十年内进行总额为360亿美元的投资，日本政府将提供约5亿美元的补贴。

这项计划是在多年来失败的产业举措后制定的，这些举措在开始时都被寄予厚望，但当发现各合作伙伴无法合作或支持着错误的技术时，就以破产告终。最明显的失败是2012年尔必达内存的倒闭。这家公司于1999年通过政府支持的NEC公司和日立公司的内存芯片业务的合并而成立。公司起步时状况良好，但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期间遇到了麻烦。政府投入了更多的资金，但随着债务飙升至约55亿美元，尔必达成为二战以来日本制造业最大的破产案例。

 

Rapidus团队并没有忘记过去的这一教训。新企业的总裁，前西部数据的日本区总裁小池敦义称：这家公司是日本在半导体领域卷土重来的“最后机会”。参与这一项目的人说，他们已经吸取了教训，通过求助于外国专家，他们正在建立一个真正的国际财团，当然，中国被排除在外。

正在为 Rapidus 项目提供研究工作的东京大学教授黑田忠广说：“一般来说，政府干预自由和公平的全球商贸是一个坏主意。然而，政府现在不是从这个角度进行干预，而是从半导体作为一种战略商品已经变得极其重要的角度进行干预。”

日本的努力是中美在先进半导体问题上全面对峙的一部分，因为所有主要经济体都从到货“及时”哲学转变为必须在本国安全半径内拥有产品的“以防万一”哲学。而前者是此前数十年导致全球供应链扩大的基础。

东京理科大学的教授若林秀树说：“这不仅仅是日本的情况，我相信整个世界都将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新冠疫情使各国政府敏锐地意识到供应链的脆弱性，以及对那些未来可能是战时敌国的致命依赖性。

但更深刻的问题是：政府主导项目是否能让过去辉煌重现。中国自上而下创建国内半导体产业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失败的。若林秀树说：“通过政府干预来振兴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尝试在过去屡屡失败。问题的核心是缺乏必要的大规模投资，以及多年来必要人才在流失。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政府支持，也不会导致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复兴。”